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竹林里有一个渔家的小木屋,废弃多年,几个黑衣人押着一身蓝锦缎子的贵公子将他推了进去。男人眼睛被蒙着,嘴里塞着一团布,手也被反绑着。踉跄了几步,栽倒在地上。片刻后,一道影子投在他的身上,映出一片寒意,他的身子敏锐的绷紧。那道人影没有在出声,仿佛在打量他,又像在思忖怎么处置他。
贵公子受够了这种寂静带来的不安与折磨,心下一恨,也顾不得体面,头拱在地上,用膝盖夹住嘴里的布头,从嘴里扯了出来,破口骂道,“到底是谁?有本事让老子看清你的脸,鬼鬼祟祟算什么好汉!”
“哈哈哈,原来你是这么有骨气的人,我以为你会哭哭啼啼许下重金求我放了你。”
熟悉的声音带着不屑和嘲讽,脑海飞速翻遍记忆里的声音,直到定格在一个威武的身影和他霸气的拳头。
“他妈的,高照!你是疯了还是脑子被驴踢了,绑架我,有意思吗?”李骥愤怒的质问,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是被高照这个无赖绑架的。
“哟,这么快就认出我了,还想耍着你玩儿玩儿。”高照伸手把黑布扯开。
炫白的亮光刺的眼睛还没看清身前的人,只寻着那个模糊的身形,破口大骂,“我呸,□□白道的,什么人老子没见过,敢在京郊劫老子的扒拉脚指头也猜的到是官家的人。没想到是你丫的发神经。”
“就是想请你到凤鸣霞来转转,没想到出了梁安你跑的比兔子还快,我的人都快追到上京城了才把你逮住。”高照拄着随身佩戴的长剑,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的落魄贵公子。
“白玉京里都把话说清楚了,你不去查徽州的事,来找我干什么!”
“自然另有要事。那日听了你忠君报国的志向与决心,我很感动。现下手头正有一件要紧事需你相助。”高照眯缝着眼像个狡猾狐狸。
“你这是需要我帮忙的态度吗?既然是你有求于我,为什么不好吃好喝招待我,宝马香车载着我过来?”
“因为这样更快!”高照颇得意的回答。
“去你大爷的,快给老子松绑。”
高照点点头,拔出佩剑,锃亮的锋芒闪烁着刺骨的寒光。
“你、你……你要干啥!”李骥机敏的朝后挪。
“松绑啊,你刚不嚷嚷要松绑么。”高照一步跨到李骥身后,手腕一翻,长剑一挑,麻绳簌簌落下,“我认识你这么多年,还第一次听你满口粗话,一直觉得你是那种挺文雅的人。”
“还不是被气的!手腕都被勒红了,你的那群手下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怜香惜玉?你怎么会用这个词,和姑娘们玩儿傻了吧。”高照放声大笑。
“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
“喏,跟你说正事,”高照靠着李骥蹲了下来,“赫连依你了解吗?”
“赫连王姬?商路传奇啊,你问她干什么?莫不是看上人家了,哼哼,你脑子真被驴踢了?你就断了这个念想吧,你长的不行。”李骥拍着高照肩膀,故意拖长了语调贬低他。
“我只想知道她有没有什么弱点。”高照不愠不火。知己知彼,兵家常识。
“有啊,她夫君。可惜死了。都快二十年了吧。”
高照皱了皱眉头。
“你不会不知道王姬夫君的旧事吧!”
高照摇摇头,示意李骥解释。
“你不是经常和北燕打仗吗,北燕怎么夺权的你总该知道吧。”
“血洗长元。”
“燕王还未上位的时候久居冀州,西秦政权即便再残暴也不至于隔着十万八千里和燕王结下血海深仇。燕王大军逼宫,要坐上王位,完全可以效仿前人,让西秦王写一封禅让诏书以成全自己名正言顺的仁德美名。但他没有这么做,为什么?”
“赫连依?”
“嗯,赫连王姬少时身边有三位公子相随,大公子是她拜过天地的夫君,可怜新婚不过半年就被西秦王以谋逆罪处以极刑,二公子为护王姬离开,以血肉之躯拼死堵住长门。一年后,从仇恨里涅槃的赫连王姬,不仅建立起庞大的商业帝国,统一草原三十六部,并以屠尽韩氏宗族为条件,重金资助燕王义军推翻西秦政权。”
“这个女人……”高照身后不禁生出一股寒意,“当年她那个夫君真有谋逆吗?”
“这我哪儿知道,将近二十年的旧事了。”
“我要见她。”
“她的身位不亚于一国之君!别想让她屈尊到凤鸣霞见你,就算你去幽州也未必能见上。”
“她身边有谁能搭得上话。”高照问。
“同王姬最亲近的是劫后余生的三公子,是王姬府上的大家主,说话的份量堪比王姬,但三公子深居简出,很少插手府上事务。不过,王姬因思念亡夫,在府上养了十数个与大公子相貌有相近之处的男倌,称为少君,这些少君不全是花瓶摆设,不乏能力出众者,分管着府上乃至商路上的大小事务。其中最得王姬器重的一位少君叫俞宗臣,若要见他,我可以一试。”
“你为何如此清楚她的事?”高照疑惑。
“两年前我为了从丝路走货,给王姬送了个少君。”李骥自鸣得意。
“原来是这样,不错,替我联系他吧。”
“我又不是你的手下,凭什么你让我做我就做。”李骥气鼓鼓的反驳。
“如果哪天晋王倒台了,我会提醒明王记起今日你出的这份力。再者,你今日帮我之事晋王不知,即便他听到风声,也可以解释说你为我所劫,迫不得已。”
“你考虑的挺周全啊!行,我要先找到他人,最快一个月。”李骥竖起食指。
高照握着按下李骥的手,“最迟明天。”
“你在说梦话呢!”
“赫连依和你说的那位俞宗臣已经在凤鸣霞了,这是她们下榻的园子。”高照把纸条塞进李骥手里,深情地嘱托,“明德,不要让我失望。”
“深山老林的,你让我走着去?”
“你对深山老林有很深的误会啊,这里最多算城郊吧。”高照指着门外护卫驾过来的马车,“那辆接你来的马车还不错,凑合一下吧。”
“呵,我且跟你说明白了,我肯替你跑这一趟完全是出于我拳拳爱国忠心。”李骥拍着胸脯。
“了解。”高照收回佩剑,目送李骥离开,忽然想起了被遗忘在梁安驿馆的祝筠,这几日忙着打探北燕使团和赫连依的情报,把说好了要派人安置他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鸣了声哨,喊来影卫,“老甲,去把我放在梁安驿馆的手札送回上京,连同祝筠一并将他安置在我的宅子里。”
“遵命。”
“那个小丁有消息了吗?”
“这几天没收到他的消息。巴蜀那块路不好走,传信不方便。”
“燕国使团那边有什么动静。”
“三皇子在街上溜鸟,其他人没见着。”
“哼,还真是个纨绔。让张冉盯紧点。京城那边有消息吗?”
“周校尉连夜回京呈报徽州军‘内鬼’一事,陛下已下旨严令大理寺彻查。”
“嗯,我知道了。时候不早了,晚上轮到我值守。有事街头打更。”
岭南的夏季多雨,并非蜀地的阴雨连绵,只酣畅淋漓的一阵,过后便是万里晴空。祝筠漫步到桥头,流莺在梢头婉转唱鸣,夕阳的光芒在东边天际的云彩里映出一片紫色的晚霞。雨后的长街格外安静,路上有零零散散的行人过往,呼吸着掺杂泥土与芳草清香的空气,感受久违的自由。
孙平就这么沉默的陪少爷慢慢走着,久别重逢,心里藏了许多话,可临到眼前,又不知从何说起。少爷步子很沉,想来还在期盼那位将军的归来。
“孙平!”祝筠忽然停住脚步。
“我在,少爷怎么了?”孙平也停下脚步。
“如果将军不回来,你可以陪我去鄂北找他吗?我想当面谢谢他,和他道别。”祝筠恳切的看着孙平。
“当然可以,少爷想做的事,我都会陪着。”孙平点点头。
“有你真好!”祝筠的眼睛笑着眯成了一道缝,浅浅的酒窝里像盛满了醉人的酒。
小河中的红鲤跃然翻出水面,沉闷的心事刹那间消散。将军名声那么大,稍作打探便能寻个方向。天广地宽,不再受限于户籍的牵制而拘禁在方寸之地,自由自在便会有无限可能。
“少爷,谢过将军后你打算做什么?”
“唔,不知道。”
“离开魏国吧,燕国、草原、丝路,哪里都好,只要离开这个伤心地。”
祝筠朝西南方向侧着身子望着,那是他的故乡,逝去的家人葬在那里。可是那里却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三年的禁锢,磨灭了人生希望,也磨灭了少年壮志。
“一开始我想过报仇,后来越发觉得自己想法可笑,一个朝不保夕的人,活着就是最大的满足。直到我从白玉京脱身,将军和冉大哥对我关怀备至,给我一种家人相伴的温暖,那会儿就觉着灰蒙蒙的天地间有了光。可是他们说走就走了,我又回到了一个人的昏暗的天地里。”
“少爷,你还有我,你不是一个人。”
“孙平,谢谢你回来找我。不要再喊我少爷了,叫我长安吧。你是我的家人。”
“十多年了,习惯了。”孙平又诚恳的劝说,“在魏国,我无法为少爷脱离奴籍。但离开魏国,我可以帮少爷重新办理户籍。”
“也好,告别过去,开启新的人生——那就离开吧。”
昨天做梦有两章的阅读量70多了,还加了V,大概梦里都在笑。啊,好卑微啊~比主角还卑微~有没有好心人发个评论鼓励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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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劫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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