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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沧澜十五年,盛夏。

李大到驿道旁的树林里捉蝉,却意外瞧见一场追杀。

时值傍晚,林间树木遮天,光线不明,加之草木葳蕤,疯长到比人还高,林子里几乎见不到人。他提着灯烛弯腰在一株大槐树下转悠,仔细看着脚下草叶上是否有知了猴在爬。

蝉鸣声不绝于耳,林中越发幽静。

忽然有一道金石相击声,铮然尖锐,从林中传出,霎时间就让他打了个颤。听说最近边关大败,一路往山西那地界都乱了,他觉得是夸大之词,此时却有些拿不定主意。疑心有流寇来袭,李大不敢声张,立即吹灭了手中灯烛,低下身往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

却见三五十米远处有一红袍男子,身穿铠甲,正在后面十几个黑衣蒙面人打斗。在红袍人身后,有一宫装丽人正携着小儿逃跑,狼狈间仍可见其清丽。仔细看去,那妇人身上一袭浅粉色宫装,已被腰间鲜血染红大片,在这林间行走艰难,踉跄而行,那小儿也身着一身锦蓝色华袍,头戴冠玉,扶着那宫装丽人,眉目间满是担忧茫然之色。

两人容貌之盛,不似凡尘中人。再加上身着华丽,李大一下便猜到这是京中贵人。

贵人眼中,人命如草芥。

他越发不敢作声。方才还嫌弃草木太盛,挡住了视线,这会儿全换做了庆幸。眼见红袍小将越发不敌,他更蹲低几分,蜷了蜷身体,呼吸声亦放浅,专心等待这追杀结束。

红袍小将已称得上好汉了,面对十几人的围杀,面上毫无惧色,但双拳难敌四手,过得几十招后,身上渐渐多了些伤口,动作也开始左支右绌起来。黑衣人分了三人朝宫装丽人追去,红袍小将见此,动作多了几分焦急惊慌,开始拼命往那宫装丽人身边去,却屡屡被拦下,无力救援。

正当那三人扑向那对母子时,李大闭上了眼睛,却又听得一声铮鸣,他睁眼看去,原是那小儿手中亦有一柄长剑,挡住了其中一人,却被另一人刺伤了手臂。剩余一人原是扑向那小儿后背的,被宫装丽人用身体挡住了。那小儿大喊了一声:“母妃!”绝望凄厉,林中蝉鸣声霎时一静。

宫装丽人嘴角翕动,对那小儿不知说了什么,便渐渐气绝。

红袍小将见此惊怒急切之下,一招错乱,也被黑衣人寻到破绽,胸、腹、腰皆中剑。他还欲提刀,却被其中一黑衣人一剑抹了脖子,鲜血喷涌而出,红袍小将轰然倒地。

情势急转直下,李大见那群黑衣人下手果断决绝,心道那小儿命将休矣。却不料忽有一阵华光自宫装丽人手中嘭然大亮,李大顿时被亮得眯起了眼睛。

再度适应时,华光消散,地上却突然多了一个绿衣少女,看上不过双十年华,身形略见透明飘忽,不知是身上确实穿了绿衣,还是被这林间绿意透染的。李大疑心自己看错,揉了揉眼睛,见那少女好好站在地上,身形凝实,未见有精怪之色,只手中不断结印,看上去不甚熟练。

黑衣人见此变故亦是一惊,但显见训练有素,头领一声令下,便冲着这绿衣少女与那小儿杀去。那绿衣少女结印手势似是相当复杂,短短时间内已经结印了十几下,却还未停下,直到刀剑已近至眼前,她口中忽然轻敕一声:“破!”一道红线不知从哪里出现,灵活诡谲,穿梭于黑衣人中,不待李大定睛看去,十几个黑衣人已然倒地气绝。

浓重的血腥味传出,李大脊背有些发凉。他明白方才并非自己眼花,心中暗道今日运气不好,不该离村太远来这边捉蝉。正心中祈祷那绿衣少女与那少年快些离开,却见那绿衣少女往这边瞥了一眼,李大顿时僵住,呼吸一窒。被黑衣人砍死还是被这绿衣少女用那诡异红线杀死,大约都不会好看,只现下好像也没得选了……可怜家中妻儿,不知我去处,是否能给我好好下葬……他心中转念良多,凄苦之意愈盛,半晌过去,仍没有等到绿衣少女前来。

待他再探头出去,地上已经没有红袍小将与宫装丽人的尸体了,连同那金玉小儿与绿衣少女都再无踪影。唯有地上十余人黑衣人,提醒他方才之事并非错觉。他此时才觉得心神放松,一屁股坐倒地上,一会儿,有轻微抓痛感袭上手臂,他抬起一瞧,原是一只知了猴,正无知无觉爬到身上,这时方才看清,原来手臂上鸡皮未消,薄衫全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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