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了半夜的烛火已近昏黄,监牢内紧闭的高窗透出些许月光。
上元节的月色格外动人,那月色光影洒在琼华肩头锁骨,又给她添了几分温柔。
这般的温柔模样,却惹得祁衍之摩挲着她身上红痕的力道不可自控的重了许多。
他瞧着她如今即便满眼厌恶的看着自己,周身都萦绕的温柔清婉,心头不自觉的想起从前她的模样。
在祁衍之的记忆中,琼华从来便不是温柔的姑娘,她原本一直是张扬恣肆娇纵跋扈的模样,平日最喜着艳色红衣,笑容明艳动人,脸上带着些能让人上手掐上几分的软肉。
祁衍之忘了,是从何时起,她尽褪少女娇憨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她再不是旧日那个爱穿红衣的小姑娘,也不会再娇娇悄悄的低声同他道一句“欢喜”。
“你变了许多,琼华。”他抚着她身上红痕,试着和缓语气同她开口。
琼华厌恨他至极,抬袖拂落他手指,声音极冷道:“使君有妇,罗敷有夫,还请将军自重。”
她这话倒也不假,一年前,她二嫁随行侍卫,之后便从朔州传来了他扶正旧日情人的消息。如今,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他委实不该越矩。
只是这话语落在祁衍之耳中,却无比刺耳。
他原本有意和缓待她,尽力压抑情绪试着柔下语气,可听了琼华方才之语后,几番强掩的怒火却是再难压抑。
祁衍之猛地攥住琼华肩胛骨,力道大的几近将她生生碾碎。
琼华痛极难耐,却硬生生咬牙忍下,她眉心紧拧,始终不肯低头求饶半句。
祁衍之的声音响起,满是怒火:“使君有妇,罗敷有夫,要我自重?琼华啊琼华,你如今同我说这话,真是好生讽刺,你同宋津言暗通款曲之时,可有想过罗敷有夫?啊?”他眼眸血红,恨不得捏碎掌中娇娇,好叫她记着他祁衍之不是任她折辱背叛肆意羞辱,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可任他怎样折磨她,让她如何痛,她始终同他犟着,不肯低头道句知错。
“琼华,你什么时候同他有了勾连的?嗯?回京途中?或是更早?琼华呀琼华,当年我纵着你让侍卫进府上内院,是信你品性,怜你年岁尚轻孤身在朔州城中,恐你在我离城征伐时受什么磋磨,可你呢?你对得住我吗?”话音寒厉,却带着许多不甘和委屈。
自从琼华二嫁宋津言,祁衍之每每忆起当初,都恨不得亲手杀了她二人,可如今宋津言已死,他取掌中人的性命明明轻而易举,却始终下不去手。
祁衍之的质问一一落在琼华耳边,她终于迎上他视线。
“信我?呵,祁衍之,你也配提“信”字?当年,我抛下京中亲族父兄,陪你远赴朔州,何尝不是信你?我放任你控制西北军权,何尝不是信你?可你呢?你是如何待我的?你欺我远嫁边地,纵容祁家人辱我伤我;你借着西北军权秣马厉兵亡了我的母国,祁衍之,你告诉我,究竟是谁对谁不住?”琼华话音嘲讽鄙夷,句句泣血。
祁衍之捏着琼华肩胛的指腹微松,眼神流露疲惫愧意。
“我……”他还未来得及开口,琼华便已狠狠推开了他,继而眼神含恨,咬牙切齿同他道:“祁衍之,我琼华此生到死,都瞧不起你,我只恨年少时愚不可及爱慕了你,我告诉你,你连我夫君半个手指都及不上,他善良温柔,待我赤诚,伴我长大,护我至今,比你好上万千。你一介乱臣贼子狼心狗肺之徒,有何脸面和他相提并论?”
这话实打实是冲着祁衍之的肺管子戳刀子,激得他指尖打颤,眼神狠厉可怖至极。
祁衍之怒极,扼住琼华喉间,眼神布满阴霾,话语低沉道:“他宋津言便是千好万好,如今也不过是我箭下亡魂,你怕是不知你惦念入骨的他,下场是如何凄惨,我不妨告诉你,他宋津言,死了,死时一箭毙命,死后万仞碎尸,悬于城墙曝尸百日。”
他一字一句无比残忍,被他紧紧扼住喉咙的琼华周身发颤。
泪水自琼华眼尾沁出,落在祁衍之满是血污的鞋面,晕开了几分血色。
祁衍之愣了一瞬,这时,琼华突然掀开眼帘,她垂下的右手紧攥,猛然抬起直指他的眼眸。
自琼华从常嘉口中得知如今局面时,便料到了祁衍之会来见她,于是她将精心养护数载的指甲在监牢石墙上打磨,磨成尖刃之状,以期趁机对祁衍之动手。
可她终究是个娇养的弱女子,如今又因产后身体亏空,如何能在对上祁衍之时占上风。
于她而言的尽全力一击,落在祁衍之眼中,不过以卵击石而已。
祁衍之轻易攥住琼华双手,让她再难动作,琼华眼看着他困住自己,心头的愤恨无比浓烈,她拼尽最后力气,冲着祁衍之脖颈狠狠咬下,顷刻鲜血直流,她却仍不松口,恨不得咬断他的喉咙。
他这时才真切的明白,原来她真的恨不得杀他而后快。
曾经恩爱夫妻,怎么就走到了如今这一步,祁衍之心头满是痛意。
他由着琼华咬着他喉间,抬手抚过她肩头。他想要试着安抚她,可怀中的她却毫不领情,依旧狠狠撕咬着他的血肉。
这撕咬攀扯,却让许久不曾拥有过她的祁衍之,尝到了些隐秘的快感。
他咬牙忍耐痛意,一只手困住琼华双手,另一只手插|进琼华发间,攥着她后颈将人扯了起来。
琼华的力气,自是及不上他,轻易便被他拎起。
祁衍之捏着她后颈,微微垂眼,眼神略带流连的瞧着她染血的唇畔。
琼华迎上他的视线,看出他眼中意味,将口中鲜血狠狠吐在他脸上。
“祁衍之,你真让我恶心。”
祁衍之闻言嗤笑一声,眉眼间戾气弥漫,将琼华摔在了草梗上,指尖缠绕她耳畔碎发,话语轻佻放浪道:“恶心?臣不过瞧公主几眼罢了,这便让公主殿下恶心了吗?呵,往后的日子,多的是恶心要你受着,我倒是十分好奇,这深宫之内金尊玉贵的公主,若是扔去官妓窝里,会是怎样好玩的场景。”
官妓?自古亡国公主,确实有不少充做官妓的,若是真做了官妓,心性清傲的,索性殉国,倒也少了这许多磨折。
琼华倍感疲累,她想到了她死去的父皇,想到了宋津言,也想到了失去至亲看护的自己来日会是何等处境。琼华满心疲累,实在不想坚持,她二十年皆在父皇羽翼下长大,满心依赖父皇,如今父女阴阳两隔,琼华眼看着她父皇的江山落入祁衍之手中,眼瞧着自己也要受他折辱,彻底没了生志。
她齿间咬着自己舌根,刚咬上一半,祁衍之便已察觉不对,当即扣住她牙关,双指顶开她唇齿。
见她竟真咬了舌,祁衍之心头更是恨极,眼中顿时没了半分温度。
他回首冲着监牢外厉声道:“让你们去公主带的人呢?一个婴孩而已,这般久了都带不过来了吗?”
祁衍之话落,在外面候着的那抱着妍儿的武将,心头顿时一个激灵,有些迟疑的松开了紧捂住妍儿嘴巴的手。
这手一松开,顷刻间,婴孩的哭声嘹亮响起,传到琼华和祁衍之两人耳中。
这哭声惊醒了祁衍之,也惊醒了琼华,让琼华脸色彻底灰败。
常嘉被抓进监牢时并未提及妍儿之事,琼华便以为,宋津言在出事前已经将妍儿安全送走了,却没想到,她还是落在了祁衍之手上。
祁衍之瞧着她脸上神色,心中情绪几经转换,复杂难言。
他一方面想着,这孩子的性命在他手上,琼华便是再一心求死,都要顾忌几分,另一方面又觉得,她如此在乎那孩子,其中有几分是因着那孩子父亲的缘故。
妍儿被抱进两人所在的监牢内,兵将将孩子放在两人跟前,便悄然无声的退了下去,唯恐在里面惹祸上身。
琼华瞧着襁褓中哭的抽噎的女儿,心头如同绞肉般的疼,她颤着手去给女儿抹泪,抬手将她抱进怀中,柔声哄:“妍儿乖,不怕了不怕了,娘亲在,娘亲陪着妍儿呢。”
祁衍之看着眼前琼华满是母亲柔美韵致的模样,却觉如鲠在喉,他紧攥着掌心,半晌刺道:“这孽种对你而言倒是重要,只是不知她和宋津言若是在你跟前让你选,你会让谁活下来。”
琼华猛的抬首,眼神满是恨意水色,声音颤抖不已,恨声骂:“祁衍之,你比畜生还不如!”
琼华不会告诉祁衍之女儿的身世,却也见不得他待女儿如此言语侮辱。
祁衍之由着她骂,眼神瞧着那孩子,怅惘许久,他喃喃低语道:“琼华,若是当年我们的孩子好生活了下来,你会不会、会不会也如今日待这孩子一般怜爱他。”
他这话,让琼华想起了那些年在朔州所受的种种苦痛折磨,想起了他们祁家加诸在她身上的种种委屈,想起了她那可怜的、在她腹中就没了生息的头一个孩子。
琼华抱着妍儿,回望祁衍之,她眼中弥漫无尽伤痛,却并未答他的话……
世间事从来就没有如果,一切的因缘劫难种种磨折都已经注定,他们也已然走到了如今视若死仇的地步,哪还有什么“若是当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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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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