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
饭后周煦有些困，打了几个哈欠。但要是正式去床上睡她又没什么睡意了，况且几乎没有在别人家留宿的概念。
叶言倾把客厅和走廊的都关了，周煦本来赤着脚坐在落地窗边，视线一下落入昏暗，疑惑胆边生，更是滋生出些许恐慌来。
只有屋檐下的一盏灯，像一杯红茶打翻了泼下来，蒙蒙昧昧。
“叶言倾。”她惊惶地叫他的名字，“是停电了吗？”
脸颊一热，被人亲了一下，叶言倾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笑了一声，“这么可爱？”
“你干嘛？”周煦不解。
叶言倾开口解释：“不会停电，别墅里有备用发电。”
周煦稍稍安心，紧绷的心脏松开了绳索，缓慢恢复到初始状态，然后向他身上靠去，“怎么关灯了？”
他摸摸她的后脑勺，往自己怀里揽，“这不就是目的？”
“什么啊?”周煦忍俊不禁起来，她不是随时都可以对他投怀送抱的么？
“小时候脑袋磕破了，失明了一阵子，变得很胆小。”他有说故事的兴趣，周煦也正好想听，“因为看不见，总喜欢黏着身边的人。”
周煦说：“你不应该是几个保姆或者司机看着长大的么，怎么会可破脑袋？”
叶言倾笑她：“电视剧看多了？”
“我不知道，感觉是这样。”周煦仔细想想：“你现在也很习惯人照顾，而且你还有哥哥。”
叶言倾不想解释，小松跟在他身后照顾其实是多此一举，想寻求个安慰罢了。他小时候心脏不太好，被小松那小子骑自行车撞了下，当时吓坏了，从那以后就生怕他出差池。
“说呢，”叶言倾说：“我那脑袋是被我哥带着玩车摔得。”
“你哥很调皮？”
叶言倾笑了笑，慢悠悠地说：“他这人会装，如果你了解他就知道了……”
周煦想来她应该也没有什么机会认识他哥，就连叶言倾这个人，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一拍两散了。于是她没说话。
“小松不是说你才是最腹黑的那个吗？”
叶言倾只是笑了笑，继续说刚刚的话题，“看不见的时候，听觉会变得很敏感。”
这一点周煦是赞同的，比如她现在能感知到而后他呼吸的震颤，喉结在滚动，于是周煦扭头吻在他的下巴上。那里已经有了淡淡的硬茬感，很性感，她用唇瓣磨了磨，有痛感，但是她又想，把嘴唇磨到红肿受伤，也不妨是一种快意。
叶言倾俯身应下来，他们在黑暗中接吻，如同两个互相取暖的人，是依偎也是斗争。
不太想做，都不太想做，只是感觉累，陷入黑暗的感觉很好，周身变得简单。
叶言倾问：“要听点声音么？”
周煦窝在他怀里，脚夹在他两条小腿之间不放人走，“放点音乐吧。”
叶言倾走不了，摸来手机，又问：“听什么——”
“随机好了。”周煦说。
叶言倾的歌单和周煦的竟然重合度很高。周煦的口味偏窄，喜欢的歌手和乐队是从上中学的时候就喜欢的，近些年爆火的被她纳入歌单的很少。
Eason的歌，冷门，《我们万岁》。
“渐渐头上染了白，你一样很美
纯粹发自我真心，别皱眉
月亮是否仍然认得当天的你
约会每一刻亦带着孩子气
常为琐事而庆祝
怀念幼稚时犯的错
真想与你重游那快乐故地
情人游天地，日月换行李
如果失忆，我渴望再多一次认识你
与你说些无聊事，挽手几千里
……”
她没有劲头活下去，真的好想忽然就白了头，可以安静地回望自己的一生，也可以理所应当地安静死去。
周煦长久地没有说话，叶言倾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让她踩在自己的脚上，摸到她眼角的死气沉沉，他说：“周煦，感受到了么？是有人在你身边的。”
周煦强打起精神，和他聊笑。说起自己上大学时，攒了很久的钱准备去看Eason的演唱会，可是真到那一刻她又舍不得。
来到北京她再也没有跟父亲要过钱，一个人的生活总是很艰难。学费，生活，学习资料，没钱就寸步难行。如果为了听两个半小时的演唱会，接下来几个月她要捉襟见肘。周煦是个凡夫俗子，只能放弃遥远的梦想。
叶言倾沉默地听着，也很愿意听，但是周煦倾诉的**很低。
他们在低微的音乐里缓缓晃动了一下身体。周煦已经很久对生活提不起兴趣了，所拥有的，也只有过去罢了。
他们说起小时候看的电影，九十年代生人的童年是属于港片的，周星驰，古惑仔，甚至在小小年纪里接触了断背山。
总是被家长说是被毁掉的一代，周煦不知道父亲希望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可是学习了这么多道理和知识，依然不知道怎么面对支离破碎的童年，也逃不出家庭暴力的阴影。
黑暗掩饰了周煦眼眶里的红，她低声说：“我很孤独，英文怎么说？”
“iloveyou.”
叶言倾明白了她，所以给了她回应。
她的眼泪掉下来，全是委屈。
还是希望有人爱她。
*
周煦在叶言倾的怀抱里醒来，手机在床头震动了很多次，每天早上醒来都是这么一堆工作消息，夹杂在这其中的还有母亲的，让她这周末帮忙带鑫鑫去医院检查一下，说小女孩的发育不太对劲，怕骨龄愈合过早。
这方面的事郑玲不是很懂，拜托了周煦。
周煦摸着手机看了好一会，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然后把消息删了。
“今天要回去吗？”叶言倾看到她坐在被子里，眼神茫然。
周煦回神道：“有工作要处理。”
“我陪你一起。”叶言倾说。
周煦想起来他是昨晚才过来的，立马就走时间全浪费在路上了。也知道明智的说法是推辞，但是她说不出来。
两个人高铁刚坐下，叶言倾的电话也响了，叶文邵打来的电话，因为半个小时前在他家里扑了空，“小松不是说你昨晚刚回来的么，怎么又走了？”
叶言倾头疼，“你没打招呼就去我家，现在来质问我？”
叶文邵：“我是你哥，关心你嘛。”
叶言倾把电话挂了，看周煦一眼，然后用微信给叶文邵回复：“你有事儿么？”是关心还是听八卦，他不至于分不清。
想来小松已经把昨天的事儿都一五一十地学给这位了。
叶文邵：“想来趁机见见你女朋友。”
叶言倾：“暂时没这个必要。”
叶文邵：“所以你一早就走了？”
叶言倾：“她有工作。”
他开了飞行模式。肩膀上有些沉淀感，周煦的脑袋耷拉下来，落在他的肩头。
昨晚很晚才睡，周煦的失眠很严重，在陌生的环境里尤其严重，叶言倾希望她能在这个时候补一觉。
她的长卷发落在他灰色毛衣的领口里。
叶言倾没有来得及多看看她，车厢里有些吵，这一次他们没有买到商务座，身边乘客比较多，囊括世间百态。
周煦睡不着，想到很快就要下高铁，要进公司，她很烦，很想逃避。
“我不想回去。”周煦说，“我感觉自己缺氧了。”
这不是错觉，长期低迷抑郁引起的内分泌紊乱，睡眠不足导致的脑补供血不足。不止是缺氧，浑身乏力，提不起兴趣。
叶言倾说：“行。”逃避很简单，并不可耻且有用。
他们提前在南京下了车。
这是一座不算陌生的城市，周煦来过很多次，但从来都是因为工作，每回都来去匆匆，坐在公司的商务车里，连一句正儿八经的南京话都没听过。
这次周煦把所有的会议都推迟了，在南京待了两天。
夜幕降临，她和叶言倾在酒店里听歌，看老电影，《饮食男女》，《卧虎藏龙》，《断背山》……看累了就抱在一起，接吻，抚摸，做极尽亲密的事。
白天他们去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
周煦上一次过来是上初中的时候和同学。这里肃穆庄严，也让人心情平静，悲从中来。就像每个中国人刻在DNA里的印记，哪怕是听到国歌都会有流泪的冲动。
个人的情绪在家国仇恨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事实上她很清楚，人应该立即停止精神内耗，关注眼前的生活，关注这个世界上恢弘的美好。
可她依然囿于这贫瘠的精神境地，明知道不该，可毫无办法。
“我很孤独用英文怎么说？”
“iloveyou”
引用的是《算死草》里的台词，非原创。写着写着很想哭，即使是陷入绝望的人，还是希望有人能爱她。
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都是止痛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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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chapter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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