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歌一股劲地跑过来,这会儿却又迟疑了,乐为心声,先生好似不太开心的样子,还要不要过去打招呼呢?
伊斯丽看她不动,习惯性地拿手指捅捅她的腰,说:“怎么办?”
菱歌怕痒,猝不及防,“哎呀”了一声又低声道:“我们走吧,别打搅先生了。”
没想到那背影慢慢转身,“唐苏思,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菱歌惊奇地问道:“先生,你怎么知道是我?”
段先生缓缓站起来,将笛子收入旁边的囊中,皎洁的月光下,段先生披散着头发缓行过来,那一贯的雨过天青色长袍,在月光下几乎成了白色,有别于他往日温润如玉,云淡风轻的样子,段先生今晚仿佛带了一点蛊惑人心的艳色,好像那寂寥是菱歌的错觉,她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月光下会变身的狐仙,忽然想笑。
“你们怎么跑到这来了?也不怕遇到野兽?”
“不怕的,鲁阿兄在后面呢,我们是来湖里凫水的,打完马球身上都是灰。”菱歌这才活泛起来。
段先生皱眉道:“胡闹,虽然是夏季,但这湖水入夜便寒津津的,如何能去凫水,昆含真也不管你!”一向温和的段先生声音里竟然有一丝严厉的意味。
菱歌看着他披散的湿发,撅嘴道:“先生,你也下水了呀?”
段先生又好气又好笑:“我是男子,能跟你一样吗?女子本来就容易体寒,这不是好顽的,听我的,你们快回去吧。”
段先生虽然语气温和,但是菱歌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坚持,她讪讪地退后,悄悄地在伊斯丽的手心里挠了一下,嘴上却道:“那好吧,先生,你继续吹笛吧,我们走了。”
段先生却回身拎起石头上的囊袋,走过她身边时说:“我和你们一起回去吧,晚上别在外逗留。”
伊斯丽在她耳边悄悄道:“段先生好似识破了你的伎俩.......”
菱歌还在那里犹豫,段先生回头淡淡道:“怎么,还不走吗?”
菱歌垂头丧气的只好跟上,阿鲁将马牵过来,什么都没说,心里却在暗笑,他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菱歌大多数时候都很乖,有时却有点倔强,他下不了狠心来劝诫,心想这下可有人来管菱歌了。
几人上马往回走,伊斯丽偷偷在菱歌耳边道:“我怎么觉得先生管你好像你阿塔呀?”(阿塔;父亲)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你不知道吗?”
菱歌二人挤眉弄眼,阿鲁在马上偷笑,段先生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没有看到,反而又抽出横笛,在马上悠悠吹起来,那沉醉且旁若无人的样子,好像刚才管头管脚的话,不是出自他口。
菱歌没奈何,相当于是被段先生押回去的,回去以后两人让侍女们提来热水泡了澡,洗去了一天的疲惫和尘汗,倒是睡得十分踏实。
第三天的马球赛只剩下了四支球队,照旧是在两个场地各自淘汰,两队胜者进入最后的决赛。菱歌他们这一战遇到的对手,实力还没有昨天打到加场的对手强,成功晋级,而雍羽他们也同时战胜了对手,这就意味着最后决胜负的是摄图的两个儿子。
上一场马球赛完结后才到辰末(上午九点),和之前紧凑的淘汰赛不同,这两个场次的头名决赛并不是马上开始,而是中间可以休息大半个时辰,给两队马球手调整状态和战术。
因为这最后的一场是重头戏,摄图也很重视。为了提高决赛的观赏性,两队被要求换上统一的服装,所以两队人马各自到场地附近的简易毡帐里,稍事休息,喝水,换衣服。
因为天热,马球服都是未及膝短衫加宽腿裤,男子们为了方便,上衣更是只穿一件单衫,宇文玘和阿休刚把上衫披上,便听见阿休的贴身侍卫阿千的声音在帐外响起来:“女郎,我们郎君在换衣物呢,您不好进去的!”
阿休与宇文玘对视一眼,听阿千这语气,来的绝不是伊斯丽或者菱歌,于是快速地系衣带,刚刚系好,一个人便掀开帐门,闯了进来,是马娜尔。
玛纳尔单眼皮妩媚地望向宇文玘修长的脖颈,目光闪动,宇文玘背过身去,眼里闪过一丝愠怒。
阿休皱起了眉:“玛娜尔,你都不懂男女大防吗?你这样不合适吧?”
马娜尔朝他飞了个眼风:“放心,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昆含真的,”又转向宇文玘:“我就知道,我们终会在终场相遇,你不觉得这是天神赐给我们的缘分吗?”
宇文玘静静地看向她:“终场吗?场上一共有二十四人呢!”说完就往帐外走去。
阿休噗嗤一声笑了。
马纳尔横了他一眼,扭着腰肢不紧不慢地也跟着宇文玘走了出去,阿休看着她那摆动的腰肢,像是冷到了,浑身一抖。
宇文玘走出毡帐,菱歌和伊斯丽也换好衣服出来了,笑嘻嘻地跑出来,伊斯丽又去搔菱歌痒窝,菱歌笑着躲闪着,一头撞到了宇文玘的身上。
宇文玘连忙扶住她,帮她把散落在脸上的碎发捋到耳后,笑斥道:“姐妹俩又淘气,当心摔着了!”又低声对菱歌道:“待会儿在场上一定要注意,输赢咱们不要想太多,只一条,千万别伤着了。”
菱歌笑眯眯乖乖地点头:“阿兄也要小心!”两人站在一起,都是身姿修长,肤白如玉,那一身简简单单的黑色未过膝的胡服和收口裤,却无论如何都遮不住那种静雅的风姿,两人气韵竟有说不出的相似,阳光照在他们身上,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来自心底的愉悦和刻入骨髓的关爱。
玛娜尔追出来看见的就是宇文玘温柔浅笑,被他扶住的女孩子仰面甜笑,她若有所思地望着:“原来他喜欢的是这一款啊。”
“你胡咧咧什么?”阿休从她身边经过,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心中暗骂这女子贼心不死,以为这是在她家地盘么?追男人也是半点不矜持,荤素不忌,不行,自己得把阿玉看紧一点!
阿休走到宇文玘三人身边,四人站在一起,更是引人注目。
玛娜尔上前一步,笑盈盈地看着阿休道:“我不胡咧咧,果真是像琪曼尔所说的,你长得最俊了。”
阿休警惕地看向她,玛娜尔瞟了伊斯丽一眼,颇有深意的说:“琪曼尔也美,你和琪曼尔十分相配呢。”
伊斯丽身子一僵。
菱歌直觉玛娜尔是故意的,心中为伊斯丽不平,看伊斯丽不语,于是也笑吟吟地接口道:“配不配的,也要看是不是情投意合呢,咱们草原上不是常说什么马配什么鞍吗,还有一句话,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走路的人知道是不是啊?”
阿休赞赏地看了菱歌一眼,笑道:“很是!”伊斯丽不如菱歌嘴巴利索,好在有菱歌帮着,这小妹子没白疼!
玛娜尔笑容可掬地凝视着菱歌:“唐苏思是吧?果然是个伶俐的,嘴巴利索,球也打得不错,怪不得,怪不得......”连连点头道:“难怪能逗那么多人争斗,哦不,是喜欢......待会儿还请两位妹妹多赐教咯!”
菱歌见她在“怪不得”后面故意停顿几息,语气里有一股说不出的讥诮之意,再加上后面那句话意有所指,不由眯起了眼,这是在为琪曼尔找场子呢?还是对自己有敌意?
要说菱歌温柔甜美,那她就是个好捏好吃的软果子,那是骗人的,绝对是不熟悉她的人才有的错觉。从小她就是父兄的掌上明珠,就是客居杨府的那半年,虽说寄人篱下,也有杨俊杨秀护着她,到突厥后,摄图这位大可汗宠她更是胜过自己的女儿,比公主还像公主,再没受过气的,她只是不想惹麻烦而已,但是麻烦非要找上来,她也是不介意杠上的。
菱歌唇边也绽开一个如花般甜蜜蜜的笑容:“好呀,那么就请这位姊姊不吝赐教咯!”
马娜尔笑着又扫了伊斯丽一眼,转身而去,今天她穿的一身剪裁十分合体,质地优良的金色胡服,窄细的腰身将她勾勒得凹凸分明,头上发辫缀着的长长的金珠,随着她有韵律的扭动而摇曳,带着一股狂野而傲慢的气质。
宇文玘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玛娜尔仿佛是若有所感,走了几步,回头勾唇一笑,菱歌觉得她眼中又仿佛放出了钩子。
宇文玘却神色淡然,眸如深潭,半点涟漪不起。
阿休看她走远了,抱臂冷笑道:“这女人,有必要单独特意邀战吗?”又对宇文玘道:“以为自己颠倒众生吗?这才真正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呢!”
宇文玘忍不住一笑,这一笑若冰雪消融,春光乍现,场边几个围观的女郎看呆了眼,原来昆含真也会笑得这么开怀啊。
宇文玘笑骂道:“你才是瞎子!”
“唉,你说这女人是来挑逗你还是来约战的?到底是觊觎你还是看不顺眼伊斯丽?我怎么觉得她不怀好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待会儿在场上你们几个都警醒一点,把伊斯丽护好。”
猜猜玛娜尔要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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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81章 来意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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