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星的雪花落在明晃晃的长剑上迟迟不化,王上环视祭坛四周,群臣中有人眼神躲闪,有人直直与他对视不甘示弱,也有人满脸无奈。
“来人,把东西交给先王。”
江盛一声令下,侍卫立即拾起王上脚边的剑硬塞到他手中。
瞧王上黑着脸,江盛只觉心中畅快。
从半年前无意在御书房外听到王上欲立江玉阳为储君时,心里憋的闷气总算在此刻烟消云散。
“你可只剩半柱香的时辰--”
“依本王看,这把剑你更需要。”王上一脸平静地朝江盛扔出长剑。
“是你逼我--”江盛彻底撕开假笑的面具,握着长剑就大步冲向王上。
而王上却站在原地直面江盛。
眼看锋利无眼的剑尖直指眼前人的眉心,忽地从祭坛四面八方的高墙外不断传来刀剑拼杀的嘶喊声。
江盛扭头望向乌泱泱的群臣后方的大门拧眉,持剑的手一时迟钝。
王上趁其不备,奋力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江盛心口上,眼看其吃痛地连连后退,若不是用剑撑着,早就摔得四脚朝天。
“盛儿!”
王上闻声看向冲到江盛身边扶起的王后,在目睹江盛喷出一口鲜红之后,面色平静地转身走下祭坛。
踉跄地站起来,江盛随手抹了抹嘴,怒道:“动手!”
他事先在祭坛四周安排了人。
只要他一声令下,便会出现。可片刻过去,安排的人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江盛怒气冲冲地仰头朝祭坛四周高声喊:“动手!”
话音刚落,祭坛大门处再次冲入一群人,个个身着盔甲手持长枪。
为首之人骑着快马直奔祭坛。
江盛的视线恍惚,还未看清来人,脚下就被扔了什么。
“啊!”
血淋淋且睁着眼的人头滚落在王后脚下,吓得她尖叫连连躲到江盛背后。
是本该听到自己下令就率侍卫出现的武将!江盛瞪大眼看向来人,“竟然是你!”
“那场大火居然没烧死你!”
江玉阳漠视他的话,抬起右手挥了下,身后跟随的侍卫立即蜂拥向祭坛上的江盛。
并未看清人墙中的江盛如何挣扎,片刻之后人墙散开。
暴露在众人眼前的,只有江盛被数十根长枪穿透身躯都无法倒下的景象……
~
午后的暖阳直直朝御书房的门照射。
谈妥朝内外各项政务,王上独留下江玉阳。
“本王的意愿还是不变,立你为王储。只有你最合适--”
江玉阳面色严峻地摇摇头,“多谢王上信任!但臣弟无心王位,再过几年王上便有几位王子成年,届时必有一位能胜任王储。”
“那你就什么都不想要?”
将兵符放到王上手边的桌面,江玉阳再次摇头。“臣弟想回府熬黑鱼汤。”
瞧他眼底露出一丝柔情,王上便猜到江玉阳是真的动了心。
他这模样倒是少见,王上忍不住打趣:“哦?你何时会熬汤的?这汤又是为了谁?”
话说到这里,江玉阳想了想正色道:“臣弟有一事向王上禀明。”
“何事?”
江玉阳坦白数月前在林镇时,便与秋铃定下婚约。
王上听了笑得合不拢嘴,忙招手催:“快回去熬汤,别耽误了时辰!去吧。”
~
匆忙赶回王府,得知秋铃好好在房中歇着,江玉阳直奔膳房。
之前秋铃教过熬鲫鱼汤,他便照着熬黑鱼汤。守在灶前目不转睛地时不时看看锅内的汤,时不时看看火候添柴火。
一个时辰后,膳房内全是鱼汤的鲜香味。
江玉阳揭开锅盖,见到锅里乳白的鱼汤心满意足。盛了盅挑过鱼刺的黑鱼汤,他片刻也不耽误地送去秋铃房间。
门开着,站在门外的江玉阳身后天边大片红霞。
轻敲了房门后,屋内人应了声。
江玉阳在膳房自己尝过黑鱼汤,味道不咸不淡,丝毫无腥味。
担心不合秋铃的胃口,还备了一碟蜜饯。
进屋后,便径自将托盘放在圆桌上。
再去床边—
躺了几日总觉得浑身哪哪儿不舒服,怕躺久了生褥疮,秋铃今日不顾侍女的劝阻下了床。
虽然说话时胸腔内还有些疼,但能跑能跳了。
秋铃又是想不住的性子。
算算日子,再有时日便要过年了!
王城离林镇太远,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也得花上□□日!
将行李打个结,秋铃提起正欲放到床尾,可一转身便与黑着脸的江玉阳撞上。
她惊诧地抓紧了江玉阳衣袖,随即展露笑颜,“你回来了!”
沉闷的视线扫过秋铃臂弯挂着的包袱,江玉阳一声不吭地扶秋铃站好。
指向圆桌才开口:“我熬了黑鱼汤给你。”
“真的?”秋铃眉开眼笑地说谢谢。
注视秋铃欣喜地走向圆桌,在揭开盖子时凑近闻汤的开心模样,江玉阳顿感满足。
眉间的阴郁也随之消散。
秋铃乖乖坐下盯着江玉阳为她盛汤,接过汤碗时冲他甜甜一笑,“谢谢!”
“不知合不合你胃口,若是不喜欢,这有蜜饯。”
“肯定好喝!”秋铃捧起汤碗吹了吹,试着抿了口汤。
“嗯,不烫,正合适。”
说着秋铃小口小口地喝下一碗汤,边悄悄打量江玉阳那期待的神色。
放下碗时他适时地递上帕子,秋铃擦擦嘴对他比出大拇指。笑盈盈地说:“好喝!汤没有腥味,盐味很淡合我口味。”
“张嘴。”
江玉阳还没从被秋铃夸赞的劲儿里回神,便呆呆地张了嘴。
紧接着嘴里就有了丝丝甜味,竟是她喂的蜜饯。三两口地吃完,江玉阳忙说:“这是给你的。”
秋铃点头笑笑,“知道啊,不过给我了就是我的,我又给你不好吗?”
不等江玉阳开口,秋铃起身凑近了他的脸说:“是给你为我熬汤的奖励。”
忽地鼻头被戳了下,江玉阳盯着秋铃指腹沾到的黑灰,冷白的面孔忽地泛起浅浅的红。
“噗嗤!”秋铃忍不住笑出声。
继续用拇指擦去江玉阳鼻头残留的黑灰,忍不住打趣:“你怎么熬汤还把锅底的灰粘脸上了?”
闻言江玉阳想起在添柴时掉下半截烧过的干柴,他是用手捡的。
该是忘了洗手才摸到鼻头上的。
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江玉阳握住眼前的手眉心微拧。
“怎么了?”
注意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臂弯里,秋铃这才想起,“我有事和你--”
“你的内伤还未痊愈,该好好歇着。”打断秋铃的话,江玉阳小心抱起她回到床上。
再装作不经意地将包袱放回衣柜。
“我没时间了!”
江玉阳闻言回身,就见秋铃又下床。他径直过去拉了人往床上按。“再要紧的事也没有你的伤势重要!”
把鼓气站起来的秋铃按住肩膀让她坐回床上,江玉阳改了语气柔声道:“你先养好伤。”
“我的伤没事了。”秋铃反握住肩上的手认真道:“我要尽快回林镇。”
她还是要走!
江玉阳张口却不知何劝。
注视秋铃急切的目光,他还是不忍强迫秋铃。
更不该阻止秋铃回林镇与家人重聚。
还想与秋铃同行。
可她似乎并无让自己同去林镇的意愿。
“我要回林镇,没有再来王城的打算了。”秋铃声音淡淡地说到。
刚才一提出回林镇,他便开始为难。
那自己就把话说开了才好,秋铃松开江玉阳的手。
她早就知晓身份差距过大的两人无法长久,他贵为王爷,岂是平民的自己能攀附的?
是以,秋铃并不期待江玉阳会同她回林镇。
她也不想他这般为难。
更不想他为了自己去舍弃什么。
“我--”
“我--”
同时出声的两人微微愣神,随即相视而笑。
从前都是他让着自己,那今日就轮到她让着江玉阳了。“你说。”
“你想何时启程?”
这是他方才想说的话吗?
罢了,不要多问。秋铃泄气般地坐回床上,轻声道:“明日一早。”
“那--”江玉阳试探地问:“你准备拿我怎么办?”
“你?”没料到他会这样问。
秋铃一时不解,歪着脑瓜仰头看他。“你是担心我爹娘向我问起你?”
不等江玉阳开口,秋铃接着说:“我不会让爹娘说你的不是,放心吧!”
他想听的不是这件无中生有的事。
可他该如何得知自己在秋铃心中的位置?
“你此次回林镇,除了行李可还有什么想带走的?”
我我我!
江玉阳注视秋铃眨了眨眼,这暗示足够明显了吧。她会懂吧!
“我走随身物品即可,多了包袱也装不下。”
“我会命人备一辆宽敞的马车!”他卖力地推荐自己,额上都冒出一层细密的汗了。“我会帮你提!”
“你说帮我提?”秋铃迟疑着问了句。
是从这个房间提到王府外的马车上?
还是在王府外提到马车上?
还是从这个房间提到王府外?
“是!”江玉阳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从这个房间,提到林镇,提到你的家,提到你的房中。”
秋铃怔了怔,随即展颜笑笑。一双杏眼闪烁着光,“你可知你此话何意?”
“我想和你一起回林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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