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溪语一时间忘了生气,停住脚步,有些疑惑地四下看了看,并没发现什么异常,正要离开,耳边传来一声猫叫。
有点像糯米的声音。
钟溪语微微皱眉,顺着声音的来源往旁边的小巷寻去,拐过一个弯,果真看到了一抹雪白的身影。
只见糯米背对着她,不知在墙角干什么。
这里的铁锈味愈发浓重,钟溪语有些不安,想着尽快离开。
“糯米,你怎么跑出来了。”钟溪语伸手去抱,突然感觉手上传来一阵粘腻的触感,低头一看,才发现它身下的毛发被暗红的液体打成一绺一绺的。
钟溪语吓了一跳,以为它受伤了,连忙扒拉着寻找伤口。
糯米“喵呜”一声,对她怀中扭了下,对这一行为表示抗议。
钟溪语差点没稳住身行,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踏,下一瞬,一道细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踩中了积水。
她低下头,发现自己正踩在一滩暗红的血迹上。
“啊!”
钟溪语吓得倒退一步,突然觉得这里阴森森的,连忙抱着糯米快步离开,不敢逗留。
一阵凉风拂过,伴随她的脚步一同没入长公主府,将院内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
一片叶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劲风吹落,突然间,一只手毫无征兆从枝叶后探出,指尖准确无误地捻住那片叶子。
树下有婢女嬉笑着走过,全然不觉树上坐着一人。
夕照抬眸朝府外望去,半晌收回视线,低声呓语:“是错觉吗?”
钟溪语匀过气后了连忙将方才看到的一幕告诉门口的守卫。
后者看清她身上的血迹后本就捏了一把冷汗,如今听到这话更后怕。要是让小郡主在家门口出事,他们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二人对视一眼后,警惕地朝巷子走去,然而转了一圈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就连所谓的血迹也没瞧见半分,不由愣了愣,最终只好作罢。
-
天蒙蒙亮时,钟溪语便被栖月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郡主,二小姐已经在外厅等您了。”
钟溪语还有些懵,困倦地揉了揉眼睛,含糊道:“凝霜阿姊来看我了?”
她抬眸望了眼外头尚未大亮的天光,一脸迷茫。
“二小姐是来接您一同去书院的。”
钟溪语猛地睁大眼,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也算是千鹤书院的学子,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栖月动作麻利地给她换上衣服,不足片刻便将其收拾妥当,临走前还依照惯例给她塞了两袋鼓鼓的零嘴。
“要是无聊了就用它解解馋,不要乱跑知道吗?”栖月如同往常那般叮嘱。
钟溪语应下,迈上马车时便看见钟凝霜已经好端端地坐在车内,手上正拿着一本书翻阅。
见她上来将手中的书往膝盖上一放,浅笑道:“小语来了。你栖月姑姑备了些糕点,来垫垫肚子。”
说着倒了杯茶推到她跟前。
袅袅茶香自杯中溢出,茶汤的颜色微深,想来是栖月为了给她解乏特意泡的浓茶。
钟溪语就着茶水胡乱吃了几口,突然眼尖地瞧见钟凝霜身旁放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好奇地伸手:“这是什么?”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
钟溪语愣愣地收回被拍红的手背,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眼眶瞬间红了几分,做错事般低头,声音委屈:“对、对不起……”
钟凝霜先一步拉住她的手,在留红印的地方轻轻揉了揉,满脸歉意:“是我不好,本来同你开玩笑呢,不小心失了力道,还疼不疼?”
钟溪语盯着她瞧了一会,见她确实没有生气的迹象顿时松了口气,很快又高兴起来,摇了摇头:“不疼了。”
钟凝霜主动拿过那个食盒,在她面前打开。
“里面放了一些吃食,一会儿给你世钰哥哥送去。”
钟溪语狐疑地指了指自己:“我?”
钟凝霜重新将食盒盖好,闻言睨了她一眼,调笑道:“不是你还是谁,那可是我们小语的未来夫婿。”
钟溪语纠结地看了她一眼。
凝霜阿姊看样子似乎并不喜欢世钰哥哥啊……
会不会是阿爹阿娘他们想岔了?其实他们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
正想着,就听见钟凝霜说:“之前小没良心的还总世钰哥哥世钰哥哥地跟在人家后边跑,怎么这几日不见你去找你的世钰哥哥?”
钟溪语眼神游移,半天想不出一个借口,憋得小脸通红,强装镇定地拉过食盒。
“我……我一会儿就给世钰哥哥送去!”
钟凝霜笑着摇了摇头,重新拿起手中的书。
钟溪语在旁边坐了一会儿,实在无聊,便往她旁边挤了挤,没忍住道:“凝霜阿姊,你在看什么?是话本吗?我也想听,你念给我听好不好?”
钟凝霜看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随即用无奈的语气说:“这是待会儿课上要考核的内容,没什么意思,下次阿姊再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好吧……”
钟溪语百无聊赖地趴回小桌,在窸窸窣窣的翻书声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车内已经没了钟凝霜的身影,不过食盒还在。
她抱着食盒走出马车,车夫见状连忙迎上前:“郡主,您醒了。”
钟溪语拒绝他搀扶,自顾自跳下马车,左右看了看:“凝霜阿姊呢?”
“钟二小姐先进去了。她说您没休息好,让我不要打扰,等您醒来再进去也不迟。”
钟溪语点了点头。
因为开课的缘故,路上没什么人,左右已经迟到了,钟溪语干脆抱着食盒朝另一方向走去,打算先把这东西送出去。
沈翊在千鹤书院内担了个教习的职位,等下了朝便会往这边赶,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钟溪语站在一道门前伸手敲了敲。
“世钰哥哥?”
里面没有丝毫动静。
钟溪语凑上前,悄咪咪推开一条缝,睁大眼睛转了一圈。
“还没来吗?”她自言自语道。
钟溪语莫名松了口气,干脆将食盒往门口一放,先行离开。
等她走远后,一道影子从门口一闪而过,眨眼的功夫,原本的食盒就消失在原地,恍惚间传来轻不可闻的嘀咕:“正好没吃东西……”
甫一靠近临江榭,便听见朗朗读书声传来,钟溪语小心翼翼地探头,好巧不巧,就和教习的视线对个正着。
钟溪语耷拉着脑袋心脏砰砰直跳,怎么偏偏是最不好说话的严教习。
就听见严教习和善的声音响起:“郡主快回自己的位置上吧。”
钟溪语受宠若惊,快步回到自己位置,还没等她坐下,就听见方才和善的声音发出一声暴呵,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看什么!说了读书要专注,一个个眼神都往哪儿飘呢?!”
几节课下来,钟溪语发现诸位教习对自己这个“傻子”的包容度是真的高,只要不打扰授课,无论做什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中一位女先生见她发呆还特意给了袋松子让她剥着玩。
熬到下课,钟溪语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一开始她还想着好好听讲,弥补这些年落下的功课,但她的基础实在太过薄弱,听着听着就跟天书无异。
她长叹一口气,一时没收住打了个饱嗝。
噗嗤——
一道笑声适时响起:“我们来书院是为了长见识,小郡主这怕不是来长膘的吧?”
钟溪语抬头看去,是时常跟在凝霜阿姊等人身边的耿枝枝。
钟溪语看着她想了想,过了一会儿像是明白过来什么,本着分享的精神,打开袋子递过去:“你也要吃吗?”
耿枝枝喉间一噎,嫌弃地后退一步,撇了撇嘴。
“你自己吃吧。”
果然傻子就是傻子,连好赖话都听不出来,还真以为她长进了呢。
“哦。”
钟溪语收回手。
“干嘛不吃?”一道骄横的声音闯入,“左右她闲得慌,给你剥好不好吗?”
“殿下说的是,我都没想到。”耿枝枝立即应和道。
钟溪语抬起头,就对上永安不怀好意的表情。
她自顾自地将袋子口绑好收到一旁,全程不去理会永安。
永安公主眉峰一压,脸上顿时写满不快:“喂!傻子你什么意思?”
钟凝霜赶忙上前缓和:“您也知道小语她心智不全,想必是记打不记吃,同您较着劲儿呢,殿下莫要同她一般计较。”
钟溪语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别扭,但又想不明白。她不高兴地对上永安的视线,一字一句道:“我不是傻子,你再骂我我就去告诉皇舅舅。”
“你!”永安脸色难看,指着她的鼻子,对上她不似玩笑的眼眸还是没说出什么狠话,一甩袖回到自己位置上。
她抿着唇,有点后悔方才的口不择言。
父皇最讨厌别人拿钟溪语心智不全一事说事。
之前有名官员同钟远丘政见不合,喝醉酒后口不择言,大肆宣扬,“什么世人敬仰的大将军,到头来还不是生了个傻子,指不定是造多了杀孽……”
后来这话传到父皇耳中,直接引得他震怒,不仅一日之内卸去其官身,更是惩其后代三世不得为官。
这件事在当时的朝堂上引起了不小震动。
父皇一向偏心钟溪语,明明她才是他的亲生女儿……
永安掌心一点点攥紧。
钟溪语冲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受到永安公主低气压的影响,众人纷纷噤声,原本围在钟溪语周围看好戏的人都三三两两散去,不敢去触她霉头。
耿枝枝看了看永安公主又看了看钟溪语,沉思片刻后眸子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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