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寒风凌冽,尽管穿着厚服也依旧有些寒冷,寒风将树上仅存的枯叶吹下,落在无人在意的雪困之处……
风灌进空荡的柴房,将寒气布满这个除被锁的门外只有这一处狭窗的“盒”。
白发披落在破旧的单衣上,屋内之人似感觉不到寒冷一般神情淡淡地蜷缩在角落,看着明明是上仙之色倒被说成不死之物,他不懂这是哪里,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他生于雪原之上,在茫然之际懵懂而知——天地间、恍惚时,他于雪色为姓,名君若。
看着自己露出的脚,只是轻轻动一动便酸着疼,他当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只觉得脚趾红红的难受。
在这个有些漫长的冬里他只是偶尔看着有人送来的饭菜,那个眼睛看不见的人告诉他要吃东西,吃饱了才不会饿,但想起那人说的话,他将头埋了埋:饿是什么,饱是什么感觉?
被寒风吹过他本能地打了一个寒颤,然后便站起身来,用力地去勾比他高处一截的木窗,去看窗外风雪中生长的一树白花。
他听外面路过的人说过:现在是早春。
但这里好像一直都是冷冷的,而外面的那一树白花每次都是在这样的风里开的,所以现在是早春,所以……花该开了。
在这个连时间都显得界限不清的岁月里他能等待的也就只有这一树的早春雪了,在风中摇曳着纯白饱满的瓣,似远山处拨出的一缕晶辉……
风通过窗的疏缝胡乱地刮扯着他的面庞,滋生在每一寸风里的寒凉肆意地浸入身体,只是他并没有缩下身放开木窗的杆,不过是略微将头压低仍有风霜停凝在他皱起的眉间。
他近乎贪婪地去隔望着那一树的白花。他透过木窗的镂隙偷触时间的轮转,尽管窗前只有一树他叫不出名字的白花,但在这个怎么都无法留住阳光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四季。
他不懂这是什么地方,不懂自己是什么,不懂为什么外面有时是亮着的有时是昏暗的,不懂为什么人们把那叫做白天和黑夜……他不懂的东西有很多,可是没有人来告诉他,那是什么。
大概是一个人呆得太久了,他很少会去思考什么,那些都是没有答案的问题,他得不到回答。
不过是一年又一年,一花又一花。或许是遥望得太久了,他也会想,什么时候能够出去这个地方,只用一点点,够他碰一碰那白色的高花。
只是依旧没有人来回答,他攀着窗,久久地望着,他们并没有相隔很远,当伸出手想要勾一勾自己的妄念时,却怎么也触摸不到,只留下了一身风霜和看不见的伤。
但窗外的白花会在冬天死去,所以他讨厌人们口中的冬天,尽管白花只会从惊蛰开始开放短短的二十几天就已经枯萎了,但他却始终认为那一树的白花是在冬天死去的,因为它的灵魂从天上堆积而下被人们称之为“雪”
当所有人都在因为初雪而欢喜时,只有他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为逝世在春天里的花悲哀,他将手伸出这片牢笼想抓住一片“白花”,去俯身亲吻他唯一的四季,用他唯一知道的去表达爱意的方式。他张开五指,手中什么都没有了。
然后他就继续这样等着等着,等着一个风不那么冷的春天,等着一个窗外有着白花的惊蛰。在这个寒冷而漫长的冬季……
只是后来他的生命里出现了一个比阳光还要耀眼的人,好像弥补了他所有未能留住的光和温暖。
白君若听到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并没有太在意,依旧是蜷缩在房间的角落,又是一个冬天,他想,总是这样的,再等等就好了。
“喂!你饿不饿啊?”
闻声白君若下意识抬头望去,只是面上还带着懵,他看到窗外的那个人和他一样,小小的,破破的,脏兮兮的,穿着破旧单薄的衣裳,衣服遮挡不住的地方露出着大大小小的伤痕,却同他不一样,那个人笑得明烈,笑得眉眼弯弯。
见白君若看向自己,她便透过窗朝白君若挥挥手。然后又笑着问白君若:“你饿不饿啊?要吃点东西吗?”
白君若看见那个人从怀里摸了一个又一个东西出来往窗里塞,热气不断腾腾地往上。
那个人将手里的东西晃晃。
“楞着干嘛?快来接啊,掉地上会吃了会生病的。”
白君若向前靠了靠,只是不习惯地开口道:“什么……是……生病……”
那人见白君若靠过来便笑得更开心了,想把手里的食物递给他。
“生病?生病就是会不舒服,会咳嗽,会没力气……没力气知道吧?就是动不了一样。”
生病是会不舒服,没力气。这是白君若得到的第一个回答,一个有些没用的问题。
或许是突然有了一个会回答他的人,白君若一下子有了好多好多的东西想问。
“生病了…怎么……办…”
“生病了?那得去吃药,看大夫的。”
“药是……什么……”
“是苦苦的东西,但能让你不再不舒服。”
“……”
每问出一个问题,白君若都不自觉地往前走一点,直到他抬起头那腾腾的热气已经可以抚上他的发顶时,他还想问些什么,只是那人笑嘻嘻地又将手里的食物晃晃道:“你先把包子吃了再问好不好?一会就要冷了。”
闻言,白君若便伸手去接,只用轻轻踮脚,他便触到了那人口中的包子,包子的热气便将他的手烫了几分,让白君若下意识想要放开,只是依旧有些发愣地还在拿手里。
白君若将包子按了按软软的,他发现这个冒着白气的东西握在手里暖暖的,很舒服。他便一直拿着,也不吃。
“哎!你不吃的话,它就不热了。”
白君若闻言抬头望去,那人将眉皱着,将一袋深色的皮袋子塞进来,晃动的时候还有“咕嘟咕嘟”的水声。
“你别用包子暖手了,你用水袋暖和,把包子吃了好不好。包子要吃到肚子里才暖和。”
说着还用握着木杆的手拍了拍肚子。
白君若的手触摸到水袋时,热意便一下子从他的指尖窜入身体,让他不禁打了个激灵,他抬头,发现窗外那人正在“咯咯”笑他,还自顾自地说着话,也不介意白君若听没听到。
“嘿嘿,很热和对不对。要把它暖在肚子上。”
像是听话极了,白君若将水袋往他的肚子上放,热气似乎要将他早已习惯的东西全部驱散开,在他说不上来的地方乱窜。
他将手里的包子咬着吃掉,包子并没有什么味道甚至连肉都少得可怜。但白君若却觉得很奇怪,好像怎么吃都吃不够,暖暖的从喉咙往下,甚至能感觉到它停在了哪里,
白君若按了按肚子,恰好碰到水袋在的地方,便“咕嘟咕嘟”的响。
他抬头望向那个人,刚想开口继续问她这是什么。那人却慌里忙慌地左右看,“不好!一会要来人了。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好不好?”
只是她说完便起身离开了那方小小的窗,被她挡住的寒风便又进了屋子,在屋子里生气地盘旋。
白君若将唇抿了抿,垂眸蜷在原处,将怀里的水袋抱得愈发的紧。
明天,明天她就回来的。明天,是他可以等待得到的期限。
白君若便呆在那,时不时仰头去看看,外面的天又黑了,他听见外面的草茏里有小小的虫子在“吱啊吱”的叫,怀里的水袋已经不那么暖和了,只是仍然比他的手热很多,他便一直抱着,有时去按按发出“咕嘟咕嘟”的水声。抬头的时候,外面的月亮好像也发出着簌簌的声音。
或许是习惯了等待,即使天明了,已经到了第二天,可却一直没等到那人出现,白君若也没觉得什么,他想:今天还没有完,天还没有黑。
他将怀里的水袋放在手中捏了捏。只是发出的声音却不像是之前的声音,他便又捏了捏。
“喂!别玩了,我来看你了!喊你两遍了!”
白君若抬头,他有些迟钝地张嘴:“这是……什么…”说着,他将手里的水袋举起来,学着那人的样子有些僵硬地晃了晃,水袋便发出“咕嘟咕嘟”的响。
那人愣了愣,随即开口笑道:“那是水袋,里面装的是热水,但水冷了就不热了,你那个肯定已经冷了,别抱着了,我跟你换一个。”
说着她便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竹筒,筒口处用木塞塞住,晃时声音倒比水袋闷些。
白君若听话地将水袋给她,把竹筒握在手里,只是这次那人还没说,白君若就已经将竹筒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抬眼将那人盯着。
“这次我没有包子了,但我有几颗糖,分给你吃。”
白君若将糖捏在手里,小小的一颗,圆圆的,外面包着一层糖纸。
白君若第一次看见这个东西,他便学着那人的样子,将糖纸剥开,只是因为手冻得僵硬,剥了几次都没撕开糖纸,试了几次才把露出里面黄色的糖塞进嘴里。
又是以前没吃过的味道,白君若将糖从左腮运到右腮。奇怪的味道,但他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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