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王府,一路上不说躲开的侍卫,单是下人就如潮退的鱼,一群接着一群来,为了赶时间,她拼命奔跑的同时还要注意避开人,好几次都差点被人发现了。
不过幸好,她到底只花了两刻钟便赶到了。
红颜支起身子,即便浑身酸痛也丝毫不敢浪费时间,她躲开人随便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换了身衣服。
再出来时,她又换了副模样,衣服是刚刚从某个菜篮子里偷过来的,头上包了一块破布当方巾,低头敛眉,悄无声息地混进了一群货郎中间。
“今日的东西都送完了没?送完了赶紧一起从南门出去,关了门就不开了啊。”一个管事的人过来,扯着嗓子喊道。
“到齐了。”
“都送完了。”
“应该没了。”
“反正我的货都送到了。”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到底好了没?”管事的不耐烦地又喊了句。他们是要确保这些人走完了才锁门,而一旦落了锁,到明日才会再开。
站在最前面的人走上前,鞠了一躬,说之前已经清算过了,都到了。
管事的扫了一眼,还是有些不放心,这里可是靖王府,万一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偷偷留下来祸害了前院的主子们,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你再清算一遍。”那人闻言,到底不敢得罪王府的人,连连答应,随后转身便再次清起人数。
红颜躲在人群中暗道不好,果然不等那人查到这里,旁边的人见她一副生面孔,当即警惕起来,一脸怀疑地问,“你是送什么的,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
王府的需求量大,除了个别情况,一般都是稳定的人送,他就是给王府送了很多年木炭,可却从来没见过红颜。
红颜察觉到他跃跃欲试,想要举报的心思,当即解释道,“我是帮我婆婆送菜的,她生了病,没办法来。”
说完,她拭了拭泪,“我全家都靠这活计养着,换人实在是没办法,你能不能不要告诉管家。”
旁边的人闻言,心中怀疑瞬间消了大半,又看她哭得可怜,便真信了,想着也是,王府的需求稳定,但必须按时送,且为了保证安全,轻易不同意换人。
“那行吧!我当没看到。”他又转了回去,还不忘向其他人宣传一番,让他们不要告发红颜。
不过片刻,周围的人都知道了,他们瞥了红颜一眼,想着小姑娘而已,便没多说什么。
有了人帮衬,清算的人也没对红颜多加注意,待确认无误后,转身回去向管事的人禀告。
管事的人早就没了耐心,点点头,让他们跟在身后。
红颜混在前进的人流中,微不可察呼出一口气,这一关,算是过了。
然而,没等管事的人推开门,一群侍卫突然从后方气势汹汹地跑了过来,他们将挡路的人踢开,排成一排手持武器堵在门口,活像一堵铁墙。
“王府进了贼人,王爷下令封府,所有人不得离开。”郑凌走到众人面前,如鹰隼般的眼睛飞速扫过一圈。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他们都在想到底是何等厉害的人居然敢到王府生事,当然除了好奇外更多的还有害怕,大家都是一群小老百姓,何曾被人用刀团团围住过。
管事的人见到郑凌,当即认出是王爷身边的侍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更别提反对了。
红颜藏在人堆里,眼眸微眯,她也认出了郑凌。
就在她扮作丫鬟离开时,尚未走远,她便感受到了一道强烈,审视的目光,而那目光就是出自郑凌。
天色昏暗,满院的侍卫,无一人看出她的异样,当然主要是他们跟着王爷身经百战,对贵女再熟悉不过了,根本不会想到居然真有人能悄无声息地打晕丫鬟逃出来。
扮作丫鬟也就罢了,路过那么多侍卫,神态,动作也丝毫不露破绽,实在是少见。
而郑凌作为他们中的一员,却偏偏能一眼锁定她,红颜心中不免对他高看几眼,不过麻烦也是真的麻烦。
郑凌得了王爷的吩咐,待人回到后院,在林平众人惊恐的眼神,揭露了盖住丫鬟的被单,人果真跑了。
林平想起自己之前的嘲讽,吓得冷汗直冒,谁曾想郑凌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带着人径直走了出去。
郑凌一心想着王爷的任务,哪有时间报复林平,他在确定完后,立刻下令封锁了王府各地。
同时他也想到了丫鬟平时走的小门,当即带人过去亲自搜查,然而什么也没找到。
于是郑凌很快又想到了南门,这次他先分拨了几批人在府内搜,随后自己又带了一些人赶到南门拦人。
万幸这次没有错过,管事还没有开锁。
郑凌不觉得一个敢扮作丫鬟逃跑的贵女会傻到躲在王府,毕竟那里才是真正的天罗地网,他确信红颜既然没有选择小门,那么肯定在南门等待机会。
因此,红颜必定混在人群里。他的视线再一次扫过众人,手上的刀往地下猛地一插,声音之大震得众人瑟瑟发抖。
“贼人很可能藏在你们中间,如果发现异常,一定要及时举报,若是被我抓到人,发现有人瞒而不报的话。”他话落冷哼了一声,人群又是一阵惊呼。
这番话恩威并施,即解释了他这般做也是担心贼人再次加害,同时又加重了人们心里惧怕,逼他们想起来到底见没见到生面孔的人。
众人看着凶神恶煞,膀大腰圆的郑凌,内心暗骂贼人连累他们。
之前被红颜忽悠的大哥脸色僵硬,他直挺挺地站着,似乎能听到自己动作时骨头摩擦的咔咔声。
现在他是一动也不敢动,因为红颜正浅笑着靠在他身边,手却拿着簪子抵在他的腰间。
就在郑凌说贼人的时候,他就下意识看向了红颜,细细品味了一番,这才惊觉红颜不仅是个生面孔,而且眉眼容貌皆十分出众,完全不像个农家女子。
虽然郑凌没说贼人是个女的,但也没说是个男的,只一瞬间,他脑子转了八百个回合,后又听到不举报的威胁,下意识便想开口示意。
然而不等他出声,红颜早已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提前一步拔出袖子藏着的簪子,将其抵在男子腰间。
同时身子微微倾了过去,脸上挂着淡笑,声音若云般轻,“想活着,就闭嘴。”
面对生命威胁,谁都会听话的,大哥也不例外,识相地将话咽了进去。
红颜垂眸低笑,倒也没有为难他。
郑凌见众人都不说话,脸色阴沉,那女子藏得还真够深,有几分手段,不过面对这种情况,任她是大罗神仙也难逃。
不再犹豫,他手一挥,几个侍卫举着火出来,挨着辨认去了。
红颜周围都是人,人的外面就是包围着的王府侍卫,她不可能冲破两重防护,即便侥幸冲出去了,让郑凌彻底记住了她的样子,她也无路可逃,所以,不能硬闯。
她抬眼瞧了眼不远处的动静,侍卫已经开始挨个找人了,即便是藏在人群中,她也躲不过去,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如今这般情况,她当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想到这里,红颜不禁心中恼怒,她好好地从宫中出来,转眼又遇到这般田地,皆是因为吃了红夫人的糕点。
偏偏人们头顶是字也是时有时无,只有特定的人,她才能看到,而且经历了今日这遭,红颜再也不信什么所谓的亲密值了。
红尚书对她的父女情谊有几分真假她尚且不知,只怕辞官也可能是为她做的局。
红颜捏紧了拳头,发誓一定要从王府逃出去,还要查清数字的真相,绝不能让眼前之事再发生一次。
侍卫挨个盘查,离红颜的位置也越来越近,不能再拖下去了。
红颜搜索着脑子里的记忆,突然灵光一闪,想到过来前路过一方小河道,虽然不知通向哪里,但总比这好,而且正在不远处,如今正值夏季,河道内荷花开得格外好,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想到这里,红颜收起簪子,攥住旁边人的衣服,拔腿狂奔,被挟持的大哥一时不防,身子骤然一带,以为她要杀人灭口,当即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救命啊!贼人在这里,她要杀我。”
这话一出,人群瞬间乱了,他们没想到贼人居然杀人了,莫不是狗急跳墙,他们可都是些小老百姓,被连累了可怎么办。
郑凌自然也听见了,他当即冲入人群,寻找着红颜的身影。
红颜没有立即跑到池边,而是在人群里来回乱窜,当真就像个被吓到手足无措的小姑娘,她刚刚抓着人跑了一截路,就是借机扰乱现场。
现在人群彻底乱了,每个人都害怕贼人就在身边,连侍卫的警告劝阻都不管用了,他们大喊大叫,一时间,郑凌也无法分清人了。
他瞬间意识到这是红颜的阴谋,于是赶忙跑了出去,命人镇压住场面,同时,他也出声安抚众人,试图让现场平静下来。
但红颜可不会让他如此轻易得逞,她猛地抬脚将一个年轻男子踹了出去,被踹的人直接飞出去好几米,停下来后想到什么,瞬间扯起嗓子叫了起来。
这一叫可不得了,本来稍有平息的局面,霎时又混乱起来,将郑凌闹得不可开交。
红颜也是趁机穿过人群,往小河道方向溜了过去。
侍卫们镇压着现场,郑凌也顾不得了,绝对不能让人跑掉,他跳到假山上俯瞰全局,鹰隼般的眼睛扫过喧闹的人群,不过片刻,他便锁定了一个有序且快速移动的身影。
那是个女子,穿着普通衣裙,头上包着方巾,所有人都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着,唯独她是很有目的的移动,郑凌眼眸微眯,认定就是这个人。
找到人后,他从假山上跳下来,带着几个人连忙追了过去。
红颜使出了吃奶的劲,丝毫不敢回头看,她听到了身后的脚步,一定是郑凌发现她了。
终于,她到了河道边,不再犹豫,整个人猛地扎了下去,郑凌离她还有一顿距离,见她马上就要消失在水里,犹豫片刻后站定身子,手腕轻动,一记飞刀扎进了红颜的身体。
他能做到靖王的贴身侍卫,自然有几分本事,这一手出神入化的飞刀技术便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因着红颜的身份,他不敢下重手。
然而这个女子诡计多端,若这次被她逃了,难保下次还能抓住她,没办法,郑凌迫不得已只能使出这一手。
红颜后肩中招,落入水中时鲜血飘了出来,染红了一方荷花,郑凌看到池中的血色,站定了身子,随后让人跟着水中血迹的流向抓人。
红颜被扎了一刀,痛得要死,偏偏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个活靶子,没办法,她将刀子扯出,捂住伤口,向更下面潜去。
顺着河道,她游得极快,时不时露出鼻子换气,顺便探查一下周围。
今日实在是惊心动魄,红颜早就没了力气,根本撑不下去了,而且一直藏在水里也不是办法,又游了一会,在看到一旁停着的马车后,她果断藏了进去。
马车内外都很朴素,估计是靖王哪个幕僚的,红颜没想太多,她将身子藏进黑暗处,打算等主人进来后第一时间挟持他。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逐渐传来几道声音,红颜失血过多,意识有些模糊,一时听不清楚,但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手里重新攥紧了簪子,势必要一次得手。
马车外管家正按照王爷的吩咐送别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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