金融峰会的场面宏大,几乎是声色犬马、极尽喧嚣。
到底是大场面,不像金融街上的夜店那样五光十色的,所有人晃动着身体只想纵情欢愉一场。
金融峰会是得体的、充满着礼节与虚伪面容的。
王秘书穿过层层人群去找自己的老板,方才人太多太挤,见着赵寻澈都一下子扑过来,跟恶虎夺食一样地蜂拥而至,却又都自觉站在赵寻澈身周几米远打量着他的情况。
赵董可不像白手起家的赵岚筠,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子”,是赵家说一不二的人物。
赵寻澈这人生性散漫、风流浪荡,却天生一副好皮囊,将身边所有男男女女哄得那叫一个听话,甚至有人传言说谭楚宜那一套就是跟赵寻澈学的——他俩在浑水摸鱼糊弄学这件事情上简直炉火纯青,将糊弄学玩到了精髓:
你觉得他在糊弄你,可是他又好真诚地替你着想,然后你就进了他的套,成了他的掌中物,还会感叹一句真是个好人。
至于为什么是谭楚宜学——估计是因为她性格没那么强硬的原因?
说来好笑,谭楚宜就像是金融圈黑白地带的灰色交界处,哪里都有她。什么时候夸一句青年才俊有她,不过会被人诟病几句;什么时候统计情商也有她,还是会被人诟病······
但王秘书现在什么也没法去想,光就杰森和商陆现在即将面临的竞争问题,他要是敢在老板面前夸竞品,那就是在找死,更何况他老板现在忙得不行。
“赵董!”
“赵先生!”
“赵先生来了?”
一群西装革履却不掩油腻的中年男人们聚集在一起,来自全国各地甚至世界各地的成功人士们堆在一块除了聊金钱就是聊女人,互相吹嘘吹捧但又在仔细观察着巨石动向,现在看见赵寻澈,那就像看见肥肉的恶狼,一个个的都堆上了笑。
赵寻澈站在入口处,看着这群略有面熟的男人们,漫不经心笑开,视线扫过不远处端着酒杯的女人,浅棕色的眼眸划过一丝兴味。
“大家玩得开心。”
他摆摆手往旁边去,似是去取了杯红酒。
红酒的回味甘甜,似是一团温柔缱绻的葡萄精在舌尖跳跃着,清新果香直辖市浓郁的口感,不酸不涩,让人忍不住再多喝几口。
宴会的灯明亮至极,室内空调温暖灼热,竟带起一股诡异的温度,骤然从脚底往头脑中蔓延,不远处女人的红色裙摆摇曳生姿,哪怕是微小的动作也像一朵盛开着的玫瑰,目光却锋利如刺。
“谭小姐,他在看您。”
透亮的酒杯折射出不远处男人的目光,比女人都懂男人的蔡正霖笑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受这样热络的氛围感染,他露出了谭楚宜很少见过的笑容——夸张的,却也是僵硬的,笑的好像很勉强,又让人觉得他好像是真心想笑。
谭楚宜:“?”
她瞥了眼蔡正霖,对赵寻澈的目光仿若未见。
“给个任务。”
蔡正霖苦着脸,怎么出来嗨还有工作。他好不容易想要出来寻找一个天才帅哥,结果还是工作堵住了他的前路。
谭楚宜瞪了他一眼,“查个人。”
蔡正霖又眨眨眼。
“男的。”
“哦?帅吗?”
谭楚宜又看了蔡正霖一眼。
这一眼不如之前放纵,反而有几分认真。
蔡正霖正色,叹了口气,自诩自己做了秘书就得有秘书的命,为老板打工为老板笑,为老板出生入死为老板肝脑涂地。
他掏出自己手巾袋里的青色方巾,又从桌上随手找了只黑色水笔,在方巾上记下名姓。
真正的绅士穿西服是不会带笔的,而他又比别人更讲究衣着搭配。
瞳孔却在听到那人名姓的瞬间骤然放大,手腕一抖,写出来的字却也保持着端端正正。
头顶悬梁着的暖色灯光好像精通人性一样地打在周身四处,照得他不得不审视着这串名字,以及身边的这位女人。
他又认真地看了一眼方巾上的字,随后深呼吸,看向谭楚宜:“保证完成任务。”
谭楚宜勾唇一笑。
她没打算喝酒,就是装装样子。下午那盏桂花酒给她喝的有点撑,晚上再喝就多了,凡事总得讲究见好就收。
她伸出手腕,将手中摆弄着的红酒杯放在身侧的长桌上。金色的纯手工绣龙纹桌布华贵耀丽,红酒杯放在上面衬托得相得益彰。
她的眼神却没有收回来。
酒杯的杯壁上,透出十二点钟方向那个时不时盯着她一眼的男人。
看来今天还真是来对了。
谭楚宜把黑发往后一敛,回眸和蒋正霖交代事宜。
他们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在赵寻澈面前刷个脸,但很显然赵寻澈对她的兴趣也很大,说不定还能自己上钩。
赵寻澈正在喝酒。
谭楚宜的脑中瞬间闪过一条信息:他喜欢和勃艮第红酒。
酒。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不是第一次触及这个词,可是在赵寻澈喝酒的那一瞬间,谭楚宜又想到了那一双冰冷的眼睛,还有氤氲着的桂花香气。
五光十色的灯芒中,谭楚宜直起身,修长的指间离开酒杯。
“走了。”
她对蒋正霖说。
“出去透个气。”
蒋正霖目送她离去:“谭小姐再见。”
搜集信息这件事都不用谭楚宜说,蒋正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作为谭楚宜身边的红人,他也要拒绝很多人,比如那个合纵茶叶,简直就是人小屁事多······
啧,还好他这次的目标不是赵寻澈,那是谭小姐的······
咦?
穿着白色西装面容年轻的男人突然皱起了眉。
他微不可见地四处环视着,看见五点钟方向有个男人带着女伴结伴而来,哦,那是南宁电子的老板,公司和他有私募基金的业务往来;从左手边来的是有对冲基金的;另外那个是之前公司并购案的公司董事······
唯独十二点钟的方向空空如也。
赵寻澈,哪去了?
-
周纪择回来的时候带了两盏桂花酒。
一进门就看见偌大的沙发上歪歪扭扭躺着一个男人,手中抓着switch在打游戏,见着周纪择来了,头也不抬,道:“被人缠住了?”
周纪择放下手中的酒,没回答这个问题。
洁癖使然,他先是去楼上洗干净手换了身衣服才从复式楼梯上下来。路才走到一半就闻见空气中的桂花香味,弥漫着一股酒香,让人沉醉其中。
耳边似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你这酒还挺不错。”白庭野尝了一口,笑道。
喝惯了高档酒,来点自酿酒当清粥小菜也不错。
“是挺不错。”
周纪择坐下来,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轻抿了一口才回答道。
白庭野看向他,身边的大屏上用赤红的大字写着“GAME OVER”,还有一个“WINNER”。察觉到周纪择的视线,他耸了耸肩:“这游戏不好玩,总是赢,没意思。”
这玩意他八岁就不喜欢了,要不是实在没别的东西玩,他也不想搞这个。
他把杯子里的酒业一饮而尽,看向周纪择。
他似乎是有些出神,仿佛凝了一层冷霜的眼眸中眨着点星芒,看上去像是在思考什么。
“怎么?谭渊那边有问题?”
周纪择作为“那个传说中的周家”的唯一继承人,也继承了周家与谭家的渊源。作为拥有谭氏集团股份的一员大股东,在谭家派系斗争中起到重要作用。
谭楚宜在大众眼里早就被踢出局,现在的局面是谭越的弟弟谭渊和女儿谭乔的斗争。
很显然,老狐狸之下,谭乔相当落后,所有人都认为周纪择是站在谭渊那边的,毕竟没有人会和利益过不去。
白庭野是隔壁搞能源的,和周家一直是合作关系,从小和周纪择私交甚好,两个人平时说话也没那么忌讳。
周纪择敛眉,避开了这个话题:“你什么时候回去?”
这次峰会对于他们俩来说其实就是一次放松机会,要谈的项目已经搞定,他来这里主要是为了审查周氏集团旗下资本有限管理公司。
周家是一个庞大的家族,其成员除了唯一继承人周纪择意外均在周氏集团各个岗位上恪尽职守。周家一向如此,在周纪择成为继承人以前一直是封闭家族,未曾上市。
一方面是资金足够庞大,另一方面是不想股权分散。
但周纪择的祖父去世时,族里有人异动提倡公司上市。
他们都提出的看法是,这种全靠亲缘系带关系的管理方式早在几年前还可以盛行,但现在是2018年,未来的大体方向是科技、AI、新能源,一切都在往高科技的方向走,而单纯因为为了维持亲缘而封闭这件事一点不具备普适性,是该被时代淘汰了。
但溯源过去,问题的根本就是他们本身所占的股份就不多,能拿到的基金也不多,还不如和外人合作一起分一杯羹。
而周纪择,处理了这次异动。
不上市的大公司国内外都有很多,例如华为小米。其本质原因还是因为资金够、不想分散股权。
有人说,“只有穷光蛋才需要上市”,其实某种角度上来说是有几分道理的。一个经久未衰的家族突然搞上市,怕是要让人觉得家族要完蛋了。
所以重重考虑下周纪择当然选择不上市,继续维持着这个庞大的隐世家族。
至于那些异端,早就被他雷厉风行地一锅端了,是真真一个没留。
这次回国也是回来再清算一下,修枝剪叶。
白庭野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暗自感叹当年周纪择举全家之力“离经叛道”,最后又成功坐稳位置的壮举。
“我还得再等一段时间,看看岚城怎么样。”白庭野语气平静,“他们公司搞芯片还不错。你那边怎么样?”
“嗯。”周纪择点头,“旁系也修理得差不多了。”
他的神色越过白庭野,看向大厅里被修剪得漂漂亮亮的发财树。
公司、家族,就如同这株发财树。
不守规矩、不听话的人和事,确实该被修理掉。
白庭野冷笑,“就差一个谭家了。”
不怪他在周纪择面前反复横跳,周纪择对谭氏的问题确实过于暧昧不清。谭越的身体情况每况愈下,不知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上西天。周纪择手上持有除了谭氏继承人以外的最高股份,可以说对最后谁继承谭氏有相当大的助力。
“不过谭家也没什么悬念了。”白庭野笑着说,“除了谭渊就是谭乔。不过谭渊的概率很大,几乎没悬念了······”
“不对。”
周纪择突然说。
“什么不对?”白庭野不解,皱着眉看他。
然而周纪择却没有回复他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琢磨着谭家这个词。
谭家。
谭。
这个今天反复触碰到的字眼让周纪择不得不再一次想起今天遇见的那个女孩。
还有,那家店铺。
其实店铺不大,而且也有些老旧,可是温酒的阿嬷话很好听,带着江南人特有的吴侬软语,笑着跟他们介绍这是自家陈酿的酒。
阿嬷说她一辈子没出过这个镇子,可是她的酒替她见过很多人、见过很多事。
那个女孩就坐在他身边静静听着。
以周纪择对她的预判,她会笑着用很巧妙的方式恭迎那个阿嬷几句,逗她开心。
可她并没有。
她只是静静听着,目光专注而真挚,好像他方才所见的冷漠是他眼花一样。
她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哪怕两个人坐在一起相对无言,也不会让气氛尴尬,反而散发出一种萍水相逢却又共同留下一笔清淡笔墨的美感——不是浓墨重彩的,就是很清淡的,两个陌生人之间难得的相遇。
可他对她,属实是印象深刻。
尤其是那双眼睛。
冷漠,却也温热。
“我刚刚遇见了一个女孩。”
正在刷微信的白庭野挑眉。
他可不觉得他这位老朋友会春心萌动,但还是调侃道:“怎么?爱上了?爱上了好啊,省得你家两位继续给你催婚······”
看周纪择不语,白庭野又问:“要我查一查?”
“不用。”
他已经让秘书去做了。
酒液在唇齿间翻滚,已经有些微冷,却又被唇舌沾染得温热起来。这样冷漠又真挚的感觉,像极了那个女孩的眼。
他们注定了不会是萍水相逢。
因为——
“她是谭楚宜。”
虽然他从未见过她,但——
那张脸,确实是谭家人没错。
而且会出现在这里的谭家人,除了谭楚宜,没别人了。
周纪择的唇边微弯。
谁说最后登基的一定是谭渊谭乔呢?姓谭的继承人,不是还有一个吗?
“卧槽。”
白庭野惊掉了手机,啪嗒一声砸在地上。
他看着周纪择,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刚才的话,眼睛瞪得大:
“周纪择,你那个导师阿里诺先生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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