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K姐商量好对策后，景故知起身往客厅走。她打了这么久电话，贺云深竟然没出现，不太对劲。走到客厅，果然没看见贺云深。景故知点开通讯软，贺云深的消息被挤到了下边，看时间，她应该很早就出门了。
【我出去办点事，你别担心，醒了吃早饭给我打电话。】
这人最近总是这样突然不见。景故知看着手机上的文字，点开了贺云深的头像，进而点进了她的朋友圈。
—好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景故知本来就不高的情绪，更低了。她走到餐桌前，估计是怕她醒得晚，贺云深特意将早餐放入了保温盒中。保温盒上留了张便签：记得吃。
贺云深的字很好看，如她这人，秀气端正。
景故知将便签放在一旁，点亮已经熄灭的手机屏幕，犹豫片刻，给贺云深打了个电话过去。
——
贺云深看着眼前的合同，手指一下一下点在桌面上。
“你还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再聊聊，这协议也只是先给你看看，不是非要你签约。”开口的，是青藤前来说服贺云深加入的人事部总监。
对方说完抿了口咖啡，对这件事的结果似乎并不焦心。
贺云深拿起合同，随意翻了两页阅读其中内容。和她想的没多少出入。青藤确实拿出了足够诚意，甚至愿意放给她自主挑选演员的权力。合同签约年限也不高，三年为期。三年之内贺云深所有作品的著作权由青藤和她同时持有。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贺云深放下合同，正视眼前的女人。
女人点了点头。“你说。”
“我记得青藤之前和我解约的原因是，我不够配合，影响工作。这个考虑，现在是一点没有了吗？”
贺云深倒不是故意为难对方。
女人似乎料到她会问类似的问题。确实，当初要解约的是青藤，现在又这么主动希望贺云深重新加入。是个人都会忍不住在心里暗爽。不过这种事情放在心里就好，搬到明面上，实在不应该。
这个贺云深也没有之前设想的那么老谋深算嘛。
女人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早点出面，也没必要一次次听反馈，还焦虑了一段时间。
“这个是之前第一剧院那边负责人的问题，我们已经处理好了，你不必担心。公司高层对你的能力还是很认可的。”
“这样啊，你们公司挺分裂的啊。在这么分裂的公司内部做事，难怪你看着这么疲惫。没考虑过跳槽吗？”
贺云深的眼眸清澈透亮，直直望着女人。暨真诚又充满攻击性。
女人捏着咖啡杯的手不由得有力。“多谢关心，我觉得在公司内做事是我的荣幸。”
“既然如此，希望之后有机会再见到你时，你是休息好了的。”贺云深笑容明媚。
她将合同收到包内，对女人伸出了手。
女人眼中存留疑惑，还是捏住了贺云深的指尖。“合作……”
“帮我问问吧，青藤愿不愿意和连台话剧工作室合作。如果愿意的话，我想我们会再次见面的。”
连台？女人看着贺云深走出餐厅的身影，总觉得自己被这人绕了什么圈套。
贺云深离开餐厅后，并没有直接回她和景故知下榻的酒店，打车去了另一处餐厅。
太阳已经悬在半空。她拿出手机点亮屏幕，显示在锁屏界面上的信息提醒，没有任何一条是要紧的。贺云深有些失落地长呼出一口气，将手机收了起来。
还没两分钟，口袋中的手机发出了声响。
“醒了？”贺云深接起电话，嘴角含着笑意，“喝水了吗？早饭我放在桌上了，你记得吃。”
“你好像老妈子。”景故知戳了戳蒸得刚好的虾饺，“去哪了？”
“见了青藤的人，我一会回来给你看看合同。”
“不是说不签吗？”景故知刚夹起的虾饺又给放下。她现在对贺云深做的每件她未知全貌的事情，有了芥蒂。总感觉，贺云深哪天会背着自己做出点什么不好的事来。
不好的事未必是对她或贺云深自己不好，而是对两人之间的关系。
但现在，两个人又算是什么关系呢？
视线落在手机界面上。通话开了免提，景故知在等待间隙点开了微博。手指也在这一秒不到时间内，再次点进了#好运小雀#的词条。K姐动作很快，这词条的热度已经在降了，但依旧有人在词条广场内发新的帖。刚刷出来的，是知情人士透露贺云深应该是在第一剧院遇见的景故知。
一个大明星，一个是还未出作品的编剧。两三次的见面，这个不知名编剧就能挂名S 剧集的副导演头衔。
帖子还带有照片，虽然不是两人同框，但有很明确地时间线表明，景故知前往剧院几次贺云深都在。且当时贺云深在排自己编写的话剧，却屡次被剧院管理层否定。照片中有一张是贺云深的独照。她蹲在地上，手里拿着道具，眼眶泛红地看向某处。
那张白净好看的脸，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是哪样令人心疼。偏偏还有泪珠正要落出眼眶。
照片的像素很高，那颗泛着光的泪珠很难不让人注意。
如果贺云深想当只金丝雀，又怎么会有纯金的笼子拒绝她。
“不签，但是我得探探他们口风。”贺云深不知道景故知在想什么，接话倒是很快，“你看到微博上的热搜了吗？我怕青藤也从中掺了一脚。”
如果不是清早醒来看到深夜青藤和璟宸前后脚发来的讯息，贺云深也不会想到这一层。这个热搜看样子是买的值得，想借机一石三鸟。贺云深醒来后先回复了青藤，如果青藤没有在这事上出力，那她之前的打算就要做出新的改动。
璟宸过于不要脸了。
从刚才和那位总监的谈话来看，青藤是得知了消息，但没有插手。应该是想给贺云深一个态度，并通过贺云深给景故知一个态度。
“这件事不管是不是田苍华公司的手笔，璟宸可能是给了某些支持的。”贺云深补充道。
“像是他们能干出来的事。”景故知放心吃了个虾饺。
她细嚼慢咽并不出声。贺云深的话让她打消了部分疑虑，添加了新的疑虑。她现在正在拍的剧，璟宸是有投资的，投资的还不少。璟宸这两年的获利不如从前，不至于这么让钱打水漂。但想借这个热搜来敲打贺云深和她也是有的。
K姐到现在都还没把事情处理掉，估计也是被璟宸卡住。
“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重新考虑和璟宸的续约？”景故知把手臂都放在桌上，整个人蜷起来。
很早之前，K姐就和她聊过，等到合约即将到期时，如果她没有提前表态要续约，璟宸就算自己耗掉一半血条，也要扒她一层皮。十年合约，景故知一直觉得很漫长，没想到现在眼看就要到了，料想中的闹剧也是一出接着一出。
真好笑啊。果然涉及到钱财利益，曾经温和的面容也会变得狰狞。
娱乐圈，是名利场，是掉进去就别想轻易脱身的剧毒沼泽地。景故知从来都知道，从来都接受这个事实。可那又怎样？她以为她能很好地处理掉这件事，让跟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团队继续跟着自己，并且工作不受影响。也正是因为如此，等真正要面临这件事，景故知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样的选择。
要不是贺云深出现，她估计现在还在纠结。也没准，因为璟宸的这些卑劣手段，最后屈服。
贺云深看了眼窗外的阳光。冬日里，有这样温暖和煦的阳光，真是让人欢喜。
“还有三个半月，你先答应璟宸，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我会继续探青藤的口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别担心。”说着，贺云深的嗓音低了不少，“我不是你养的金丝雀吗？你别放开我，我不飞走。”
“放开了也不许飞走。”景故知哼了一声，听到贺云深带着笑意的“好”。
——
车在市中心某家餐厅停下。贺云深戴好口罩才下车，刚准备拉开餐厅的玻璃门就发现有摄像头对准了自己。
动作没有停顿，贺云深只是皱了皱眉，加快速度进入订好的包间。
“也不知道璟宸有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受欢迎。”早已坐在包间内的周蕊语气欠揍，将自己打开的手机放在桌上，推向贺云深。
贺云深摘下口罩，拿过水杯给自己倒了杯茶。“确定是璟宸？”
说话时，她粗略地浏览过周蕊手机界面上的内容。有人专门发了她的照片，帖子的配文是：长这样当金丝雀怎么了？我要是有钱，我也要养她！
这条帖子的数据还很不错，即便是没点开的小图，贺云深也注意到那些图片都十分高清，像是有人特意帮她拍的艺术照。
“不然你以为你的名字能到现在。”周蕊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十点十七了继姐。一个素人的名字在热搜上挂了快一上午，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概念。”
“资料呢？”贺云深没心思听她扯皮。
周蕊翻了个大白眼，将压在身后的资料袋丢给她。“你打算怎么谢我？”
“我给你钱。”贺云深接过资料袋，手指撑开袋口看了眼里面的内容。
周蕊给她准备的很齐全，照片和文件资料一应俱全，还有一个小型U盘，里面估计是这些资料的集合。
周蕊坐正身子。“我比你有钱，你要是喝西北风，妈会不开心的。”
提到母亲，贺云深终于正视了周蕊一眼。资料袋被她重新封口，贺云深坐到周蕊对面。“那你想要什么？”
“过年回家吧，你都两年没回家了。”四目相对，不舒服的人是周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那个继女。妈很想你。”
贺云深眸色发沉。她看着周蕊那张熟悉的脸，心中有异样蔓延。周蕊好像是从上了高中后，变得越发古怪。她不在直接叫贺云深姐姐，要么直呼贺云深的名字，要么就阴阳怪气地叫继姐。
起初贺云深很反感她这样的转变。不过本身性格使然，贺云深并没有和周蕊谈谈。哪怕在母亲多次拜托下。在遇见周蕊前的11年，贺云深失去了太多亲人，她开始害怕和自己会有亲属关系联系人出现，好像只要这样的人出现，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去参加对方的葬礼。
尤其是周蕊。那个第一眼看到自己，怯生生的却把自己很喜欢吃的零食给贺云深的女孩。那个会和自己父亲争吵，甚至打架，在自己醉酒的父亲不小心伤及到她时，都会挡在她面前的女孩。那个在自己离开家后，照顾自己母亲的女孩。
明明她比周蕊大了那么多，却到现在都没有周蕊的勇气。即便是名义上的姐姐，贺云深也觉得自己从未肩负起过一个姐姐该有的责任，反而一次次让周蕊帮自己。
垂眸起身，贺云深重新戴上口罩。“我知道了，我会回家的。”
“贺云深。”在贺云深即将打开包间门时，周蕊突然叫住了她，“你是真的喜欢景故知吗？还是只是想借着她完成自己的梦想，如果是后……”
“她对我很重要。”贺云深打断了周蕊的话，翻涌着情绪的眼神也终于平静下来。“周蕊，别把自己当男人，你是个女孩子。我们都有迫切想得到的认可，但是认可我们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别折腾自己。我很感谢你帮我，请你不要，再问这样的问题。”
微凉的手把短短几句话时间里被贺云深抓得发热。她稳了稳自己的心神，按下门把。
“好，我不问了。”周蕊起身着急，又怕贺云深察觉，手掌撑在桌面上，硬是逼自己坐回坐垫上，“我还有个要求，如果之后景故知开工作室，我要加入。”
这句话是没有回复的，只有包间门被重新关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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