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恬盯着好友通过自动发送的那条消息，莫名轻嗤了声，点进他的个人信息。
林砚寒的头像是一片玻璃窗，窗外景色被拉到模糊，唯独窗上雨点清晰，像是在压抑和沉静间扭曲。
名字也格外的简单，就是一个大写的“H”。下面的个性签名和头像倒是应景，写着“rainy day”。
视线在个性签名上短暂停留几秒，周恬收回视线，挑眉。
她记得还有个意思。
简单给他备注了一下，又回到了聊天框：【同意了？】
她没加上他时，就已经说清了全部来意，如果他不同意，那他大可不必通过验证。
对方回的还挺快：【嗯】
周恬想了想，给他报价：【五百，非商】
她自认为已经是一个比较高的价格了。她这人不是特事儿，拍起来利索，结钱也利索，更何况她只是拿来交个作业。
这个价已经是看在他脸的面子上开的了。
H（待观察）：【不急，我有个请求，想问一下你可不可以帮忙】
Zhou：【？】
H（待观察）：【能帮忙做模特吗？拍情侣制服，不用露脸。不知道你这边方不方便？】
Zhou：【？】
H（待观察）：【emmm不方便吗？】
周恬有点莫名其妙。
好在他很快给出解释：【是这样的，最近接了个制服馆的情侣制服寄拍，档期比较近。我可以不需要你这边支付拍摄费用，你帮我做一下模特？各取所需？】
周恬瞬间了然。
难怪看他之前穿DK制服呢。
多少也算个同好，如果不露脸，又不要钱，周恬还是很乐意助人为乐的。尤其是最后这四个字，她挺欣赏：【行】
她的期末作业也就是最近了，两人商量了一下时间，找了个近期都有空的时候，地点就约在伏西路那边的烂尾楼。
另一边。
何仲成聊完了，把手机递给他，一脸得意：“你看我说的吧，你好好跟人客气说一下人总能同意，免得你还费劲去找个女模特。我打听过了，这个周恬挺牛的，去年还给咱美院拍过宣传海报，质量挺高。”
何仲成说着，又觉得不对：“诶？按道理来说你应该见过她啊。虽然她拍的不是你，但当时是同一场来着？”
林砚寒一边翻阅着聊天记录，一边皱了下眉。看到绿色气泡里完全不符合自己风格的说话方式，有点不顺眼，语气也敷衍：“见过。”
何仲成回忆：“她长得挺好看的。”
他冷淡应声：“所以呢？”
行吧。
何仲成帮完了忙，也没再打扰他，从口袋摸出钥匙放到茶几上：“反正已经约好了，你到时候跟人准点见面就行。我最近没时间找你了，这房子你先住着，不用房租。”
“市价。”林砚寒看向他。
何仲成啧了一声：“你这人怎么这么矫情呢？说了不用给，房子我叔空这儿三年了，给谁住不是住。更何况条件又不好，一破地下室而已，要几个钱？”
林砚寒不为所动：“八百？”
何仲成默了默，妥协：“五百吧。”
—
伏西路这边有个著名烂尾楼，原本的投资商盖楼盖了一栋就卷钱跑路，后来又有人高考没考好从这天台跳了下去，后面就彻底烂了下来，没人接手。
这块儿也算比较偏僻，水泥墙面已经斑驳，角落里蜘蛛网堆积。
周恬一手拎着三脚架和一个大黑包，一手提着几斤重的镜头。颇为嫌弃的看了眼旁边墙面上的脚印，又想起了临走前危霜危言耸听的那句闹鬼。
闹个屁鬼。
有人装神弄鬼还差不多。
等了三分钟的样子，林砚寒也过来了。他同样拎了个不算小的包，看向她又像不知道说什么，只颔首示意：“你好。”
周恬表情淡淡，也同样回了句“你好”，但心里却在想，他比上次看着礼貌点儿。
上次明明就是那种与世隔绝的吸血鬼样儿来着。
“先拍我的拍你的？”周恬视线落在了他包上。
他那边只是拍衣服，其他东西自然没有，原本说是帮她买，但两人约的时间近，那个快递都来不及送到。
周恬很给面儿的穿了自己的。
现在脚上穿了双黑色小腿袜，以及很经典的4900棕色款，方头还带翘，挺百搭。为了方便换衣服，她也就套了件简单的连衣裙，外面加了个外套。
今天天气还不错，出了个没什么温度的太阳，到底是没那么冷了，也就没被危大小姐进一步阴阳怪气说她抗冻。
但在周恬看来，两人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他像是斟酌了一下，声线还是冷冷淡淡那一挂，但语气沉下来点：“你吧。”
周恬点头，带他往上走：“去天台。”
林砚寒没有异议，经过她时还主动问了句她是否需要帮忙拿东西。周恬也没跟他客气，一股脑塞给了他，就镜头自己拿着了。
她不放心。
这栋楼十二层，天台确实有点难爬。上天台有道铁门，上面挂着把断了链条生了锈的锁，一看就是人为损坏的。
推开门，空荡平坦的天台角落竟然还有张桌椅。周恬看了那桌子几秒，打心眼佩服那个搬上来的人。
绝对是吃饱了撑的。
不然她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她让林砚寒把东西都放桌上，三脚架放一边，找出衣服让他将就在楼梯间换好，准备开始给他化妆。
化妆前稍微往上扯了下袖子，林砚寒这才注意到她手腕上还盘着只蛇。
他：“……”
周恬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无语，又注意到他视线落点，也没多说什么，只问：“介意帮你化妆吗？或者你自己来？”
“不介意。”他大概还是有点准备的。
“行。”她也不拖沓。
林砚寒闭上了眼，还能听见离自己忽远忽近的蛇吐信子声。
他底子都不能用“好”这么个单薄的字眼来形容，周恬越看就越暗赞。
不愧是她，慧眼识珠，约到了这么个极品。
她简单给他拍了层护肤水保湿，等吸收得差不多了才开始上底妆。周恬不爱给自己化妆，但化起来得心应手，他五官也不需要修饰，遮暇这步都显得多余。
因为主题是「下坠」，连名字一听就极具颓丧感，整体风格也是往暗黑病娇风那边靠。周恬给他脸上画了几道伤疤，鼻梁间也横过一道。
妆化完就是整体造型的部分，周恬从包里翻出发胶，一缕缕挑起他头发开始喷，边喷边徒手给他抓发型。
主要还是因为条件简陋，要不是怕妆掉的快，她嫌补麻烦，又没有合适有电的地方去，她多少也找个位置给他做完了妆造再出来。
不过也庆幸幸好做出了英明的决断。
她爬楼的热到现在还没散。
弄完了头发，周恬又从包里翻出绷带和剪刀，在他手腕绕上几圈，比了比。
不错，有内味儿了。
全部搞完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她装好镜头，指挥林砚寒坐到天台那边去，不忘嘱咐一句：“往里坐点，别真往后靠，掉下去概不负责。”
话音刚落，他看了她一眼，嘴角扯了下：“嗯。”
周恬看着镜头里的人，又看了眼天色，皱了皱眉。
不对。
今天出了太阳，不是她要的氛围。
她不怎么喜欢用后期，向来是能生图直出就生图直出。
主要是调色改滤镜什么的怪麻烦的，修的人容易暴躁。
她看了眼时间，才一点多钟，估摸着就伏城这天气，可能一两个小时这太阳就扛不住跑了，又收了扶镜头的动作：“那个。”
林砚寒：“？”
周恬声音平淡，完全听不出来是在和人商量，没有丝毫诚意：“先拍你那边吧。”
林砚寒：“……”
很快，轮到周恬自己去换衣服。
对于她的临时变卦，林砚寒并没有给出太多反应，压根就没问原因，很快点头。
他寄拍的制服恰好是暗黑风，再加上又不用露脸，连改妆造的时间都省了。
连衣裙脱下，换成了黑色衬衫，衬衫胸口口袋绣着店铺logo，领子上也绣了花体的店铺名称。
42cm的格裙为紫黑相间，配饰是平角领结和领带，都需要拍。固定的配饰是条皮加金属的腰链，她将衬衫扎进了裙子里，衬得腰更加细。
周恬有172，这裙子对于她来说有点短，她一般买也买45cm的比较多，但现在也没得挑，就这样将就了。
林砚寒那边近中远景都需要拍，一共两套就够，一套是不穿外套的，一套还需要穿个西服外套。
她换好衣服走出来，简单整理了一下，从略显僵硬的人手里接过香芋，若有所思：“你怕啊？”
刚刚是问过他，他说可以才暂时让香芋盘他手上的，不然她不好换衣服。
但看这人的表情，真不像不怕的。
他回避了这个问题：“开始吧。”
林砚寒自己也带了三脚架，但很显然是手机用的三脚架，和她那单反的架子比细都细了一圈。
周恬一脸复杂：“你不要告诉我你拿手机拍？”
虽然也不是不行，但和相机清晰度都差一截。
林砚寒简单点了下头，从头至尾都言简意赅，说话都是两三个字往外蹦，像是多说两个字他就得亏本：“嗯。”
他原本也是有相机的，毕竟单反肯定专业度更高一点，但已经被收缴。不过他并不打算和周恬解释，没必要。
她盯着他手机片刻，嫌弃：“用我的吧，晚点回去传给你。”
他默了默，再度点头。
调整好了大概的位置，两人开拍。
拍这种还算比较简单，两人也没有特别亲密的举动，唯一的肢体接触大概就是两人肩碰了一下。
看图时一个赛一个的刚正不阿一身正气，简直是瞎子都能看出来那股距离感。
他还没挑剔呢，周恬先挑剔上了。
她不允许自己拍出这种东西。
折腾了半天全都拍齐了，她实在忍无可忍，提出重拍。这回几乎全程都是她带着走，他显然没有拍双人的经验，就连让他把手搭她头上这么个简单的动作，他都能做的活像要抠她天灵盖。
真的牛。
最后反反复复又拍了好几次，周恬才终于觉得满意。其中两人一前一后，香芋从她的肩往他肩上爬那张她最喜欢。
等他这边拍完，不知不觉三个小时都过去了，四点半已经完全没了太阳，总算能达到她满意的光线，赶紧给他补了妆开拍。
林砚寒和她一起拍时，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别扭简直拉满，说的好听点像个木头，说的不好听就是僵尸。
但到他单人照，表现力却还是很可观的。
不过她将这一切主要归功于她指导有方。
男生坐在天台，掌心落着片羽毛。他浑身缠着绷带，被死死束缚着，风一掠过，羽毛飘向半空，他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即将从高空坠落的模样。
周恬本来只打算拍远景，但看着这么一张脸又觉得不拍点近景属实暴殄天物，又多加了几张近景。
镜头里，男生修长的手扯着贴在脖颈的绷带，明明绷带两端都是向后飘的开放姿态，他却像被人扼喉，嘴角洇出了血。
还有一幕，苍白疏冷的皮肤与缠在眼睛上的血色绷带形成鲜明对比，脸上深浅不一的伤口更是扩大了这种破碎感。偏偏他嘴角还含着浅淡笑意，像是享受，像是沉沦。
周恬很满意。
全部拍完加收拾好东西时已经六点多，衣服已经换了回来，她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看了看手机上的叫车软件。
她定了位，软件派单显示现在正值高峰期，派单估计得二十分钟。
周恬无语，不明白到底是哪门子高峰期。
下着楼，她想到什么问了一句：“需要帮你叫车吗？就是慢。”
一个车费她还是不用抠的。
“住附近。”他依旧话少。
这会儿合作顺利结束，他身上的距离感就更重了，不知道是不是迫不及待和她划清界限。
行呗，既然不需要就算了。
周恬也不是什么冤大头，没有上赶着送钱的爱好。
下楼比上楼轻松得多，到了楼下，林砚寒也没急着把东西还给她，而是又走了一段路走到外面，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大道，站定。
他没说话，但周恬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上了，明白了他的想法。
他这是陪她等车呢。
刚想说不用，她口都没来得及开，天边猛地一阵轰鸣，几乎来不及反应，雨跟泼水一样当头浇下来。
周恬缓缓：“……？”
靠。
要死啊这破天？
小林：看这聊天记录真的很不顺眼，啧。
—
恬总：我真的讨厌下雨天。
小林：嗯好，能不能先把蛇拿远点？
小废雾：小林害怕，但小林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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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讨厌下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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