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妥。”涂涟说这话想都不用想。
“为何不妥？”付菡看起来表情认真，还真是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涂涟睁大眼睛看他，“我来到这里就是因为想知道此地因何缘故吸引我，如今没查清楚，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以立刻离开？”
付菡微微垂眸：“此事不难。”
他的语气，表情，每一次眨眼似乎都是在说“我不会害你，我是为了你好”，但涂涟根本不信任他。
“此地有可能是谁设下的陷阱，引你过来，自然不能久留，我们在这里已经停留太久了，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妥帖的住处，然后帮你查明一切。”
说实话，涂涟有些被说动了。
付菡这话有道理，他一个刚刚清醒过来的元婴，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地方无缘无故吸引，其中问题恐怕非他一个“失忆”的人能搞清楚的。
他们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几日，再继续下去，可能会招来一些麻烦。
可……
最难办的是——他根本不信任付菡。
付菡这人修为高，城府深，如今能甜言蜜语对着他，之前也能做到使尽浑身解数蛊惑人心，连仇瑜那么心智坚定的人都被他迷惑了。
涂涟先入为主地认为付菡接近他是别有用心，那么一直劝说他离开苍木山一定是为了他的“别有用心”在铺路。
所以留在这里反而是付菡担心的事？
但……万一万一，如果有这个万一的话，付菡是不是真的为了他好才劝他离开苍木山的呢？
付菡看他一直迟疑，也不催促：“我知道，你现在完全不记得我了，可能并不信任我，我的出现在你看来大概也有些可疑……”
涂涟微微瞪大眼睛，认真的吗？这是走交心路线了？还是他的抵抗和迟疑过于明显？但是这也比较符合人设吧？还能你说什么就信什么吗？就凭你长得好看？
付菡看他并不言语，自然认为他是默认了，而事实正是如此。他这么坦白，涂涟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继续与他周旋。
眼见付菡从怀中掏出一物，涂涟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枚储物戒。
这种东西他之前见过不少，但付菡这枚，明显是顶级的。
他没忍住伸手接了过来，又不明所以地看向付菡，虽然他隐隐约约好像知道付菡是什么意思，但不敢妄下定论。
“以你如今修为，普通修士伤不了你，若你忧心我会伤你，这里面所有东西都归你所用，我若伤你，你大可以用来对付我。”
涂涟心有疑惑：难道他对这壳子是认真的？
他是想看看这枚储物戒里都有些什么宝贝来着，听他说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付菡微笑看着他：“我这许多年，总想把好东西存起来给你，如今终于有机会了。”
眼神中深情的程度，让涂涟疑惑了一瞬，付菡说了这么久，他什么回应都没给，可是付菡还是一副愿意给他掏心掏肺的模样。
付菡垂眸，执起他的手，涂涟还在发愣，这次终于没有躲开。
指尖微微刺痛，一粒血红冒了出来，伤口瞬间痊愈，付菡将他的血抹在储物戒上。
这是在认主。
涂涟见他做完这一切，盯着他们的手看了半晌，才不舍放开，涂涟心里突然有些难过。
他好像突然明白仇瑜那种心智坚定的人，为什么会败于付菡的蛊惑之下了。
对啊，仇瑜！
涂涟的意志再次坚定起来，仇瑜就是前车之鉴，付菡说什么做什么从来都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哪儿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好事。
握着手中的储物戒，涂涟心里好受了许多，灵识微探，受惊不已。
他知道付菡为了达到目的大概会往储物戒里放些好东西，作为诱饵引他上钩，但他没想到……好东西也太多了。
“你……你说这些东西你存了许多年？”
“嗯。”付菡期翼着什么似的看着他：“我想着你或许看不上那些普通灵物，便积累了一些没那么俗的，现在，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你不必担忧我会害你了。”
付菡深情的眼神几乎要灼伤了涂涟的眼睛。
“你疑心我，终究是因为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若你记得，必不会疑心我，这个道理我懂。”付菡道：“往后你会知道，这世上对你最好的人，只我一个。”
涂涟微微侧身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我若现在跟你离开，大约还是会和之前一样，被苍木山的什么东西吸引回来。”
付菡见他态度有所缓和，受到极大鼓舞一般笑了起来：“放心，我定会护你周全。”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涂涟也不好继续拒绝。
对方“理”和“礼”双管齐下，几乎了却了他所有的后顾之忧。
罢了，不过是跟他走上一遭，这么多天过去，这壳子就跟原本就是他的一样，没有丝毫不适感，就算付菡没有出现，也总不见得他要在苍木山待生生世世。
若苍木山没有他需要的解谜线索，总要离开去到别处。
如今跟付菡离开，又得了那么多的宝物，表面上看起来似乎真如付菡所说，对方是对他最好的人……
涂涟接了储物戒只不过是以防万一，付菡给他，似乎也真是无怨无悔，放在他以前，是万万不可能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的，但如今境况不同，他首先得考虑如何保全自己。
两人当即离开苍木山，回身望去，一夜之间绽放的鲜花瞬间枯萎凋零。
涂涟脸颊感受到了片片冰凉，抬头看，发现下雪了。
他在苍木山感受的几天春日，似乎一夕之间全化为幻境消失了。
涂涟下意识捂住胸口，但意料之外的是，那种抓心挠肝的不适感并没有出现。
哪怕他离开苍木山，这座山也并没有以之前那种强制的态度来挽留他。
涂涟心里疑团众多，去看付菡，谁知付菡竟在发愣，涂涟叫了他两声他才回神。
微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涂涟如实相告：“好像……可以正常离开这里了。”
涂涟不解：“难道这地方……是吸引着我来这一次，就罢休了吗？我住在这儿的这几日，也并未发生其他事情啊。”
“能顺利离开便好，其他事情，都交给我。”付菡安抚他的情绪，转身领着他往与苍木山相反之处缓步行走。
“你如今身体康健，修为稳固，如今又能离开苍木山，便不用思虑过多了，往后一切，由我安排，你需要什么，大可跟我讨要，你我之间，不必拘泥于小节。”
涂涟深深地迷惑了。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你要如实回答我。”
“当然，你问。”付菡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表情认真。
涂涟轻轻抿唇，原本明亮的眸子因为这试探蒙上了一点点阴影：“你我真是道侣吗？”
付菡眨了下眼睛：“不是。”
涂涟松了口气，他就知道……
但他其实没想到付菡能说实话。
付菡：“你我只是还未结成道侣，我说了，你应了我，又醉心于修炼，此事……”
要命！涂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付菡是耳朵红了吗？！
我这不是换了个壳子，是换了个平行世界吧！
“……此事就暂时搁置了，没成想，只一眨眼，就过去了这么多年。”
涂涟努力维持自己的理智，试图和付菡正常分析交流，先礼貌地抛出问题：“你说我五百年前拜于川无峰，那你我是何时相识相知的？”
“在那时过去不久……”
涂涟打断他要说完的话，“那我又是何时消失不见的？”
付菡垂眸，“四百多年前。”
涂涟咋舌：“你等了我四百年？”
付菡纠正：“我寻了你四百年。”
涂涟难以接受：“这四百年间，你一直在找我……想与我结为道侣？”
付菡点头，显得理所当然。
涂涟十分不解：“你没变心？”
付菡好像有些生气，但还是忍住没跟他发脾气：“当然没有。”语气重了些，透露了他的情绪。
涂涟笑了一声：“那你如何确信，我这四百年间没遇上其他人？没爱上其他人呢？”
付菡霎时间脸色苍白，看着他的眼睛似乎还凝起了水雾，眼圈泛红。
涂涟吓了一跳，赶紧补救：“我……我瞎说的，我失忆了嘛，什么都不记得了，说的话自然不能当真。”
付菡还是伤心了，之后好长时间都没跟他说话，又拗不过自己，还是主动跟他挑起话头。
涂涟之前心里只有自己的攻略对象，付菡在他眼里就是个路人甲，现在细细回想，付菡在他还是司慕的那些时日里，有在他面前展露过笑颜吗？自然没有。有过眼圈泛红的难过时刻吗？想都不用想。
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只不过生活中的麻烦，总是不止一个的，值得思考的问题也还有很多。
两人抵达千戈镇的那一日，碰上了仇瑜。
——他那个受到付菡蛊惑，放弃正道几乎成魔的小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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