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琬所在的商队驻扎地在往北80里,正是他们说要到达的目的地——野市。
开春后天气回暖,这一座荒凉覆满冰雪的残垣断壁开始有了人气和炊烟。
半个月前刚刚赶到这里,在老地方开了一家饭馆的胖子,大名不详,小名王二蛋,一手做面的绝活,香飘十里。
饭馆开门的早,天蒙蒙亮,基本没有什么客人。给熬了半宿的汤加了把火,胖老板摊在柜台后的椅子上,手里摩挲着昨天路过的贵族老爷吃了面以后随手赏给他的实心银核桃,美滋滋的期待着今天能够遇到一样阔绰的主顾。
清晨朦胧的光线中,一袭白衣之人掀开帘子,喊了声:“老板?开门了吗?”
“来了来了!这位少侠,来点什么?”胖子随手把核桃往身后一背,连忙迎了上去。
胖老板走南闯北做生意,眼睛毒的很,随意扫了下,只见这人样貌清俊异常,身姿挺拔如松,应当是习武之人。只是衣服虽然看起来价格不菲,却带着灰尘,显然很久没洗过,脚下的靴子是最便宜的货色。一块普通的布包着的剑,剑柄上连个像样的络子都没有,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富裕的。
他听见这个年轻人温声道:“老板,来一大碗面吧。”
“好嘞,来个小菜么?”
白衣人果然犹豫了一下,他撇了一眼墙上贴着的价目表,摇了摇头:“一碗面就行了。”
胖老板向来和气生财,他圆团团的脸上面色不变,嘴角还带着笑:“少侠稍等,汤正沸着呢,正好能煮上一碗热腾腾的面。”说完便朝后厨走去。
白衣人把剑放在一边的长椅上,深深吸了口充斥在饭馆空气中面汤的香气,默默地咽了口口水。
就在这时,一个一身灰布衣裳,容貌和打扮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站到了白衣人的身边,对他鞠了一躬。
“七公子,属下……”
刚开了个话头,顾白衣连忙拽了他一下,把他拉到自己旁边的长椅上:“七公子是谁?我不认识,你别在外面弄这一套,当心被人看见。”
灰衣男人猝不及防被抓住手腕,心里本能的一惊,多年生死历练的内力本能的就要发出攻击。
然而下一秒,他便毫无还手之力的被按在长椅上,他的内力流转毫无凝滞,却只能在经脉中运行,一丝一毫都无法突破身体的桎梏,更没办法对眼前的七公子造成半点伤害!
灰衣男人眼中流露出惊讶之意:
“半年不见,七……顾大侠内力竟已突破屏障,从一流高手迈向超一流高手之列……恭喜顾大侠!”
顾白衣松开手,刚刚坐正一点的身体,又懒哒哒的向后一靠,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没多久,前两日遇到些事情,受了点小伤之后又心有所悟,一不小心就突破了。”
他撇了眼灰衣人:“综录,把我的原话跟我三姐报告,我要是听见你添油加醋……”
综录沉默几秒,还是老老实实的低声回应:“您一身神功小成已有数年,这次应当是短期内遇到数次遇到生死危机,又同时遇到震撼心神的事,否则绝不会轻易突破,这一点即使属下……我不报告,主人只要问一下阑墨便会知晓……您瞒不住的。”
顾白衣扶额哀嚎了一声:“啊——好了,我知道了,你别说了,我特意露了行踪,让你来见我,不是为了让你告状的!”
按照顾白衣现在的内力,只要他不想,天底下没几个人能跟踪的了。综录微微皱眉:“七……顾大侠是在这儿等我,遇到了什么事?”
胖老板端着餐盘走了出来,顾白衣还没等回复综录话,心神瞬间便被鼻腔中充斥的香味儿夺走了,他拧过头,见胖老板放下一碗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面后,又放下了一碟凉拌小菜。
顾白衣疑惑的看了胖老板一眼,就见胖老板笑呵呵的搓了搓手:“今天个开张,您是第一个客人,这小菜就当送你的,您吃的高兴再走,我也讨个好彩头。”
摇头笑了笑,顾白衣不由得赞叹:“老板一看你就是生意兴隆发大财的人呐。”
老板笑了,嘴里念叨了两句得您吉言,又把目光放到了综录身上。
综录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摇了摇头:“我吃过了,老板您忙去吧。”
老板看出这二人有话要说,又笑呵呵的去后厨看汤了,顾白衣从筷子筒里抽出一双筷子,摇头叹道:“我听人说他家面很有名,每年这时候只能到这才能吃到,你既然过来做任务,也不尝尝,岂不遗憾?”
综录像是鼻子失灵一样,在浓烈的香味儿里缠绕着,愣是半点儿反应都没有:“喜欢的东西太多了,就会留下破绽。”
顾白衣端起碗呼噜噜的吃着:“人各有志,便随你罢。”
他几口就把面和小菜都吃的干干净净,连汤都喝光了,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碗,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放在桌上:“出去边走边说吧,我一会儿还得赶回去。”
综录看了眼桌子上的铜板,摇了摇头,跟在顾白衣身后的脚步稍微顿了顿,放了个东西在桌子上,这才跟着离开。
“倒也不必。”顾白衣没回头,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我本来欠他个人情,现在却变成欠你的了。”
综录视线落在顾白衣被蹭上泥土的衣服下摆上,露出点儿微不可查的笑容来:“若能让您欠我人情,那倒是我三生有幸。”
顾白衣一哂:“我的人情又有什么用呢,反倒是累赘……算了,我问你,三姐现在还在漠北吗?”
综录点点头:“听说您跟着贺小姐和林公子来野市,主人差点追着过来,后来林将军和陆大夫好容易劝住了主人。陆大夫怕主人和将军去了林家村,看到贺小姐的住所,又冲动行事,便把主人和将军都留在漠北府上了。”
顾白衣一愣:“他们已经知晓贺琬姐弟的事情了么?”
综录点点头:“阑墨比主人早到几天,刚好就在您和贺小姐走的那天,他查明了前因后果,便报给了主人。”
顾白衣下意识的捂住胸口微微作痛的位置,不想再回忆自己看到卷宗时的心情。
那个时候,他一向波澜不惊的心里,甚至隐隐对林弈有了些怒意。
“林将军……没事吧?我姐什么反应?”
综录道:“林将军不让我告诉您,但是主人希望我一旦遇到您,一定要告诉您……将军久病初愈,当场吐了血,他和主人这些天都夜不能寐……与其说是被陆大夫劝住,倒不如说主人他们不敢去看林家村。”
“姐姐倒是了解我的脾性……”沉默了几秒,顾白衣撇过头去:“我连夜躲开,何尝不是……”
叹了口气,顾白衣转移话题:“我找你来,是想问你,北狄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动静?您指的是……”
“商队、野市相关,想要破坏两国和平、挑起纷争的激进派的动静。”顾白衣若有所思的扫视着空寂的街道:“我跟着商队这几天,总觉得心里不对劲,自我前些天突破境界以后,经脉全通,现在能隐隐感觉到前路不详。”
综录眉头紧皱:“据我所知,自从去年开春新王上位,旧王势力均被击溃,现在只剩下散兵游勇,早就不成气候……”
“散兵游勇……”顾白衣若有所思,综录恍然:“我立刻命人把旧王残部的情报给您。”
顾白衣点头,二人忽然同时停住脚步。一身白衣的大侠眯起眼:“综录,看来你今天有些惹眼了啊。”
综录扫视了一眼慢慢围上来的黑衣人,又看了眼即使一身落魄也要穿白衣的七公子:“您确定?怎么看都是您招来的……您今天到野市,该不会是没拿通行证,翻墙进来的吧?”
“呃……嗯……”
顾白衣看了看天:“我只是想跟你问几句话就走的……野市我没来过,以前就这样么?”
“当然不是……可如果您的猜测准确,他们应当是紧急被派来驻守的暗卫。恐怕是因为您突然出现,他们又看不出您武功深浅,干脆派人用命来探一探吧。”综录捏紧了刀。
“你易容而来,若是让你混进人群,你应当能走吧?”顾白衣压低了声音。
“能。”综录点点头。
顾白衣笑了:“很好,我现在要急着出城,贺琬他们可能遇到麻烦了,他们商队所在你应当知晓,记得派人把消息送给我……你自己保重,别跟你主人告我黑状,记住了?”
“除了最后一句,都记住了。”综录话音刚落,做了个自我保护的姿势,下一瞬,顾白衣已经一掌把他拍了出去。
这一掌如风雷之威,卷起千堆归尘,正中综录胸口,然而内力把综录裹挟起来,半点没伤到他,带着他整个人轰然砸破了三栋无主的破旧房屋,落在了一栋木屋中。
黑衣人见状连忙往前扑,想要追人,可惜黄沙被内力扬起的狂风翻腾,迷住了所有人的眼。
人仰马翻之间,一片混乱,等到尘埃落定之后,综录已经不见踪影。
顾白衣则神出鬼没的站在野市边缘的塔尖上,对一群人挥了挥手:“就凭你们,也想抓我顾白衣?”
“他是顾白衣?”黑衣人面面相觑:“头,看来不是……”
领头之人咬了咬牙:“玄一剑主……那便是我们找错人了。你我还能站在这,是顾白衣手下留情了!还不走!”
他干脆的一挥手,领着所有人撤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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