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物如故,其人不存。岁月流逝的太快,刀光剑影、残骨鲜血、喜的悲的叫人哀恸的难过的前迹,都已似一场大雪的飞鸿爪痕,彻底湮灭在无声的史书中。
那么所谓“无论去与往,俱是梦中人”的祝愿,也就只是祝愿、只能是祝愿。
叶惊秋愣在原地,一时出神。
脑海中飞速滑过这几天她的胡言乱语,所谓吃软饭所谓找帮手......
居然成真了。
她是真没想到言出法随的能力还可以召唤活人。
不过这个天降的朋友......
是否有点太凶了?
叶惊秋起身和小许老师解释几句,挂掉电话后小心翼翼地打量这名忽然出现的女人。
然而在抬头的刹那,她第一时间却注意到面前人的眼睛。
没有人会忽略这双眼睛。
瞳眸纯黑,那是纯粹的、没有一点褐色或棕色沾染的深黑。
她漂亮的有些太凌厉了,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这种堪称完美的骨相更衬得她双眸冷若寒星,整个人都似乎都透着一种无声的警告。
也许形容词目光如剑其实是写实用语,比如,女人的眼神就已经到了堪称锐利的地步。
时醉只着一套如沉夜般深的黑衣,肩窄如削腰细如束。领扣袖贴固定得一丝不苟,连裤脚都扎得严严实实。
叶惊秋只在语文课本上略读过几句诗,从未想过说一个人“皎若明月舒其光”原来真的不是夸张。
她呢喃出声,迟疑着握住女人微热的左手:“时、时醉?”
怎么觉得这两个字,有些奇怪呢?
时醉听出面前人语气中的不确定,点头简单解释,一个废话也无:“时间的时,醉酒的醉。”
应该是之前那些人。
叶惊秋回神明了眼下状况,松手后将刚刚莫名涌上的情绪埋在心中。
她神情松弛,不自觉地笑起来,先报以同等的善意:“叶惊秋。”
“知道知道,一叶惊秋嘛。”回答她的却是另一道不同的嗓音,熟稔又热情。
她移目望去,只见从时醉身后冒出个金发碧眼的德国人,但同时醉一板一眼的装扮不同,身上是很简单的短袖日常装,看起来要比时醉随性很多。
叶惊秋:“你.....您是?”
“我本名有一点点长,你叫我谢平之就好,或者谢谢,”谢平之冲她眨眨眼,“别那么生疏吗小秋同学,按照你们的古话,我们算不算神交已久?”
叶惊秋没料到她中文这样好,很给面子地附和吹嘘道:“算算算!”
“就知道你和我在一个频道上,”谢平之对她反应极其满意,有种念念不忘终有回响、和灵魂老乡相聚于江湖的热泪盈眶感,立马比了个ok手势,“你等一下,咱们稍后再聊,我先把Afanc打包带走。”
叶惊秋微愣,这才注意到那只小型Afanc的尸体还静静地躺在她们脚下。
刚刚时醉直接摧毁了它的中枢神经,Afanc体内鲜血也早已在高温火焰的炙烤下蒸发大半。
它脊背处极小开口的附近显出焦糊的褐色。但尽管如此,这只寻水兽的獠牙依旧狰狞着外露,未合上的利齿昭示着主人的不甘心。
叶惊秋看着谢平之熟稔地从背包里抖出个超大的明黄尸袋,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问道:“这些异兽,之后不是会自己消失掉吗?”
之前她杀过的四只异兽,都是在失去生命后无踪无影。
“那四只是特例,虽然等级低下,但元素化程度非常高,所以会以元素粒子的形式消弭。”
谢平之刚要准备组织措词,却见时醉出乎意料地先一步开口。
些许是因为面对的是个未成年,能听出队长今天格外有耐心,尽管声音依旧透着点不熟练的僵硬,但语调颇轻。
她抬头,正巧遇上时醉俯下身去撑尸袋,手上动作干练,脸上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冷肃,眉眼漂亮极了。
只听她声音清冽如山溪:“死去异兽的本质仍是动物,尸体也会被分解异化,最后成为无机物。”
谢平之啧啧出声,心想队长不愧是基地公认的杯王,靠这副样子说不定还真能把未成年哄骗进队。
不是说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姐姐这款吗?
“年轻人”此刻倒没想那么多,只默默思考要不要去帮忙。
但她看两人动作极其默契,自己去了也是添麻烦,所以在原地止步,仅慢慢地消化着时醉的解释。
然后叶惊秋长长地喔了一声,不太好意思:“有点像上数学课。”
简而言之,不是很懂。
谢平之将Afanc幼崽密封好,笑道:“不急,这些东西我们之后会和你详细解释。”
时醉嗯了一声表示认同——她今天已经算话多了,然后伸出右手食指,在尸袋上画了个符号,动作堪称行云流水,极其熟练。
她画得并不快。修长匀称的指骨有节奏地移动,指尖所过之处,有淡灰色的光焰慢慢地升起、跃动。
半秒后符号完工,光焰也倏忽熄灭,而袋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叶惊秋一向好奇心旺盛又精力充沛,她此刻探头看去:“这是什么类似火漆的封印吗?或者是几百年前孙悟空给他师傅画的圈?防止它逃出来?”
“想象力很丰富嘛小秋同学,”谢平之回头看她,“可惜猜错了,这东西是留着过安检用的,是个很小的障眼法,这样安检人员只会以为这里面是毛绒玩具。”
叶惊秋:“?”
等等,什么安检?
别跟我说你们还要带着这东西下地铁坐火车!依照剧本来看,你们这些特别作战队不应该配几台酷炫狂拽的直升飞机吗?直接抄起衣领麦克风喂喂几下,然后沉声报坐标说任务成功,121°E,31°N,我只给你十分钟。
谢平之仿佛看出她的疑惑,理直气壮:“公共交通这么发达,我们也多为地球环保做一份贡献,小同志你觉悟不太行啊。”
好环保的组织!
叶惊秋举手投降再次发问:“那障眼法是什么?类似于刚刚时、时队放出的那一团火吗?”
“并不,障眼法是道符法阵,”被问到的时醉将尸袋塞入背包,示意她去看周围的一层屏障,“或者说,炼金术阵。”
叶惊秋其实早已注意到了,当Afanc从沙滩中窜出的刹那,有东西围住了她们三人,形成一个直径2m左右的圆形空间,将战场与四周隔开。
这道薄纱似的半透明屏障在高约4m的地方封顶,全身上下都闪着层暗灰色的光,仿佛有生命一样吞吐呼吸。
“炼金与道符部新研究的玩意儿,除了产量低范围小没别的坏处。别名【光信号屏蔽器】,和你的【隐藏】命令有相同功效,能屏蔽一切非觉醒者的视野,”谢平之随口道,“你要是喜欢西方神秘学就叫它炼金术阵,要是信东方的道家,就叫它道符法阵。反正没差咯。”
一连串的名词袭向叶惊秋。
她啧啧出声,心想这东西居然还能系统化,原来神秘学和道家这两个名词不止能在学术期刊上共同出现。
场中有短暂的寂静,时醉瞥了眼左手腕表,开口:“【屏蔽器】有时间限制,换地方。”
“听队长的,”谢平之懒洋洋地应下来,然后看叶惊秋,摸了摸下巴语出惊人,“你喜欢肯德基还是麦当劳?”
叶惊秋啊了一声,心想自己遇上的真不是坏人吗!
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靠谱?按照你们的规格,不应该带我去豪华酒店和神秘堡垒长长见识吗?
然后她严肃开口:“......麦当劳。”
谢平之再次竖起大拇指:“有品!”
一个半小时后,浦东新区金海路
叶惊秋在和许衔月通电话,毕竟依照目前的形式来看,她今天下午是回不去了。
“我真没找借口想不学习,小许老师,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不必如此脆弱!”
“邮试卷?不用不用。我以徐老师的名誉做担保,回去肯定好好学习。”
“买了藿香正气水啦,你快去吃饭,有事情给我打电话发微信都行。”
“好呀,拜拜。”
谢平之喝了口无糖可乐,第一次开始正式地打量起叶惊秋。
虽然她已经在Aether那里见过这张脸,但今天还是和第一次和真人打交道。
如资料所见,这位就读于上海第四十五中学的高二生叶惊秋距十八岁生日还有两个多月。
人确实漂亮,唇红齿白、肤白如瓷。此刻她笑意极浓,乖巧到乍一看特像三好学生的标准模板。
谢平之见惯她处理异兽时堪称狠辣的手段、对元素超乎寻常的熟练掌控度,尽管嘴上还叫着小秋同学,但实际已不自觉地将她当作合格的觉醒者看待。
直到现在,等她和人面对面真实相处一段时间后,谢平之才意识到坐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个预备升高三的中学生。
自己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呢?
谢平之想起堪称肆无忌惮的当年,还未觉醒解锁【本能】的她尚沉浸在各类极限运动中,跑酷深潜翼装飞行高空跳伞,身边总有一群吵吵闹闹的朋友。
她出身德国贵族,从小到大身边从不缺少或真或假的嘘寒问暖,但叶惊秋......
小秋同学深交的朋友似乎只有一个许衔月。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至少从表面上看,这两个孩子都没有任何近亲在世。行政部确定许衔月曾有强烈的自杀倾向,而叶惊秋也疑点重重。
她们像是两只孤单的小兽聚在一起抱团取暖,可以称得上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谢平之生出些莫名的感慨,觉得基地长那道突如其来的命令也很合理。
但哪怕是亲人也不至于这样报备行程吧?
正好叶惊秋刚和许衔月说完再见,所以谢平之往前倾身好奇开口:“冒昧问一下,小秋同学你是在和那位小许老师谈恋爱吗?”
叶惊秋一口雪碧呛住疯狂咳嗽起来:“不、等等,什么谈恋爱?”
你们外国人想象力未免有点太丰富了。
“基地倡导恋爱结婚,有稳定伴侣关系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缓解暴动值异动,”时醉刚回完消息,闻言看向叶惊秋,面上仍是古井不波,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听到这话的小秋同学却连忙摆手:“不不不,误会误会,我和小许老师只是朋友关系,很好的朋友而已。”
“真没有吗?这真的很平常很没问题的。”
“我一心向学!”
尽管配上她糟糕的成绩单,这话听起来没什么说服力。
谢平之了然,露出遗憾神色:“好吧,那看来你只能去大学体验校园恋爱了。”
叶惊秋从来没想过这些,平时和同学聊起来也不过是开玩笑。
现在听谢平之这么一提,她反倒想起几小时前自己和小许老师瞎扯的话,于是偷偷觑了一眼堪称面瘫的时队长。
没别的意思,纯粹好奇。
她却见时醉低头不言不语,一双纯黑瞳眸尽管折射着厅中暖黄色调的灯光,但却依然像是不见底的深潭。
长而密的眼睫如鸦羽般轻振,却依旧掩不下时醉眼中寒山湖冰般的冷色,叫人忍不住升起往后退的惧意。
叶惊秋立马收回视线。
太凶了太冷了可别了!
时醉回完消息打断她们:“说正事,我们尽早回基地。”
谢平之干脆利落地应下,从包里拎出一份文件推到叶惊秋面前:“那我们就开门见山喽?”
叶惊秋低头——
《知识产权和商业秘密保护承诺书》
“?”
1.无论去与往,俱是梦中人。——王勃《别薛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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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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