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未打完,便提前庆起功了?”沈歌身后,裴谳悄无声息而至,“日逐王的大军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沈歌回头,抬头看向裴谳,裴谳站在那比她高了半个头。
有些日子没有见到站着的裴谳了,自从那日吐血,裴谳就一直坐在素舆之上,如今倒有些不太习惯。
“殿下?”沈歌说罢,只是轻松地笑了笑,“殿下没见过我们这种人吧,边关这群莽夫,性子莽得很,不过找个借口想要喝一顿罢了。”
沈歌深叹了口气,也给自己倒了一口酒,一饮而尽,“大战在即,放松些也好,人生在世,能乐一日便乐一日!”
“此战若能取下黑头山,匈奴的气焰必然会被压下去大截!”沈歌将酒杯砸向桌面,用手背擦了擦嘴唇残余的酒。
毕竟眼下匈奴几王里,日逐王的大军最值得忌惮,他们不仅有萨满一族的支援,武器精良,日逐王更是狼子野心。
右贤王已降,白羊王苏烈锭与皇室联姻,有裴宁长公主牵制着,剩下两个喜游牧的左贤王和浑邪王,真打起仗来,根本不足为惧,他们那等木箭,狼牙棒根本拼不过大军铁骑!
“此次真取下了黑头山,我便一鼓作气,将那几王全擒了!”沈歌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些酒,她微笑着看了眼裴谳,将烈酒饮下。“届时,也不辜负,陛下赐我骠骑将军的威名!”
裴谳未言语,只是沉默着看向面色潮红的沈歌。
还别说,薛昭这酒酿的真是不错,闻着醇厚香气扑鼻,入口**却不辛,入喉之后,还能品出几分甘甜来。
“殿下不来点?”沈歌举起刚饮完酒的杯子问道。
裴谳见状,犹豫片刻,但随即抬手拒绝,“裴某眼下正在服药,实是不宜饮酒。”
沈歌这才仔细看了看裴谳穿着银白狐裘的样子,似乎看起来没有前几日那般憔悴了,脸上也似乎比她出征前多了不少血色,应当是军医为其调理的不错。
她只得无奈地笑了笑,“好吧,不过,这酒殿下要是不喝一口还真可惜了,这可是薛镇将亲酿的。”
“那……便小酌一口吧。”
沈歌看向裴谳,裴谳一双眼睛里诚恳的很,她没想到,裴谳竟然这么不禁劝,但就算是服药,料想少饮些也是无妨。
“来!”沈歌就给他斟了一小口。
裴谳接过那酒杯,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身边的填海见状会意,急忙上前,拿着银针就要为他试毒,裴谳却摆了摆手,示意其退下。
裴谳只是想浅闻闻酒香,之后才抬起骨骼分明的手,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好酒。”裴谳举杯微笑,“味道醇厚,不亚于京都的十年金露。”
沈歌听闻只赶紧去唤薛昭,“薛将军!”薛昭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听沈歌叫他后又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舌头都有些大了,“何事?”
“殿下方才夸了的你酒可以媲美京都十年金露!”沈歌笑得开怀,情不自禁地拍了拍薛昭的肩膀。
薛昭手里酒杯还未撒开,整个人倚在了酒桌上,口齿含糊地道:“谢殿下……夸赞!那殿下可得多喝点!”
沈歌闻言,抬手就又给裴谳斟了半杯,笑意盈盈地递过去:“来,薛镇将说的对,殿下,既然喜欢,就多喝点!”
“殿下,不能再饮了。”一旁填海急得压低了声音提醒。
裴谳却全在看沈歌那因酒意而泛起潮红的脸,见她笑得开怀,悬在半空的手终究未落。鬼使神差地,他罔若未闻填海的话,接过了沈歌手中之杯。
“咕咚”一声,烈酒入喉,似火烧灼。滚烫烈酒猛地从喉间炸开,直冲头顶,烧得他耳根发烫。
他不常饮酒,故而也不胜酒力,他怕酒入愁肠,更恐酒醉误事。
可此时,他却只余下心中欢喜,所以才饮,他如今,所愿之事已成,所念之人在侧……
“哎!”沈歌一把接过裴谳通红着突然垂下的头,“填海,快,扶殿下回去,我就去叫军医!”
沈歌没料到裴谳竟一杯就倒了,唯恐是所饮之药与酒中之物冲突,或者是体内蛊虫未清,留下什么遗症来。
直到军医同她说裴谳只是身体还是过于虚弱,不胜酒力,没什么大碍,她才松了口气,要不然给裴谳递酒的她可真是罪大恶极了。
饮了不少酒的沈歌还红着脸,她劝退了移山,填海。自己就趴在了裴谳的床边,嘴里嘟囔着,“呵!我第一次见到有人能一杯就倒的!”
“殿下,等你病好了,还得同我一起练练!”
待得天际放明,沈歌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却是在一张不识的床上,她揉揉酸疼的头,昨日的酒她没少喝,只记得后来她趴在裴谳床边睡着了。
想罢,沈歌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裴谳的床。
可她何时睡着的,又是怎么到了裴谳的床上已经全都不记得了。
“殿下?”沈歌喊了一声,无人应答,只得下了床,赶紧出门去寻。
今日按理来说应当是要去让诸葛瑾传信,让混迹进了黑头山内的探子开始行动,得去散布这水中蛊毒的传言,让黑头山那边相信水源有毒。
沈歌四处不见裴谳,只得去了关押诸葛瑾的地方,却原来裴谳已经在此地了。
沈歌进去时,只看到诸葛瑾在桌子上写着什么。
“殿下来的真早。”沈歌看着坐在一旁的裴谳,余光却看向诸葛瑾所写。
“昨夜睡得早,醒得也就早了些。”
沈歌还想问问她是如何到了裴谳床上的,但碍于诸葛瑾在场,只能将问题咽进肚子里去。
“殿下,已经写完了,请您过目。”诸葛瑾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沈歌看着诸葛瑾对着裴谳深深一揖,双手捧着那张刚写好的文书。
不过短短几日的光景,这位前军师竟似被骤然抽走了十年岁月似的。面上瘦削得厉害,两颊深深凹陷下去,诸葛瑾那向来梳得一丝不苟、引以为傲的胡子,已经又长又乱也不曾打理。
身上那件常穿的青色长袍,显然已多日未曾更换,衣襟袖口处都沾染上了尘灰。
“尚可。”沈歌打量诸葛瑾的功夫,裴谳已经看完了,还给出了评价。
“将军也过目一下?”裴谳说着就将那纸递了过来。
沈歌微微点头,接过纸条,这可并非普通信件,而是即将入敌营的情报,若是里面暗藏玄机,若未能识破其中隐藏的暗语,叫这讯息落入敌手,后果可不堪设想。
纸笺上,诸葛瑾的字迹十分清晰,内容却异常简洁,仅有寥寥数字:“青湖上游,已投放瘟疫奇毒。”
沈歌不敢马虎,逐字扫过。这字数简洁倒也符合诸葛瑾此刻传递情报的内应的身份,而且信息越短,暴露的风险也越小。字迹,她也认得,确实是诸葛瑾亲笔无疑。
然而,沈歌已被诸葛瑾的背叛刺得太深,她可不敢有丝毫懈怠,将纸笺举至眼前,迎着透入的微光,她又仔细审视一遍。
她反复查找着那张纸上的折痕暗记,甚至墨色深浅的微小差异,……
良久,确认这几字和纸张再无一丝可疑,沈歌才缓缓放下,将纸笺递还给裴谳,淡淡说了一句:“尚可。”
沈歌看向诸葛瑾,只见听闻沈歌说出“尚可”二字后,诸葛瑾默默转身,脚步缓慢地走向敞开的窗边,从怀中掏出一支骨哨来。
诸葛瑾立马吹响了哨子,哨音未落,不过眨眼功夫,一只神骏的绿头信鹰已稳稳落在窗旁。那信鹰不愧是日逐王的信鹰,通体羽毛乌黑油亮,唯有头顶一抹鲜亮的翠绿,鹰眼锐利,还在警惕地盯着他们。
惹得沈歌情不自禁地感慨,不愧是匈奴王室养的鹰隼,中原这养鹰隼的技术还有待提升!
诸葛瑾倒是动作利落,鹰隼到了,他就将情报纸笺卷成细小的纸筒,而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裴谳,见裴谳点了头,诸葛瑾才走近窗边,将纸筒塞入信鹰腿上绑上特制的铜制信筒中,旋紧了封盖。
“去吧。”诸葛瑾对那头鹰隼低声道,那鹰隼也真能听得懂,扑腾两下翅膀就冲上了天去。
可随那信鹰飞远,沈歌却觉得心都悬了起来,此番信息若是能得日逐王误信,那可会是个绝妙的机会。
就怕日逐王不信,那他们就还需换个筹谋,若是此计不行,沈歌也计划了,她打算直接将那青湖改道!
她此次去炸粮仓已经见了青湖,只有一脉流向了黑头山,显然真去炸了,也未必是件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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