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
门口传来细微响动,白绪陡然睁开眼睛,手指抚上放在身侧的长剑。
木门吱呀一声响,他取剑翻身坐起。
还不待他有所动作,黑暗中传来一道熟悉的人声,“是我。”
白绪放下剑,眉头拧起,“这么晚了,你不睡觉来我这里做什么?”
黑暗里只听得俞行默弱声道:“害怕,睡不着,白日里那些围绕在骨雕旁边的小鬼们太恐怖了。”
声音渐行渐近,床沿有道影子覆盖住月色,白绪拒绝,“怕什么怕,你又不是没见过鬼,回你自己那屋睡去。”
话音刚落,床沿一重,俞行默直接在他床畔坐下。白绪连人带剑往床里侧滚,用膝盖抵住他,低声喝道:“做什么,出去,多大人了自己睡!”
谁料俞行默两脚蹬掉鞋子,翻身上床覆过来。白绪抬脚欲踹,可他下一句话却让他愣在原地。
俞行默轻声嘟囔道:“小白大人,您不是喜欢我吗,喜欢的话床分我一半怎么不可以?”
白日从方前辈那里出来后,小瞎子似乎喜欢上了这个称呼,短短四字被他喊得莫名缠绵柔情。
白绪没料到俞行默能猜到他如此隐秘的心思,更没料到他会如此直白的戳破。月光下他的双眸无比晶亮透明,连声音也尽染蛊惑,白绪呼吸凝滞,后肘撑在枕头上维持僵直的身体。
俞行默见他不说话,脸更凑近了些,“你对我真的没有半分好感吗?可是有时候你看我的眼神都快拉出丝了诶?”
他的睫毛细密浓长,几欲是抵在白绪脸颊一侧上下刷动,白绪喉结滚动,良久之后,抬手,按住他的后脑勺……重重的将他脸按进枕头里,内心慌乱如麻,佯装镇定,实则颜忾心喜道:“睡睡睡,给你睡!”
掌心下的脑袋强硬抬起,俞行默舔着脸皮要求,“我要睡里面,外面我害怕。”
白绪:“怕什么?”
俞行默怯懦道:“会有手从床底下伸出来摸我,我怕。”
白绪震惊,不敢相信:“你怕难道我不怕?”
俞行默义正严辞道:“你不是喜欢我吗?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要为他赴汤蹈火,痛他所痛吗?而且你又看不见摸不着感受不到!加油,我相信你可以的。”
俞行默拍他肩膀,抬腿自他身上跨进去,抢过被子道:“好了,咱们可以睡了。白大人,晚安。”
一套动作形如流水,在他心上不偏不倚地挠上一把。白绪稀里糊涂地跟着他盖好被子躺下,周遭沉寂下来的环境反倒令白绪彻底摆脱困意,他看向躺在身旁与他同枕一枕的俞行默,猛然掀开被子,后知后觉回味过来,摇醒人问道:“小瞎子你什么意思?”
俞行默迷迷糊糊的,“什么什么意思?”
白绪羞郝道:“就…喜欢啊……”
咣当一声,隔壁屋突然传出花瓶掉地的声音打断二人,白绪脸上的红顷刻间退得干净,他压低嗓音问人,“俞行默,隔壁不是你的房间吗?怎么有人?”
俞行睡意朦胧的应和,“是啊,隔壁是我的屋子。我人不是在你床上呢嘛。”
白绪凝神聚气静听,隔着道墙,所有动静不甚清晰,他沉默片刻,拽过被子替俞行默掖紧被角,取过剑,起身欲去查看。
衣角被床上人拽住,俞行默眼睛未睁,裹着被子蛄蛹,语气黏糊,“先别着急嘛白大人,再等等,他们找不到人自会过来这屋的。”
“你怎么知道?”那点古怪再次浮上水面,白绪被重新拽倒在床上,掐住他下颌抬起,迫使他清醒过来。
俞行默如他所愿,皱着眉十分不乐意的眯开双眼,两手往上攀爬抱住他胳膊不让人走,含糊的跟他说:“猜的啊,杀手不都是这样,房间里找不到目标人物,就会去与目标人物认识人的房间寻找?小白大人,这方面你应该比我熟啊?”
“不是这个,我是问,你怎么知道是杀手,你知道今晚有人暗杀所以才来找我?”他卡壳一瞬,继续道:“不是因为喜欢?”
“……”俞行默抱着他的胳膊睡着了。
白绪心急,这时门边又传出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暗夜里分外清楚,俞行默瞬间睁开眼睛,里头哪还有一点睡意,分明就是诓骗他。
两人目光短暂交接,俞行默拨开他手,果断裹紧被子,滚进床里。白绪咂舌,妥协地仰面在外侧躺好,手指勾紧剑身,睁着眼睛屏住呼吸装作沉睡。
杀手经过训练,细微的开门声后再听不见其他动静,白绪无法分辨出对方几人,心跳平缓,搭在剑上的手却不由自主捏紧。
黑影靠近,落在眼尾的瞬间,白绪拔剑横在来人脖颈,抬脚踹开床尾另一要扑来的人,旋身下床,以剑挑落床帐,扎头陷进打斗。
两名杀手身手不俗,白绪自也不是好惹的对象,一番较量之后白绪处于上风,杀手一人逃跑一人被俘虏咬毒自尽。
白绪挑开床帐道:“解决了,出来吧。”
俞行默钻出颗脑袋,一眼瞧见地上的血水与血泊里的男人,尖叫一声又拱回去,嗓音打颤,“你…你就不能先处理一下尸,尸体……”
白绪无语,屈腿也钻进床帐里,只来得及拉住人脚腕,道:“你怕什么,又不是没见过,在渔起村,你不是还和尸体共眠了五日吗?”
俞行默惊讶,“那不一样,点点又没流这么多血!”
白绪揉着他脚踝,漫不经心乜他一眼,开口慢悠悠道:“血迹不是从院口蔓延到里屋?”
俞行默抽回脚,挥舞两手冲他比划道:“点点那是一长条,干涸了,他,一滩!人还倒在那里,血还在流呢!”
“理由还挺多,收拾一下准备出门。”白绪白他一眼,退出床帐,俞行默拱着脑袋询问:“尸体你打算怎么处理?就放在这里不管的话,等天亮了老板娘看见估计会疯掉,而且要是有人报官了我们该怎么办?他的身份你确定了吗,认识吗?……靠,还不如不杀呢!”
白绪道:“看□□药的方法应该是某个杀手组织的死士,不用动,等天亮我会去找当地官府说明情况。”
他说着抬起眼皮笑问他:“怎么,这次看不见鬼魂了?”
俞行默躲在床帐里摸了摸鼻子,“这能不能看见,看见谁,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夜色太浓,客栈阒然无声,两人悄无声息地出了门骑马直奔郊外土地庙而去。
破庙空无一人,黑灯下火,仅见月色。缝隙四处漏风,俞行默裹紧衣衫,立在门外,不敢抬头看神明,转目移向白绪,问:“大半夜的咱俩来这里做什么?即使是约会…可哪有人到这种地方约会的?”
白绪点燃蜡烛,扔给俞行默一支,他拿着蜡烛惊道:“哪儿来的?”
“客栈顺的。”白绪纠正道:“不是约会,是取证。”
他径直走进土地庙,手持蜡烛俯腰从门槛一路照到神像后。今夜在小瞎子未偷袭之前,他躺在床上沉思良久,一丝一丝的捋清今日白日里所发生的一切,总觉哪里有古怪,即使是试图用俞行默的眼睛去看待今日的一切。
白绪想不通,直到烛灯熄灭的瞬间,有火光透过薄眼皮掠出半道亮光,他忽然福至心灵,换上另一种诡谲的思路去看待全局。
白绪仔细察看神台,果真看见大大小小印在灰尘里的痕迹,又转到神像后,将手中蜡烛递于俞行默,半蹲下在干草旁,示意他往前照亮。干草堆经人久睡,早已变得干瘪单薄,还沾满潮气,白绪比划了一下干草印下去的地方,抬眼望向俞行默,目光沉沉,薄唇抿紧不语。
俞行默被他望到心里发慌,不自觉往后退半步,讪笑问道:“这么看我做什么?”
白绪道:“在这里死去的那个人,真的是那个孩子吗?”
俞行默语气磕绊,“你,你什,什么意思?”
白绪却撇下眼睛,摇了摇头,又挑起另一个疑惑,“俞行默,那天在首饰铺子,为什么会买下我选中的那只?”
“什么?”
白绪从干草堆最低下捏出一物,银光微亮,举在两人之间,道:“银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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