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玩吗?”崔颂叙抱着头盔倚在门口,看着对面在戴护具的人,微微抬起下巴朝他笑。
她此刻穿着黑白相间的赛车服,懒散的倚着门,难得有些不羁潇洒的气质,和她平时精致的样子大不相同。
孟泊之抬眼看了她一眼,把手套戴好,歪头轻笑:“玩过。”
“定个奖励怎么样?”崔颂叙兴致忽至,站直了身子,提议道,“只要对方进了前五,就答应对方一件事。”
“好啊。”孟泊之答应的很干脆。
崔颂叙有些意外,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这么痛快,你不会很厉害吧?”
“等会儿就知道了。”孟泊之垂眸看着她,卖了个关子。
起点线前整整齐齐摆放了两排卡丁车,估计有二十辆,裁判站在起点线旁,手里拿着绿旗。
两个人戴好面罩头盔后上车,等待比赛开始。
裁判得到示意,举起手中的旗子随时准备开始。
“On your mark,get set. Three—Two—One.”(各就各位,预备,3—2—1)
“等会儿见,崔总。”
和裁判的预备口令和引擎的轰鸣声同时响起的,还有身旁传来的喊声。
“GO!”(开始!)
绿旗挥下,崔颂叙一脚踩下油门,整个身子随着卡丁车飞快冲出去,强大的推背感瞬间袭来,整个车如箭离弦般飞了出去。
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和引擎发出的巨大的轰鸣声什么都听不见。
余光中看到有个人超过了她,崔颂叙攥紧方向盘,把油门踩到底,随着速度加快,肾上腺素飙升,整个人置身于极限速度中。
周围景物迅速倒退,几辆车在赛道上疾驰,带起一阵阵飞尘。
孟泊之行至弯道处,速度不减,轮胎和地面在离心力下剧烈摩擦,发出尖锐的噪音。过完弯后,一脚油门到底,连着超了两辆车。
风声裹挟着景色被远远抛在身后,只有极速的快感和刺激疯狂叠加。
不断加速,超车,转弯,将所有的一切都抛诸脑后,朝着前方的终点狂奔。
带着自己,陪着对方,向着悬日,奔向短暂的自由。
一个人冲过了终点线,带着黑白棋格旗子挥落,赛道两旁的火花乍燃,从筒中喷射而出,祝贺这场比赛的胜利者。
崔颂叙穿过终点,卡丁车逐渐缓慢下来,她看着前方第一个冲过终点的人——那人随手摘下了头盔和面罩,然后转过身来。
是孟泊之。
他逆着光,顶着已经有些凌乱的头发,回头看向她,站在那里,笑得意气风发。
崔颂叙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好像终于窥见那个躲在壳子里的,张扬恣意的少年。
一个被他藏起来的,真实的他。
远处的屏幕上出现了排名,孟泊之赫然排在最上方,而崔颂叙和他之间只隔了三个人。
周围欢呼声喧嚣嘈杂,火花四溅,他们隔着人群对望,相视而笑,是肆意的模样。
旷野的风自由热烈,站在这里的人骄傲无畏。
他们在风中对望,爱意在此刻滋长。
“不错嘛。”崔颂叙朝他走近几步。
孟泊之看了眼屏幕,眼中笑意弥漫:“你也不错。”
“恭喜啊,”她侧头看他,轻声笑,“冠军。”
孟泊之眼睫半垂着,看着她含笑的眼睛,喉结滚了滚,溢出一声笑:“那现在怎么算?”
“一人欠一个吧。”崔颂叙背对着他,不在意地摆了下手,往屋里走。
“痛快了吗?”换好衣服后,崔颂叙靠在休息室的墙上问他。
孟泊之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很轻:“痛快。”
“我心情不好或者压力大的时候就会来玩一把,开完之后就舒服多了。”崔颂叙笑了一下,“看来这个方法不止适用于我。”
“你为什么喜欢赛车?”孟泊之抬起头仰看着她。
“因为赛车的终点在赛道尽头。”她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
下面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比赛。
“赛车的时候,手握着方向盘,方向和速度都由我自己掌握,终点是固定的,可以看得见的,我只要朝着那里去就够了。”崔颂叙勾起唇角,眼底映着细碎的光。
“人生太多不确定,而我喜欢可掌控的事。”
又是不同的一面,眼前这个自信的,张扬的人,和过去的那些属于她的碎片重合,相融,成为了更完整的她。
孟泊之想,他对这个人的了解越来越具体,这个人在他心里愈发完整立体,可他还想更了解一点,他想知道她的过去,想知道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你和你大哥关系为什么这么差?”她突然问他。
孟泊之移开目光,眨了下眼睛:“可以不说吗?”
崔颂叙朝他走过来,问道:“那我拿奖励兑换呢?”
孟泊之一愣,怔怔地看着她,见她神色认真,抿着唇思索了半晌,最后低声说:“下次有机会吧。”
“那是什么时候?”崔颂叙盯了他半天后,追问。
孟泊之见她这个样子,那点儿阴郁顿时散的干干净净,朝她笑起来:“等你下次想问的时候。”
“好。”崔颂叙应下,拿起手机看时间,已经三点多了,“走吧,回去。”
孟泊之站起来,伸手去拿车钥匙,却被人捷足先登。
他不解地看过去,崔颂叙把他的车钥匙在手里转了圈,抬了下下巴:“看在你今天心情不好的份儿上,回去我开车,带孟公子兜风。”
“那——谢谢崔总。”
“客气。”她轻抬了下手,手里钥匙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人笑得散漫。
长路无垠,车极速驶过,带起一阵风,远处的鸟儿受了惊,扑哧着翅膀飞向别处。
风从缝隙里灌进来,陪他们同行。
一旁的手机响起来,孟泊之看了眼,是崔颂叙的,屏幕上跳动着陌生电话。
“帮我接一下。”
孟泊之帮她接起来,开了免提放到她耳边。
“喂,哪位?”
“崔颂叙,是我,张之遥。”那边传来吞吞吐吐的声音。
孟泊之一听是他,眉头就皱了起来。
崔颂叙听到那个声音就想揍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有事儿?”
“你周六有时间吗?”张之遥犹豫了下,“我爸让我约你吃个饭,聊聊合作的事。”
“没时间,不聊。”她回答的很果断。
张之遥急了:“别啊,我要是约不到你我爸会打死我的。”
“那就让叔叔打死你吧,免得你再给他捅出什么篓子。”崔颂叙冷笑一声,毫不动摇。
孟泊之没憋住笑,又掩饰般看向窗外,但这点儿声音还是被张之遥听到了。
“你跟别人在一起吗?”
“张总,是我,孟泊之。”他微微侧头,轻笑了下。
那边明显顿了一下,半晌后又轻声问:“崔颂叙,你还在吗?”
崔颂叙瞪了孟泊之一眼,示意他别捣乱,又对张之遥说:“你要是为了说这事儿的话就免了吧,跟你合作的风险太高,我暂时不考虑,挂了。”
“等等!”张之遥喊住她,默了半天后低声说,“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小时候不懂事,我跟你道歉行吗?”
“虽然你小时候做的那些事真的很欠揍,但我不会把私人态度带到工作里面。”崔颂叙深吸了口气,声音沉下来,“张之遥,赵集建这件事我不能说你负全责,但你一定有责任。你们家报价并不低,不算最优的合作对象,而且现在耀金还多了你这个风险决策人,所以我拒绝跟你们合作没有任何问题。”
“与其在这里找我,不如去提升提升自己的能力,否则你以后失去的合作对象绝对不止我一个。”
那边忽然沉默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张之遥才又开口,情绪明显低落了:“如果耀金愿意让利呢?”
崔颂叙身子一顿,很快反应过来:“让多少?”
“我爸说让利的事等周六跟你详谈。”
崔颂叙默了半晌,孟泊之见她不说话,转过头去看着她。
“行,你把地址给我助理,姓陈的那位。”她应下来,“挂了吧。”
“为什么又答应了?”孟泊之放下手机,问她。
“耀金的生产质量是不错的,如果不是张之遥来负责拍板的话,我不会解除合作的。虽然耀金有张之遥这么个不定时炸弹,但既然他们愿意让利,那就可以谈谈看。”
孟泊之点点头,半垂着眼睛问:“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啊?他为什么要跟你道歉?”
“小时候的事了。”崔颂叙不在意地笑笑,“那个时候的小孩儿都喜欢恶作剧吧,他用胶水沾过我头发,还用打火机烧过。换过我的演讲稿,涂花过我的脸和裙子,还换了我杯里的温水差点烫死我。”
“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事,但当时确实挺糟心的。”
孟泊之听着她说这些,眉头皱的越发紧了,心脏好像被什么攥了一下,手指不自觉收紧,喉咙也发不出声音来。
他之前还以为张之遥喜欢她……
“你家里人没管过吗?”半晌后,他听见自己说。
“都是小事,不想让爷爷奶奶担心。”她勾了勾唇,声音隐约低了些,“至于我爸,他太忙了,也没空管这些。”
“而且我自己能解决。当时把张之遥揍了一顿,然后他就出国了。”崔颂叙叹了口气,想到他就头疼,“谁知道清净了几年,他一回来就给我惹了个大麻烦。估计我俩是命里犯冲,从小只要碰上他,好事也能成坏事。”
“他这人真有那么蠢吗?”孟泊之忽然开始怀疑,“赵集建的事会不会他也参与了?”
“不好定义,不过就算这事真的和他有关系,我们估计也找不到证据。”崔颂叙摇了摇头,回想着张之遥从小到大的表现,有些拿不准,最后说,“反正他这人啊,非蠢即坏。”
车开到小区门口,崔颂叙把车停在路边解了安全带:“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你要干什么?”他问。
崔颂叙回头看他:“你猜。”
孟泊之从副驾驶转到驾驶位,再一抬头,崔颂叙就不见人影了。
他想着崔颂叙刚才说的话,心情有些闷,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他想看着她,还想安慰她。
虽然崔颂叙看起来并不需要他的安慰。
他听她说那些事的时候,脑子里全是她被张之遥欺负的样子。
张之遥在他心里的形象现在俨然成了个恶霸。
车窗被敲响,孟泊之思绪回拢,他看向窗外,他刚才在想的人正抱着一束花站在车外笑眼盈盈地看着他。
他不明所以,把车窗落下。
风吹进来,她手里的花随风摇曳,还散出丝丝香气,似乎在他们之间连起了线,将他们的目光锁在了一起。
“送给你,今天的冠军。”她把花递给他,“金色鸢尾花代表胜利,希望孟公子以后也能一直赢。”
“崔颂叙。”他看着那束花愣了很久,忽然出声唤她。
孟泊之抬起眼睛,里面似乎映着水光,他笑着问她:“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静谧中,他听到自己的心在坠落,理智沉沦在一片温海里,心脏犹如触电,从底部开始攀升,最后泛起一阵酸麻。
崔颂叙没察觉他的不对,想了下,认真答道:“也不是。”
“如果我一直赢的话,会有什么奖励吗?”他直视着她的眼睛,然后问,“奖品可以是你吗?”
“不可以,人不能做奖品。”她把花往他手里一塞。
“那你的心呢,我能得到你的心吗?”他笑。
崔颂叙微微低下头,说出的话像是玩笑:“你能保证自己一直赢吗?。”
“我努力。”他的目光没有移开。
努力,去赢得她的心。
崔颂叙没忍住笑了起来,然后退了一步。
“走了,再见。”她手里拿着他早上给的蛋糕,朝孟泊之招了招手。
天没黑,光不亮,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下午,这一幕却被无限拉长,他坐在车里抱着那束鸢尾花,看到那个站在一旁的人在发光。
原来人心情的好坏这么轻松就可以转换,只要看到了那个人,心情就瞬间从地底跃入云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