煽情如太子妃,光是在后面看着,便已经眼眶通红,念着是大喜的日子,才没有直接流下眼泪。
李意清一一望去,皇祖母、父皇、母后、皇兄皇嫂,眼神中无不满怀关心。
眼见众人的嘱咐都说完了,顺成帝笑着道:“去吧,去吧。”
李意清再拜,转身辞别。
这时,她才发觉自己的手腕,一直被元辞章握着,不轻不重,像是温柔的圈着。
掌心的温热透过布料传来像是温柔的安抚。
元辞章路上很安静,只在过宫门门槛时,会出声提醒。
渐渐地,李意清放松下来。
要出宫门时,一个小太监忽然赶来,拽住茴香的胳膊把她拉出来。
茴香一脸懵然看着怀里的糕点。
小太监道:“陛下怕公主殿下路上饿了,把剩下的重阳糕送来了,茴香姑娘,快快收好。”
说完,又急匆匆跑回去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茴香甚至来不及说上一句话。
李意清也看到了这边情况,不过脚下的步子没停,茴香捧着糕点,回到李意清身后继续跟着。
宫门口,元辞章松开手,扶着李意清坐回轿檐。
手腕上的暖意乍然消失,她还有些不习惯,等坐定后,她悄悄掀开帘子,看见元辞章利落地上马。
高头大马少年郎。
在回宫的那天的寿宴上,李意清一路穿过朝臣官宦,耳边全是各位朝臣夫人对状元策马游街时的震撼。
状元郎一身大红衣袍,貌若潘安,清峻冷淡,引得无数少女掷花相赠。
整个京城都惊动了,不过谁也没料到后来一纸赐婚,断了念想。
李意清不再多想,将大红的凤凰盖头盖上。
虽然看不见周边的景物,却能清晰得感受到神武门的热闹。穿过万人空巷的玄武大道,再走过朱雀门,便是现在的於光公主府。
随行的丫鬟手中的花篮中,装的不止有各色花瓣,更有铜板碎银,每十步一扬,漫天的花瓣雨。
隔着帘子,能听到各色各样的吉祥话。
“草民祝公主殿下和驸马百年好合。”
“草民祝公主殿下和驸马身体康健,平安喜乐。”
李意清听着,也不禁被这份喜悦感染到。
一路锣鼓喧嚣,京城王公大臣、达官贵人数不胜数,每经过一户门前,都会自发点上爆竹,图个喜庆。
皇室宗亲除了贺喜的爆竹,还会从自家府上后院抬出几箱红绸箱,算作添礼。
直到进了於光公主府。
*
公主府内,同样热闹非凡。
来贺喜和吃酒的宾客都被安置在公主府花园和长廊。两桌流觞曲水,二十八桌散客宴饮,来来往往的侍女有条不紊地上菜添酒。
李意清被毓心和茴香扶着走到新房时瞧了一眼,场中座无虚席。
进入新房,是一道红色的帘幔,将房间划分为前堂和后堂,前台正中放了一张沉香木八仙桌,桌上摆着蜜桔和甜柿,还有一只碧色青瓷酒壶。
正对着八仙桌靠墙,是主座。一左一右两个太师椅,中间隔着小案。
右边博古架后,是殿内的后堂,摆放一些桌椅用具,以备招待来客。
过了红色帘幔,便进入了后堂,后台只靠窗摆放一张梳妆镜,以及一张现下铺满红枣莲子的床。
床的帐幔被束起,柔和的日光透过来,在床上形成一片暖色光斑。
茴香进了后堂,彻底放松下来,一边左顾右盼打量着新房,一边口头描述新房的样貌。
看到墙上挂着的画时,很是兴奋地叫出声,“殿下,墙上正中心挂了王芦鄱的《山河图》。”
李意清闻言,立刻就掀开了盖头的一角。
墙上挂着的这副《山河图》,是真迹。
茴香显得比李意清还要高兴,“殿下,你最喜欢王芦鄱的画作,这副《山河图》失传已久,没想到竟然被元公子找到,真是用心了。”
毓心也频频点头。
不说这副《山河图》,光是一路上府上摆设,新房布置,便足以看到元辞章的诚意。
李意清微微笑了笑,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并不过分好奇。
此刻才过午时,日头还长。茴香闲不住,在新房里东转西看,李意清知道她有分寸,便没有出声。
毓心伸手帮着捏肩膀,问李意清,“殿下,方才我看见屋外有蜜桔和甜柿子,虽然意头好,但都不适合现在吃。是否要奴婢传些菜来,也好填填肚子。”
李意清没有立刻答话。
门口,四处转悠的茴香风风火火走了回来,手上提着一提食盒。
“殿下,奴婢刚刚走到门边,就看见茗禾将这个食盒塞到我的手里。”
茴香将食盒放在桌上,取出几碟小吃。
一碟枫糖糕、一碟糯米芝麻团子,还有一碟滋梨干,分量很足,却也都做得精致小巧。
比如那碟糯米芝麻团子,就像珍珠一般,圆润可爱。
毓心看得仔细,忍不住赞叹道:“茗禾做事向来周到。这些吃食一口一个,不用担心花了妆面。”
李意清也微微颔首,用手捻了一颗糯米团子,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茗禾早一个月来到公主府,除了熟悉环境,便是开始筹谋菜谱,备菜。
这是她首次自己掌厨,定了五头黄羊,做了十二道羊肉大菜,并有十二道应季的时蔬,六道汤羹和六道凉菜,除此之外,每三盏茶的功夫,要上一道劝酒果子。
而这道宴席的脸面,就是那羊肉十二吃。
在大庆,羊肉珍贵,因此羊肉做的菜肴也十分有限。富贵些的人家,家中厨子会做四道五道才能被主家留用,而官宦人家待客频繁,少说也得八.九道。
能上十道的厨子,都是不可多见。
李意清把每样都用了些,才感到六七分饱。
剩下的留给毓心和茴香分吃。
李意清好歹在坤宁宫吃了一口重阳糕,可她们俩是真的滴水未进。
枫糖糕香甜,茴香吃了四五块,方才想起来那碟被自己落下的重阳糕。
她有些心虚地看着李意清,见她没有开口追问,全然当做自己也不知情,试图蒙混过关。
*
皇宫中,顺成帝坐在坤宁殿内,只觉得御膳房的菜肴哪哪都不合胃口。
皇后坐在桌前,吃几口菜便抬一次头,见顺成帝在房中走来走去,便道:“陛下,此刻清儿已在公主府了,你转悠什么。”
顺成帝停下步子,走到桌边,语气颇为烦躁,“朕知道,朕只是担心清儿没用吃食,现在又到了午膳时候,她是不是还饿着。”
皇后喝了一口鱼汤,闻言道:“那陛下是准备赐几道御膳,给清儿送去?”
顺成帝一拍手,“皇后主意甚好,朕现在就派人去办……”
“陛下!”
皇后放下手中碗筷,忍不住道,“陛下放宽心吧,那是清儿的公主府,怎么可能真的让清儿饿着。”
顺成帝便不再说话,闷闷不乐坐在桌边。
皇后还欲再劝,一个内侍走了进来。
他隔着珠帘请示道:“陛下,娘娘,公主殿下桌上有一张花笺。”
顺成帝猛地站起身,扯开帘子着急忙慌地打开。
皇后也忍不住走到旁边,“可是清儿忘了什么没交代的?”
顺成帝一目十行扫完,一张脸说不清是不悦还是其他,重重将花笺放在皇后手中,“给你的。”
皇后有些诧异。
她接过了花笺,上面是李意清的字迹,行笔洒脱,字字灵动。
母后亲启:
余跪书此词,以敬献于慈闱之前。
感母恩之无边,如春晖之暖,如秋露之润,绵绵不绝,浩渺难量。
曾行孤阅川,晓月日升,常思常念,却怯书予母,怕思念如春风不尽,再难悠游。
母亲之教诲,如金石之言,铭刻于心,使余知诚信之可贵,善良之必行。
今余已长大成人,深知母亲之恩重如山,非言语所能尽述。
故借此词,慷慨陈于前,愿母后福寿安康,笑颜常开。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儿意清顿首再拜。
*
读完,皇后心中酸涩难言。
顺成帝心中则有些不是滋味。
李意清在宫外时,每每往京中寄信,都只写给父皇,没想到竟然是害怕听到皇后的忧切思念。
不过看着皇后哭得眼眶通红,他还是站起身,将皇后拥在自己的怀中。
皇后的泪水滴在花笺上,墨迹缓缓晕开。
尽管悲伤,可身为中宫皇后,她的悲伤很快就被收起,她小心翼翼拿帕子擦了几滴不小心落在花笺上的泪水。
顺成帝轻声道:“吃饭,吃饭。清儿就住在皇城脚下,你若是想见她,派个人传话便是。嫦月殿也不动,就给清儿留着。”
皇后嗯了一身,推开顺成帝,细致地将花笺放入她最珍视的木匣中,才露出笑。
“果然清儿还是和臣妾亲近,”皇后眼角还有些红,却不妨碍她此刻笑靥如花。
“难道陛下方才不高兴了?清儿书信告诉你我都是一样,就别计较了。”
顺成帝刚想说“这怎么能一样”,脑海中蓦然想起几个月前一幕。
见皇后似笑非笑,顺成帝难得觉得有些牙酸。
*
另一边的慈宁宫中,一个嬷嬷忽然进来,她走到太后身边,轻声附耳道:“太后,张太妃身子不好了。”
太后正在用膳,闻言蹙眉,“这大喜的日子,提她做什么,真是晦气。”
於光公主大婚的日子越近,那位的身子就越来越差,到现在已经是卧床不起了。
“去,把张院判喊过去,让他无论何种方式,都不能让人在这几日出事。”
太后摩挲了下手上的扳指,冷声吩咐道。
太妃去世,只需在自己殿前挂三天白幡,连祖庙都不必惊动。待哭完孝,由人从侧门葬入惠陵。
这张太妃不早不晚,偏偏是今天。
八成是听到意清成婚的消息,气急攻心。
原先先帝在时,便是个不安分的。后来大局已定,她才收敛了几分。
老了不肯好好颐养天年,非撺掇儿子去蓬莱仙岛寻仙问药,获得长生。郡王迫于母命,只能出海,在海上遇到风浪,又不会水,等人找到,都已经泡胀了。
因着郡王是为了尽孝,皇帝将他追封为恭亲王。不过死后哀荣,再奢华,也无济于事。
亲子去后,张太妃终于理智些许,把李淳令接到身边抚养。可气量也小,把一个好好的孩子养成那副心性。
太后对张太妃从前看不上眼,如今依然。她目光严肃,缓缓扫视殿里所有人,“这些日子都注意些,谁也别坏了喜庆。”
众人立刻俯身恭敬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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