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叔叔?
阮时泠很快清醒过来,并开始猜测眼前人的身份。想起这是在魔宫,外面还有谢珩设的结界,寻常魔根本进不来。
眼前人做书生打扮,腰间别着把折扇,脸上挂着温和笑意,不是像沈涔那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而是刻意收敛了自身气息,放在凡间人群中最多就是个有几分姿色的教书先生罢了。
魔界中能够来去自如的,还有一人,那就是谢珩的亲叔叔,谢阳洲。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怎么说原身也是活了上千年的人,你让叫就叫,传出去他不要面子的啊。
不仅如此,辈分还莫名其妙的少了一大截,傻子才会叫。
阮时泠打量着对方,淡声道:“谢尊主怎么有空过来了?”
“谢尊主?”听见他的称呼,谢阳洲挑了下眉,似乎是有些不满,坐在旁边的石凳上道,“不好,还是叔叔好听点。再者,我那侄子对魔尊位置可是虎视眈眈,你要是这么说,就不怕他回头生气来找你?”
这般说,就是承认了他的身份。
“谢尊主要是想挑拨离间,那就免了。”
谢阳洲点点头道:“我正有此意,没想到阮仙尊这么快就看出来了,有点失策啊。”
阮时泠:“……”你是以为自己有点小幽默吗?
谢阳洲看着对方脸上露出的古怪神情,竟是大笑了起来,撑着下颔道:“听说你体内寒毒未尽,百余年前在与乾坤宗宗主交手时又受了重伤,如今看来,传闻中倒也是有几分不可信。不过,我倒是好奇谢珩把你带到魔界来做什么,还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饶是我也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
“不劳谢尊主费心了。”阮时泠淡淡道。
这时,小妖提着水壶走进来,脸色瞬间全无,魔族间强大的修为和血脉压制令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尊、尊主……”
谢阳洲转过身,还未等看清小妖面容,一道白色身影挡住他的视线。
清清冷冷的梅花香随着微风浮动,飘散在空气中。一只微凉的手搭住小妖手腕,将他扶了起来:“你先下去,没事不要进来。”
要是真打起来,就他现在这身修为,能护住自己就不错了。
乖,聪明点,快去找小徒弟通风报信。
平日里小妖看着懵懵懂懂的,这会儿倒是难得机灵,小妖眼底弥漫水雾,咬了咬下唇,小脸坚定的跑了出去。
谢阳洲没出声,也没拦下小妖。看着阮时泠捡起水壶,走到一支光秃秃看不出什么品种的枝条前浇水,他也起身凑过去,皱起眉,道:“这是什么丑东西?”
“……柳条,”阮时泠道,“我养的。”
谢阳洲扫过旁边枝繁叶茂的盆栽,又看了眼磕碜的柳条,嘴角微抽道:“别浇了,再浇真死了。”
“哦。”阮时泠没有养过花花草草。镜玄峰的都是小狐狸在打点,来到这里,也都是小妖浇水松土,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看到哪片叶子黄了,拔掉。长得丑的,拔掉。叶边不圆润的,拔掉。
要说浇水这种小事,还是看在小徒弟的面子上,要不然他才不会动手。
这处的造势很好,仔细看了跟镜玄峰摆设差不多,庭院中央栽种着梅花树,如今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枝条细长,雪梅点缀,摇曳的傲然怒放中。
‘咔嚓’一声,阮时泠转过眼,就见谢阳洲站在梅树旁,折了盛开最烈的那支,放在鼻间轻嗅着:“看在我与你师尊有过几分交情的面子上,提醒你一句,谢珩吸收大魔内力,强行提升境界修为,道心已经出现破裂。”
他说着,语气顿了下,语气自嘲道:“天道可不喜欢自作聪明的小东西。”
这话说完,阮时泠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劲了。
他的师尊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羽化成仙,现在修真界内提及最多的,也是沈涔,怎么到了谢阳洲这里……竟然开始跟他的师尊讲起交情来了?那这人得是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啊。
……等等,小徒弟什么时候吸收大魔修为了?
他怎么不知道。
谢阳洲把玩着梅花枝,饶有兴趣的盯着阮时泠的反应,低声笑道:“果然,他什么都没告诉你。”
阮时泠皱眉:“谢尊主这话什么意思?”
谢阳洲道:“魔界禁地内有魔兽看守,体型庞大,凶悍野蛮,至少需得合体期修为者才敢进入,连我进入都要顾虑三分。若我猜得没错,至寒凝骨珠现在可是在你那处?”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殿外响起,谢珩走了进来。
他挡在阮时泠身前,隔断二人视线,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谢阳洲耸了下肩道:“魔界都在传你金屋藏娇,他们胆子小不敢来,没办法,只好让我来看看了。”
谢珩嘴角紧抿,盯着他一言不发。
能说的话都已经说了,谢阳洲也不再留下自讨没趣,又折了支梅花才施施然离开。
他走到宫门口时停下脚步,转身看了眼,只见谢珩抬手想去碰阮时泠的脸,却被人推开,就要往屋子里走。
谢珩紧跟在后面。
谢阳洲扬起手,梅花遮面,轻啧了声。
*
谢珩把人打横抱起,快步进屋,重重地关上了门。
温热掌心抚上瘦削双肩,攥着胳膊往下,一寸一寸地检查着。对方的手修长宽厚,是成年男人的大小,手指正带着几分战栗的隔着衣衫贴近肌肤。
谢珩屏紧呼吸,神色紧张,直到没有察觉到任何伤势时才松了口气。那口气舒展延长,仿佛是积攒了许久,这会儿一下子从胸腔内吐了出来。
“检查好了吗?”阮时泠握住他的手,拉着谢珩坐在身边。
谢珩垂下眼,看着搭在手指上微凉细腻的指尖,低声“嗯”了下,道:“谢阳洲不是好人,师尊以后离他远点,这次是弟子疏忽,下次……”
“我知道。”
阮时泠打断他,起身站到谢珩面前,抽出手改为落在他的肩膀上,手心稍微用力,压着对方被迫往后仰。
“师尊?”谢珩眼底露出惊讶。
他不明白阮时泠是要做什么,可又怕自己做了什么伤着人,便顺着轻柔力道,没有反抗的躺下。
随后阮时泠也贴了上去,他撑着谢珩胸膛上了床榻,借力坐到对方腰腹间,指尖就要去扯他的腰带。
谢珩愣愣看着他,反应慢了好几拍,他鲜少见到师尊有这般主动的时候,尤其还是在床榻间。但对方的表现又过分平静淡然,丝毫没有不同寻常的样子。
……这也,没黑天啊?
这几汤汤水水的,还有至寒凝骨珠和龙霄丹混合在一起后的功效,阮时泠被养的很好,可压在身上还是没有多少重量,轻飘飘的,好似一团随时会飘走的柳絮。
谢珩喉间滚动,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直到阮时泠的手脱掉他的外衣袍,要去解最里面的贴身里衣时,他才重重吸了口气,像是下了重大决定般握住那双柔弱无骨的手:“……师尊,还不行。”
嗯?为什么不行?
“你觉得我在强迫你?”他只是想查看下小徒弟身上的伤。
为什么不给他看。
阮时泠忽然有些生气。他心里闷闷的,像是有个小人正在扛着针戳心窝子,伴随着溢出胸口的阵阵疼痛,说不出的难受。
压根没有想到他俩根本说话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没有,”谢珩一下子慌乱起来,“师尊没有强迫弟子……”
他下意识的坐起身,可阮时泠还坐在腰间,随着要起身的动作颠了下,险些要滑下去。谢珩连忙伸手扶住对方的腰,神情复杂的又躺了回去。
没有强迫,一点都没有。
阮时泠低着头看他,青丝沿着肩头垂落,遮住半张姣好面容,且神情淡然无比,也令人猜不透心中是怎么猜的。
正是因为这样,才让谢珩心里感到有些着急。
谢珩紧握着阮时泠的手,强压下心底某些被勾起的不怀好意的念头,眼底暗沉了些,盯着他,语气委婉道:“师尊身体还没好,不能……急于求成……”
“而且这处也没有药膏,弟子不能纵容师尊,会伤到的。”
阮时泠:“???”
这下子轮到阮时泠愣住了。
药膏?急于求成?会伤到?
小徒弟,你在说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他怎么听不懂了呢。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古怪。
阮时泠盯着谢珩看了好一会儿,才从对方眼底隐忍克制的情绪中看出来些什么。忽地,他似是感觉到什么,整个人僵住,瞳孔微微收缩了下,不可置信地看向谢珩。
谢珩不闪不躲,任由他打量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
阮时泠说完这话,也反应过来有些不太对劲,好像也怨不得小徒弟。他以这般姿势坐着,确实有那么几分逼良为娼的意思,尤其是手里还攥着谢珩的衣裳,要脱不脱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想歪。
谢珩抬手,掌心沿着阮时泠的手腕往上。他刻意放慢了动作,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衣衫下的骨肉均亭,单薄削瘦,手腕、手臂、肩头……最后停落在阮时泠喉间。
“……”阮时泠忽然不敢动了。
独属于男人的直觉告诉他,现在的小徒弟有点危险。
粗粝且带有薄茧的指腹轻轻捻动着白皙精致的候结,继而手指往下挪动,勾住衣领口,用力往下一拽。
阮时泠一下子没坐稳,身子晃了两晃,顺着力道弯下腰,手心迅速的抵住谢珩胸.膛,这才没让自己完全趴下。
搞什么呢?
此时是白天,光线充足正好,透过窗棂洒进来,映的屋子里亮堂的很。
谢珩盯着阮时泠有些红的耳垂,盯着衣领扯动下、露出的精致锁骨和鲜红朱砂痣,丝毫移不开眼。
“可弟子是这个意思。”
谢珩在用动作告诉阮时泠,他想要,他想要他。
可是不能,师尊身子弱,会受不了。
所以他在克制着。
可偏生这人还来招惹他,撩拨他,就这么直白地坐在腰间。在面对心爱人时,没有男人能够忍得住。
谢珩心底无端生出一股挫败感。
还没等阮时泠酝酿好措辞,决定该怎么扭转这有些尴尬的小场面时。就见谢珩忽地闭上眼,松开手,放松身体,张开双臂瘫躺在床上,咸鱼似的任由对方宰割的样子。
“你来吧。”
阮时泠:“……”
这话,这坐姿,这场面,更加古怪了。
可是,他怎么有点想笑呢?
阮时泠眼睫颤动了下,唇角微微勾起,继续慢条斯理的解对方的衣裳。他一边故意放慢了动作,一边用余光观察着谢珩的神色,可谢珩说到做到,说让他来就让他来,果真一动不动。
只是额角暴起的青筋,和因隐忍而紧攥起的双拳,却很好的暴露了情绪。
阮时泠唇角勾的更深了,可当他看到谢珩身上的伤痕时,却笑不出来了。
一道道长而细的伤口横亘在肌肤上,似是魔兽利爪抓挠留下的,还没有完全结痂,泛着青紫痕迹,仔细看了,能够看清里面的泛红血丝。
阮时泠深吸了口气,手指有些发颤的抚上肩头包扎的地方,这处已经渗出了血,轻声问道:“疼吗?”
他怎得就信了这人的话。
得了至寒凝骨珠就来找他,还陪他在宫殿内坐了这么多日,又跑去凡间过上元节看烟花,连番的折腾下,怎么可能不疼。
谢珩睁开眼,握住他的手,道:“还好。”
“你骗了我。”
“对不起。”
“……什么?”阮时泠愣了下,怔怔的看着他。
谢珩吻了吻阮时泠的指尖,唇间挂着笑,那笑却没到达眼底:“上一世我没留住你。”
刻骨铭心的疼痛,经历过一次就够了。
师尊那么怕冷的一个人,却躺在冰冷玉棺内数十年,也一定很难受吧。
阮时泠避开他的目光,声音闷闷道:“你知道,我没有上一世的记忆。”
你说的再多,可没有彻底经历过那种未曾拥有的感觉,他体会不到的。
“有什么不一样吗?”
谢珩道:“无论是上一世还是现在,师尊都对弟子做了相同的事情,证明师尊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情。至于弟子的选择,是弟子想要弥补的遗憾,跟师尊没有关系。”
阮时泠欲言又止。
屋子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安静的有些可怕。
他要怎么跟小徒弟开口,说这些都是一本书里的内容,而他只是为了完成剧情,避免最后的伤败结局罢了。
阮时泠微微蜷缩了下手指,道:“其实,我是看了本小话本,提前知道了最后结局,也知道你未来会成魔尊,不希望你做出损害太晏宗的事情,才会对你好的。”
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等待着一场未知的暴雨来临。
豁出去了,不就说个实话么。
伟大的母亲从小教育他,好孩子不准说谎,他要做个诚实的人。
过了很久,才听到谢珩道:“那小话本中的内容也是真的吗?”
嗯?这语气怎么有些不太对,有点兴奋呢。
阮时泠睁开眼,问:“什么小话本?”
谢珩抱着他坐起来,探着身子在枕头下随便胡乱摸了两次,拿出一本没有封面的小册子,摊开,指着上面流畅的线条小人道:“这个也是真的吗?”
“……”阮时泠麻木了,心里抱着的最后一丝忐忑也被冲淡,“哪里来的?”
他的重点已经不在于谢珩什么时候藏了小册子,而是小册子里线条小人的姿势。
他没见过。是新出的内容吗?
随后就挺谢珩道:“金师伯说宗门里的最新畅销般,托人给弟子送了一册。”
“哦。你们关系可真好。”现在还有联络呢,也没见金子洛写封信来问问他过得好不好。
谢珩盯着他,忽地笑了,抱着阮时泠坐在腿上,低下头,脸颊贴着阮时泠雪白后颈,亲昵地蹭了蹭,道:“我很高兴。”
高兴师尊今天跟他说了这么多话。
其实他对师尊是从哪里来的一点都不感兴趣。从他这一世被师尊捡回去,等待师尊取代原先那个人回来时,早就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建设。
甚至连师尊不接受他的最坏准备都想好了。
昏暗殿内。
细长锁链蜿蜒一地,折断羽翼,锁住纤细脚踝,每日只让这人穿着他喜欢的衣衫,摆出喜欢的姿势,做他的金丝雀、笼中鸟。
幸好,师尊接受了他。
万中之幸。
师尊没有怪他。
最坏准备现在没有,以后就不一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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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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