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之后,贺云深对拍摄的要求突然变得更加严格。她要是单单对他人严格,还有能钻空子说她几句,不让整个剧组也跟着绷紧了弦。偏偏她对自己也严格,在片场的空闲时间,她不是在请教其他工作人员,就是自己埋头研究学习。
贺云深的绘画没什么技巧可言,对分镜的把握倒是有不可多得的天赋。寥寥几笔,便将她脑中的所想近乎完全地呈现在了纸张上。等同导演和几个摄影师稍微沟通几句,大家也就明了她想要的画面该如何展现。
几天下来,剧组除演员外的工作人员们,都适应了贺云深的突然上强度。
又临近过年,大家也不想日日拖到后半夜,顶着俩乌黑的眼圈回家团圆。起初的几句抱怨声逐渐消散。唯剩下几位主演时常大眼瞪小眼,最后看景故知。
景故知也不知道贺云深是怎么了。几次想问,都被她那认真工作的模样给堵上了嘴。
有天赋的人还愿意努力,景故知看着K姐发过来的消息,又重新拾起了丢在一旁的剧本,一字一句看贺云深给她标注。
说是标注,也不尽然,大部分是问句。
之前景故知让她给自己分析剧本人物,贺云深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最后问她,在看剧本的时候有没有疑问。
最初当演员的时候确实有,后来渐渐的,就没有了。
景故知是舞蹈演员出身,在校期间的重心多放在舞蹈练习上,后期被拉出去出演大大小小的舞剧,就更没有心思在表演上下功夫。
成为演员后,给到她的剧本全是偶像剧。这也不是借口,确实景故知渐渐就随了所谓的大流,觉得偶像剧也不需要什么演技。最多就是在妆造上用心点罢了。
贺云深和她提到,演员需要对剧本中角色有疑问时,景故知还愣了好久。这句话,好像在七八年前的大学课堂上听老师提起过。
大概是被贺云深的态度感染,景故知也开始重新审视所饰演的角色,探究其行为情绪背后的逻辑。
两人各自浸在工作中,便没有像之前那般形影不离。
“云深,你有空吗?”
结束一场拍摄,程涵急忙忙拿起手边的剧本朝贺云深小跑过去。贺云深还在调整下一场戏需要的光感,闻声将脑袋从摄像机前抬起。
这几天已经转到室内拍摄,几台暖风机呼呼吹着,贺云深身上只剩下白色的毛衣。见她朝自己走来,又抖了抖衣服散热,这才绕过摄像机对程涵点了点头。
作为剧组的工作人员,贺云深对程涵并不排斥,甚至,她还挺喜欢程涵的。程涵的表演有技巧性,又并非全套公式。对于角色和剧情也有自己思考,有几次,她的建议还给了贺云深和导演不错的灵感。
如果不是她每次聊着聊着就往自己身上靠,贺云深对她的态度绝对要更好些。
“怎么了?”贺云深走到她跟前,看了眼她手中的剧本。
程涵的剧本被她看得属实沧桑。她的字不错,只是粗粗浏览也能大概看明白她标注的内容。
贺云深沉了眸色。“去那边坐着说吧。”
那边,指的是演员休息区域,也是景故知正坐着的区域。
程涵那声“云深”喊得敞亮又亲切,景故知不是聋子,听得清楚。她没有抬头,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剧本。
直到听见了贺云深的话,她的眼眸才闪动了一下,嘴角扬起,抬手将垂在自己面前的发丝挽到耳后。
室内也就那么点大的地方。贺云深搬了两把椅子放在景故知边上,自己挨着景故知坐下。
“有什么想法吗?”等程涵坐下,贺云深拿起了自己的剧本。
她的剧本要比主演们的都厚不少,翻了一会才找到和程涵手中剧本对应的内容。
程涵侧着身子,膝似有若无地同贺云深的腿碰了碰。“你有没有觉得我这个角色太摇摆不定了。你看,这里,又像是在和故知姐示弱,你觉得她是真心的吗?”
这部剧是要抬程涵的,原本戏份不多的女二,在开拍前强塞了不少剧情。剧情塞得很莫名其妙,可能也是因为本来剧本就不够好。贺云深对剧本的修改,说到底也不过是微调,将几个完全没有逻辑的点给编完整。
危楼向来立于不稳根基之上。
“我也觉得这里很有问题。”为了能更好看清程涵剧本上的标注,贺云深也往她那凑了凑。
两个人远远看着,很是亲密。
站在对面写字楼中的程涵粉丝,举着大炮连按了数十下快门。
景故知对镜头很敏感,抬头将视线投向对面的大楼。两栋楼之间隔着近十米的距离,饶是她视力再好,光线折射,也看不清对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能隐约看到几个人匆忙走过。
“小谢。”景故知合上剧本,从椅子上起来,对站在不远处的助理招了招手。
小谢正在刷手机,满页面都是突然冒出来的景故知、贺云深的照片,就连CP话题都已经有十几万的粉丝。
贺云深的长相在景故知身侧自然不算精致,只是那种气质,站在景故知边上百般小心护着她。尤其是贺云深长臂揽着景故知,转头瞪摄像机的画面,也不知道是戳中了网友们的哪个情绪点。
#清冷女保镖X明艳女明星#的词条热度还在不断攀升。
听景故知突然喊自己,小谢还抖了一下,瞪大双眼看向景故知。
景故知被她看得稍愣。“怎么了?”
没想到老板不仅突然喊自己,还直接走了过来,小谢咧着假笑,赶紧将手机收了起来。
“姐你叫我干啥?是不是太热了?还是太冷了?”
“干什么亏心事了?”景故知失笑,“手机拿来我看看。”
话是这么说,景故知的双臂依旧环在胸前。
小谢松了口气,还是将手机打开递给了她。网上这些热议,景故知只要打开手机应用,也能看到,没必要藏着。
景故知接过手机,首页刚好是她前阵子参加品牌活动下车后,被拍到的20几秒视频。
画面初始,是贺云深紧皱眉头狠厉的眼神。画面结束,是景故知偷偷拽她袖口,贺云深低眉温润如玉的面容。
要不是博主是小谢关注的,景故知都要以为对方是贺云深粉丝。
别说,拍贺云深还拍的挺好看。
景故知不由得转头看向对方,视线猛然一滞。
程涵一手撑在椅子边缘,整个人凑在贺云深边上。贺云深并不看她,手指点在剧本上,时不时说两句,完全没注意到程涵的目光,已经从她的眼睛滑过鼻尖落在了嘴唇上。
饱含情绪的眼神,在外人看来,是程涵如何倾心眼前这个木头,而这木头不知分毫。
也就是两个人之间还留着空隙,景故知才不至于上前把贺云深直接拽起来。
“你让人去对面楼看看有没有人在拍路透,能检查照片就检查一遍,有贺云深的都截下来。”景故知交代了一句,快步走向原来的位置。
偏偏走到半路,被导演截了胡。“故知你晚上有空吗?和旗州的那场醉酒戏得对一下,他后天一早的飞机。当然,你要是觉得累,等旗州回来再对也行。”
导演也想给自己放个小假。
“不用。”景故知回绝很快,“没必要耽误进度,早点让工作人员回去过年才是。”
“行,那你晚上留一下。”
导演走开,也喊再次开拍。贺云深也被走过来的摄影师一巴掌拍在肩膀上,喊她开工。
四目相对,贺云深跟傻白甜似的对景故知毫不掩饰地扬起笑容。
景故知心头的那点情绪,也就随着她的笑容散了。
接下来的几场戏,都是为第二天男女主双双醉酒的戏做铺垫。两个互相争斗的人,把对方咬得遍体鳞伤后,倒在一处,用酒精处理伤口,也让酒精模糊了理智,忍不住将攒在心里的情绪一字一句吐露出来。
当月光照亮坐在地上相互依偎着的两人后,彼此都看清了对方最脆弱的那一面。
情感循序渐进,景故知的演技比之前好太多。好几次,都让对戏的演员差点接不住戏。导演不得不喊停,留时间给对戏演员调整。
景故知站在原地,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努力让呼吸不那么明显。
贺云深盯着摄像机上的画面看了会,直接从架起来的高台跳了下来。
“你做……”
根本不由对方将话说完,贺云深扣住景故知的手腕,拉着她往休息区走。
按着她的肩膀,硬是让人坐下,贺云深拧开保温杯的盖子,用嘴唇试了试温度。
“喝口水。”
景故知还沉在刚才那场戏中。
相爱相杀的戏码确实吸引观众。对进入角色,却无法迅速抽离的演员来说,是种折磨。偏偏这些桥段似乎还在反复清晰景故知那些,好不容易尘封的过去。
“你到底在坚持什么?你说你是为了梦想,到底是为了梦想还是为了钱权?”
“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要再做那些事了,我们像以前一样不好吗?那么简单,也很幸福啊。”
“你真的,还在乎我吗?”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声声质问,在景故知耳畔越发清晰。
贺云深放下水杯,不再顾及周围人的目光,伸手护住景故知的双耳,将自己的额头抵了上去。
“你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拇指婆娑,贺云深用鼻尖轻蹭着景故知湿润的鼻尖,“你看看我,是我在这。”
泪水模糊了视线,景故知抓着贺云深的手腕,抬眸看她。只是看着,景故知埋在心里的委屈近乎决堤。泪水再次翻涌,再也不被她漂亮的眼拘束。
贺云深吓了一大跳,双手慌乱地抖起来。
“抱我啊!”景故知压着哭腔,伸手拽住她的衣领。
贺云深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将人抱进怀中。
两人一高一低,贺云深跪在地上,上身挺得笔直,还有些发颤的手小心顺着景故知的后背。
细细碎碎的抽泣声钻入贺云深耳中,如有大手狠狠捏住了她的心脏,每一声哭牵每一次心跳。贺云深压不住胸口堵闷,梗起白皙的脖,将景故知更加抱紧了些。
众人收回视线,周围嘈杂声渐起。人们各自忙碌,间隙之间,偶见贺云深轻轻落在景故知肩膀上的手。
“等之后,你不那么难受了,可以和我说说吗?”耳畔的啜泣声缓和,贺云深松了手上力道。
景故知没有回话,双手紧抓着她的衣服,并不想把头抬起来。
她哭得太凶,这会眼妆估计都花了。
贺云深自然不着急,手臂在空中划过弧线。小谢始终守在半米远处,见状赶紧把拽在手中的纸巾放在她手心。
“我挡着,别人看不见。”
“你也把眼睛闭上。”
景故知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在戏外这么哭过了。工作之外,她的情绪似乎只剩下那么些,对什么都没有特别的性质。只是在偶尔给粉丝福利,拍照拍视频的时候,演一个温柔甜美的角色。
总觉得自己当前的模样很不好看,说不定让人看了,对方会忍不住笑。
想到这些,景故知干脆抬手,想去捂住贺云深的双眼。可惜估算错了贺云深双眼位置,掌心只感受到带着温热的柔软。
很快,景故知的手背也被温暖按住。
贺云深将吻落在她的掌心。
只是一下,她便将景故知的手移开。
景故知愣了愣,错愕抬头瞬间瞳孔放大。
贺云深温热的唇贴上来。
这次,是落在她眼尾的泪痣上。
“如果可以。”蜻蜓点水,红唇移至景故知耳畔,“让我多了解些你的过去,好吗?我不想,在不久的未来成为你的过去,我想,成为你的现在,和未来能站在你身边的。”
没能扎起来的碎发触着景故知的面颊。她垂眸看依旧抱着自己的贺云深,抬手帮着梳理好,指尖扫过她耳垂时,到底是没忍住捏了捏。
“好。陪着我,你要是敢食言,我就……”
景故知抿了抿唇。
这样的话,她好似从前也同司叙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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