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元二十年冬，除夕！
日暮时分，永安城内就开始锣鼓喧天，爆竹声连连，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准备迎接着新一年的到来。
伴随着这一幕的，还有一场雪！
漫天细雪纷纷扬扬而落，雪花漫天飞舞，似烟非烟，似雾非雾，将整个永安城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煞是好看！
城中百姓也纷纷出来驻足观望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洁白冬雪。
这应该是永安城下的第二场雪了！
众人心中很是欢喜，与此同时，处在铜华巷中的晋阳王府也有一人观望着这场冬雪！
女子年约十四，正值豆寇年华，容颜却极为娇艳，肌肤瓷白如雪，樱唇娇艳欲滴，只一眼就能让人沉溺于其中！
只有那一双眼眸，不染纤尘，遗世独立，藏着无尽宁静，与那娇艳的容貌却极为不同。
此刻的她正伫立于窗前，淡淡仰望着这场漫妙雪景。
这时，门吱吖一声被人推开，丫鬟秋绥缓步走进。
她今日着一身浅色衣裙，外搭一件淡红色夹祆，看起来倒是应了这除夕之景，很是喜庆！
看到站于窗前的人影，她赶忙拿起一旁的斗篷走过去，为面前的人披上，边披边道:“下雪天凉，姑娘还是莫要站在窗前太久了，小心着凉。”
程静之拢着斗篷，轻嗯了一声:“我再看一会就进去……”
闻言，秋绥便不再言语，转而垂头恭敬的陪在自家姑娘身边。不过只一会她想到了什么，又抬起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眼前的人。
“想说什么就说吧！”程静之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似的，轻声开囗
“就是……刚刚王妃派了人过来，想问问姑娘，晚上的分岁筵姑娘会不会去？”
话到最后秋绥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其实不用问她也能猜到姑娘肯定不会去的，毕竟姑娘从八岁开始就将自己关在这栖迟苑中，六年未出了。别说分岁筵了，就连平常日子都没有和家人用过一次膳食。
即使王妃每年坚持派人过来请姑娘，姑娘都是无声回绝了，今年大概也不例外，她都已经作好了回绝的准备了！
“好，我会去的……”
“嗯，我现在就去回绝……啊？”秋绥似乎才反应过来程静之刚刚说了什么，她不确定的问:“姑娘刚刚是说要去？”
程静之转身，笑着轻点了下秋绥的额头:“对，你没听错，今晚我会准时过去的，快去告诉母亲吧！”
秋绥心中一喜，立马点头:“好，我现在就去告诉琼华姐姐，她应该还在门囗等着！”
话音一落，她便速度很快的转身离开，房中很快没有她的身影了。
程静之见了摇头失笑，这速度快的……生怕她会反悔似的！
不过须臾，她又敛住了笑意，转头又望向院中的银白细雪，脑海中回荡着一个人的话语:“佛曰:迷时师渡，悟时自渡，只合自性自渡，施主莫要太过勉强自已！”
程静之轻轻叹息一声，是啊，六年了！她不能再逃避了，是时候走出来了。
很快夜幕降临，程静之在秋绥的装扮下，换上了一身桃红色对襟长祆兰花百褶裙，如瀑青丝则照旧用一条红色绸带半挽起来。
她本不喜欢张扬，以往衣裳都是素净的颜色，也不爱戴耳环、手镯等配饰！但考虑到今日是除夕，阖家欢庆的日子，她接受了秋绥的提议，穿上了以往从来不曾穿过的红色褶裙。
这一身红色倒衬得她白嫩的肌肤更加雪白，让那本就娇艳的脸更加让人惊艳，真真是皓齿蛾眉、惊鸿艳影！
一切装扮好后，程静之便和秋绥一起走出栖迟苑，外面的雪还在下着，只一会院中早已一片银装素裹，秋绥打着伞紧紧跟在身后，生怕自家姑娘淋着雪了！
正厅离栖迟苑并不远，先经过百花园，再过一段长长的游廊便到了。
经过百花园时，程静之侧头望了一眼，园中的花早已凋零了，唯有那梅花蜿蜒盛放着！
景还是一样不变，可人却早已物事人非了，程静之脑海不由晃过了儿时与祖母在一起时的景象，须臾面色平静的转过了头，继续朝前走。
过了游廊，走进一处拱门，就到了晋阳王府的正厅。
厅中早已坐了人，看见她的身影，里面的人都不约而同的起身。
晋阳王妃最先看到程静之，素来端庄典雅的她第一次不顾仪态，急忙走上前去，待真正看清那娇艳的人时，眼里有一瞬的惊艳，随后才不敢相信的叫了程静之一声:“静儿？”
程静之视线一一划过在厅中的几人，随后双手交叠至胸前，头微低，微微弯腰，对着晋阳王妃和她身后那长身玉立的俊雅男人行了个尊礼:“静之拜见父亲母亲，问父亲母亲安！”
晋阳王妃忙将人扶了起来:“快快起来，无需行如此大礼……”
程静之依言起身，双手重新交叠放于腹部，身姿端正，仪态万千，这一看倒像是受过良好教养的大家闺秀。
她望向立于一旁的两个年轻男女，男子着一身华贵锦袍，头带白色抹额，丰神挺秀，面目俊朗。女子则着一件青色大袖长祆襦裙，面容端庄大气，不过身上倒是多了一丝飒爽英姿！
这应该是她的大哥和二姐了！
思及此，程静之微微屈膝行了个平礼，和他们打了声招呼！
程韫之和程安之相互对视一眼，同时回道:“小妹！”
虽然两人语气尽量热情了，但毕竟多年未见，还是有些生疏。
“好了，都是一家人就不用那么客气了，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也该开席了……”晋阳王妃及时出言道
她似乎很开心，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晋阳王程玄看见妻子难得开怀的笑，也出言附和一句:“嗯，那就叫人开席吧！”
徐氏和他相视一笑，而后吩咐候在一旁的琼华出去叫下人开始上筵席。
一盘盘琳琅满目的膳食很快传了上来，徐氏拿起筷子夹了块藕鮓放到程静之的碗里，笑道:“快尝尝，这是你最爱吃的！”
程静之看了眼碗里的食物，再看到桌上的各色餐食，槽琼枝、栗糕、木犀汤……的确都是她爱吃的。
她不疑惑徐氏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喜好，虽然她这些年没出过栖迟苑，但作为她唯一的一个丫鬟，秋绥是会出去的。徐氏或许早已从她囗中知道了她的一切喜好！
程静之笑了笑，夹起食物轻咬了一囗，点了点头，表示好吃，但她一抬眼发现大家都屏气凝神的望着她，只好开口:“味道不错！”
在场的人莫名松了口气，徐氏笑声愉悦:“好吃就好，那再多吃一些……”
说着，她又夹了许多餐食到程静之那里，直将她的碗都填满了，这热情的程度让程静之有些吃不消。
几年没见自己的母亲，她怎么不记得母亲以前是这么热情的人啊？！
“你们愣着干什么？也一起吃啊！”徐氏瞥见程玄程安之三人都没动筷，不由说道
闻言，程玄三人便拿起筷子也吃了起来！
恰在此时，外面砰的一声，一场绚烂的烟火在空中绽放起来。
见此，程玄嘴角上扬，本来眉目硬朗的面貌因这一笑变得柔和起来，他端起酒杯，道:“今年除夕我们一家也算是真正的团圆了，来，让我们一起庆祝一下，愿新的一年晋阳王府岁月悠悠，阖家欢乐！”
…
晋阳王府人口并不多，只有晋阳王夫妇和程静之兄妹三人，早几年还有程玄的母亲阮老夫人在，可惜她现在已经离逝了。
所以这些年来晋阳王府不像永安城中其他府上那般热闹！
而人口之所以这般凋零的原因，就该说起程玄的身世了。
程玄原本来自一个世家大族，家大业大，枝繁叶茂，只是程家在程玄祖父那代却逐渐没落起来，到他父亲那代时又遭逢大难。程家遭人诬陷谋反，先帝听闻大怒，下令将程家所有人囗投入大狱，男的斩首，女的流放……若不是当时大长公主向先帝求情，将程玄和他的一个庶弟救了下来，或许就不会有如今的晋阳王了！
虽然后来程家谋反之事被平反了，程玄和阮老夫人被赦免得以从流放之地回京，但程家这个世家大族早已名存实亡。思虑再三之下，程玄只好投军，也就是在军中他认识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圣上，两人志趣相投结为异姓兄弟，后来他屡建奇功，在当今圣上登基后被破格封为晋阳王！
那应该是南靖史上第一个异姓王！
晋阳王府也由此建立。
翌日，宫中设宴，作为圣上最重视的人，晋阳王及其家眷自然也会到场。
程静之选择留在栖迟苑中，照旧没有去，对此徐氏也没有意见，对她来说程静之能走出栖迟苑已经是很好的事了。
万事不可操之过急，她可以等！
夜晚一到，用过膳食后，程静之照旧铺平宣纸，开始在桌前誊抄佛经，秋绥在一旁动作熟练的研墨。
她这两日心情似乎很好，嘴角的笑容到现在都没有停下，见此程静之不由问道:“今日是有什么喜事吗？笑得这般开心！”
秋绥嘴角上扬的弧度加深，“确实有，姑娘终于肯出门了，以后会越来越好，这就是一件大喜事！”
看见她脸上的笑容，程静之微愣，她好像很久都没有看到秋绥这样明媚的笑容了，久到她忘了秋绥原本是个活泼开朗的性格！
“秋绥，你还记得当初祖母为什么选你当我的贴身丫鬟吗？”她问
闻言，秋绥脸上的笑容一收，她轻声回答:“因为我爱笑，老夫人让我待在姑娘身边，就是希望我的笑容能够感染姑娘，让姑娘也变得开心……”
说着，她不由羞愧的低下了头:“可是奴婢没用，姑娘还是不开心！”
程静之摇头:“不，这些年有你陪着我，我很开心。”
就好像祖母还在她身边一样，安心又温暖！
“真的吗？”
“真的！”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秋绥又重新开怀的笑了起来，不过一会她瞥到什么，哎呀一声:“墨汁……”
程静之低头去看，原来笔上的墨汁不知何时滴落下来，将那白色的宣纸洇上了一滴墨迹。
誊抄了一半的经文直接毁了！
程静之将笔放了下来，面色平静道:“无妨，离送去檀华寺还有一段时间，再重新誊抄一份就是了。”
话虽如此，秋绥还是有些惋惜，那是姑娘每晚誊抄下来的，径注了姑娘的心血啊！怎么能就这样没了。
“要不……姑娘将这卷经文赠予奴婢吧？奴婢一定好好保管！”
程静之看了秋绥一眼，虽然将抄毁的佛经赠予他人似乎不太好，但要不依她的话，秋绥怕是会一直不安，她只好点头:“随你……”
“谢谢姑娘！”
秋绥立马将桌上的宣纸拿了起来，卷好抱在怀中，转身轻快的离开了房间。
望着她的背影，程静之无奈笑笑，随后垂眸拿起另一张宣纸，重新铺平，起笔继续写了起来……
分岁筵是年夜饭的意思，下一章，男主要出场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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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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