颉利可汗一听，心中想到了栽赃之法，便赶在康鞘利前头抢话：“好啊，梅录还不够你做的，还想做大汗？大汗待你不薄，你却怀了狼子野心！”说着，还踹了康鞘利一脚。
那康鞘利自知不敌他们联伙陷害，便道：“可敦，我乃突厥梅录，掌管内政事务，我从哪去弄来这地形图和军令？就算我和执失思力串通，可他一小小酋长，又从何而来这东西？这明显是有人故意藏匿在我帐中，用以陷害我的，请可敦明察！”
颉利可汗又是一脚，“你和执失思力一同犯上作乱，还在这互咬，你以为我们有多少耐心听你们在这胡搅蛮缠，按大汗令，犯上作乱者，当斩！你与执失思力，五日后便斩杀示众，用以祭祀狼女！”
此时跪在下方一直默默不说话的执失思力内心一阵波动，他兀地抬起头看向颉利可汗，眼神中有一丝被抛弃的动容，随即又认命地低下了头。
而这一幕，都被李世民看在眼里。
义成公主听闻，朗声道：“好了！不管这地形图和军令你是从何得来，既从你帐里搜出，你又给不出合适的理由，我也保不了你。你与执失思力谋上作乱，七日后斩首。”
李世民突然道：“可敦，七日后未免太急了，不妨等始毕可汗回信，再议不迟。”
义成公主想到，虽然自己身为可敦，始毕可汗不会把自己怎么样，但因为这件事而动摇了自己在突厥的威望，实在不值，便认可了李世民的建议。
说定，便遣退了众人。
杨韵仪和李世民一前一后走在毡房间的土路上，杨韵仪脚步缓慢，像是在等什么人。
而李世民则是踌躇不前，若有心事，两人正这样别扭地走着，突然，杨韵仪回过头来，“我觉得......”，而此时李世民也正要叫住杨韵仪，“我想和你......”
对视的一瞬间，两人哑然失笑，李世民道：“你先说。”
杨韵仪收起笑容，斟酌道：“执失思力得看紧了，我怕颉利可汗杀人灭口。”
“我也正有此意，义成公主给你的令牌可否借我一用，我去牢里安排，保证他能安然无恙。”
杨韵仪看着李世民伸到自己胸前的手，修长的手指上覆了一层薄薄的茧，她忽的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也是这般向他索要玉佩，想到这里，一种微妙的感觉涌上心头，她解下自己腰间的令牌，放在他的掌心上，一双晶莹透亮的眼睛看向李世民，轻轻说道：“别弄丢了。”
李世民看着手中的令牌，良久，才五指收拢将其紧紧握在掌心里，向杨韵仪拱了拱手，道：“定不负公主所托。”
突厥大牢。
执失思力坐在牢房里，身上穿着羊皮胡服，背上的鞭痕与羊皮粘在一起，结出了血痂。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一盘酸菜和一碗粟饭，一只高脚铜制酒杯立在一旁。
他刚要拿起那酒杯，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住手！”
他顺着声音的来源朝牢房外看去，只见牢中的狱卒已经都不见踪影，来人正是白日里被自己骂作野人的李世民。
执失思力没听他的话，继续拿起酒杯正要一饮而尽。
李世民一急，拔下自己腰带上的火石袋就向牢里扔去，瞬间打掉了执失思力手中的酒杯，顷刻间，那酒杯掉落在地，浇在地上的酒水冒着白泡，发出“滋滋”的响声。
执失思力先是睁大了眼睛，遂又目光沉痛地看向李世民，“你干什么？”
“你就不问问这毒是谁下的？”
“有什么好问的。”
“呵，你还真是忠心。”
说罢，李世民提起方才命人弄来的一桶清水，打开牢门，放了进去，又从怀里拿出一瓶金疮药放在水桶旁，道：“你的伤口，用这水洗洗，不然肿痛起来，怕是能要了命，洗完后把这金疮药涂在伤口上，有助于伤口愈合。”
执失思力呆了呆：“我与你从不相识，为什么要帮我？”
“你不是都要寻死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执失思力低垂着眼，不再说话。
李世民看了看他那懊丧的样子，问道：“想活命？”
“不想。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吗？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李世民哈哈笑了两声：“那是骗你们这些人的。”然后又正色道：“就问你，你到底想活不想活。”
执失思力叹了口气，“只是不想就这么白白死了。”
李世民薄唇上扬，“好！就凭你这句话，你就能活下去。”
执失思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李世民紧接着道：“我能保你一命，但你这一命，从此以后便要算我的。我让你活着你就得活着，我让你死你就得死。你以后效忠于谁我不管，但我希望，你能效忠于我。如何？”
执失思力一时难以消化，“什么意思？”
李世民拿起地上的酒杯，“颉利可汗要杀你，这你应该知道。但我有办法让他不杀你，不仅不杀你，还重用你。”
执失思力警惕地问道：“你有何目的？”
“至于目的，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你只给我好好活着就行。”
“你不是要我背叛他吧，我曾效忠于他，出卖旧主，我做不到。”
李世民欣赏地看着他，道：“我可没说让你出卖他，这倒是你自己说的。”
执失思力吃了一瘪，磕磕绊绊地说不出话来。
李世民笑道：“这事我留给你若干年后自己想，现在的问题是活，还是死，不是吗？何谓大丈夫？活着才能成大丈夫，死了，只是别人嘴里的大丈夫，算不得真正的大丈夫。”
执失思力从未听过这般话，震惊又仿佛醍醐灌顶似的看着李世民，紧紧抿着唇紧张地思索起来。
李世民就在一旁负手等着他的答案。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李世民含笑看着他，执失思力一脸凝重地目视前方。
“就这么难以抉择吗？”沉静的空气中响起李世民清亮的声音，“他可有恩于你？”
执失思力神经抖了抖，“是可汗提拔我。”
“原来如此。”李世民蹲下身来，闪着幽深的眸子看着他，“可是他现在要你的命，你以命偿他的提携之恩，怎么看都不划算。”
身为手下败将，执失思力早已暗暗宾服李世民的武功，现在又被他瞪地心里发怵，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很快被攻破，他咬咬牙，跪了下去：“我愿意。”
李世民言笑晏晏，俯下身去扶他起来，道：“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杨韵仪百无聊赖地看着义成公主写信，只见义成公主寥寥数笔，一纸信笺便已写好，她拿起读了读：“大汗，康鞘利与执失思力暗中勾结，发兵作乱，已被颉利可汗率兵镇压，如今二人已在牢中，准备择日问斩。牙账内忧患纷纷，我实不能解，而大隋援军已达前线，灭隋一事已无希望，愿大汗慎重考虑，尽早班师，以稳军心。可敦亲笔。”
“想必始毕可汗看到这封信后，也不得不班师了。”杨韵仪细细地看着，笑着对义成公主说。
“是了，不过得快点送出去。”义成公主看向立在自己一侧的缇娜，吩咐道：“八百里加急，选最好的马，直送大汗。”
月黑夜风高。
缇娜正拿着信前去送给骑兵亲卫，脖颈突然被一掌劈中，登时便晕了过去。
颉利可汗坐在大帐里，手中拿着一封米黄色的信笺，只见上面写着：“大汗，咄苾图谋不轨，指使执失思力发兵造反，又诬陷于康鞘利，如今思力与康鞘利已在牢中，准备择日问斩。咄苾心怀二心，愿大汗早日回来，从长计议。大汗牙账内忧患纷纷，我实不能解，而大隋援军已达前线，灭隋一事已无希望，愿大汗慎重考虑，尽早班师，以稳军心。可敦亲笔。”
他盯着新笺的眼睛仿佛在冒火，脸色也愈发难看，挺阔的草纸都被他捏地皱了起来，“你确定这是可敦亲笔写的？”他看向递信来的侍卫。
“回可汗，的确是我亲自抄写的。”
“哼！可敦居然真的一点后路也不给我留。既然如此，我还留在这牙账内做什么，不如回东面去。”颉利可汗愤怒地说道。
这东面，便是颉利可汗自己的封地，虽是自己的封地，但近年来他却不曾待在那里。为全力抗衡中原，始毕可汗命他回自己身边，拱卫牙账，一来加紧对他的监视，二来借用他的兵力。
这俩兄弟，看似和睦，但早已心生嫌隙，一个疑神疑鬼，一个心怀不轨，私下里都在暗暗搞小动作，这次事件后，颉利可汗意识到牙账已不是自己久留之地，只能回到东面去了。
缇娜醒来后，连忙向怀中掏去，直到确认信封还在，才松了口气，又翻遍全身，才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深紫珠串不见了，便恨恨地骂了句“哪来的偷东西的贼，被我抓住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杨韵仪看着眼前这白花花的毡房，横竖交错的红柳木栅栏构成毡房的骨架，使其□□不倒，一道红色木门严密地关着，不让外界的风透进毡房内。
她刚和义成公主用过晚膳，便过来找李世民他们商议正事。
不知他们睡了没有，她犹豫了一会儿敲了敲门，很快门就开了，阴弘时开门见是她，便问：“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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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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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掉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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