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蓁又梦到这年春分。
层层叠叠的海棠花一簇一簇压过去，绵延成楚楚欲燃的绯红色。
彼时他就站在棠花下，偏过头看她，眸中似盛了皎皎明月：“阿蓁，等我回来，我定娶你为妻。”
他少有这般郑重其事的神情，以至于南蓁怔了怔，半晌才问：“你是说真的，还是……哄我的玩笑话？”
“自然是真的，”他眨了下眼，眸里似带了几分无辜，“我何时骗过你？”
“李淮璟，”她别过脸，去瞧枝上海棠，满目绯红盈盈欲滴，像是要漫到她心尖上，“若你骗我，我饶不了你。”
“君子一言九鼎，”李淮璟笑起来，夕晖落在眸中，便添了几分潋滟之色，“何况是我？”
若是在平日，南蓁定要与他斗上几句嘴，笑他怎敢自居于君子之上，可她如今欢喜得过了头，全然顾不上这些，反倒乖乖地应他：“那我便信你——”
话音未落，忽有器物锒铛作响，似是瓷瓶碎落在地。
南蓁闻声惊醒，睁眼去看，便瞧见一个少年，着一袭素袍，站在散落的瓷片间睁大了眼睛望她：“你醒了？”
“这玉瓷瓶，”南蓁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皱眉看这一地残片，“是你打碎的？”
“是。”他低低应了声，又忙使劲摆手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过是瞧那瓶中海棠好看……我想着一定很香，便想拿下来闻闻。”
“李淮璟，”她眉头皱得更紧，语气里已带了愠意，“这花是绢制的，没有香味。我不是告诉过你……”
她不过说了这一句，李淮璟竟已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南蓁抬眸瞧见他将出的泪，怔了怔，只得住了口，又柔声道：“阿璟，如今还未至海棠花期。若你想闻海棠花的香味，待来年海棠盛开，我定带你去庭院中采。”
他迟疑了一下，这才收了泪，冲她弯起眼睛笑：“你不许说谎。”
他笑的时候一如从前，有那么一瞬，南蓁恍惚觉得，他还是数月前那个站在满树棠花下，与她许下诺言的少年。
可惜世事大多难以得尝所愿，他转身踏了轻快步伐离开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前的李淮璟，或许真的，永远也回不来了。
如今的李淮璟，自五月前新皇登基后便患了失心疯，记忆紊乱，不识故人，整日里举止失常，浑似八岁稚童。
新皇先后指派了数人来照顾这位弟弟，却都待不过三日，便被李淮璟吵着闹着驱了出去。直到派了南蓁前来，李淮璟才终于安分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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