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姜洄家，屋子里漆黑一片。
“你妈妈又不在？”
姜洄却早就习惯了，“嗯”了一声，把钥匙插进了门锁。
“医生给你开了药，最好饭后吃，你家有菜吗，给你烧点。”
姜洄往沙发上一瘫，看着程溯站在桌子边，把药一样一样从袋子里拿出来。
“你还会烧菜？”
“不会。”
“那你刚才说要烧...”
“我说要烧菜，可没说自己烧。你不想吃外面餐馆的，我就叫阿姨过来给你烧。”
程溯家有保洁的阿姨，也有专门烧菜做饭的阿姨，他当少爷当惯了，可姜洄却不好意思麻烦人家大老远来自己家，就为了烧几道菜...
“冰箱里应该还有点剩菜，热热就行。”
“哦。”程溯撸起袖子，朝厨房走。
姜洄见了，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惊讶地说：“我是说我自己来，没说让你去。”
“我哪好意思让你一个病人动手？”程溯说，“你还是歇着吧，可别被风一吹，又晕倒了。”
姜洄闻言耳朵一热，改口问：“那...你会热菜吗？”
“姜小姐，你这不是在怀疑我的厨艺，而是在怀疑我的智商吧？”
“...那你悠着点，可别烫到手了。”
虽然程溯还是有点笨手笨脚，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但毕竟热菜比做菜简单太多了，把菜倒进锅里，连油盐酱醋都不用放，打火，翻炒几下就行。
“我说，你家微波炉还没买新的呢？”程溯边热菜边问。
“别提了，我妈买条一千块的项链都不眨眼的，买台两三百的微波炉死活舍不得。”
“项链对你妈妈来说是刚需。”程溯笑笑，“油盐酱醋才是弹性需求。”
“嗯，说得很对。”
菜很快就热好了，本来程溯还要接着煮面，但是姜洄嫌他动作慢，还是自己亲自动手，煮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鸡蛋挂面。
两人在饭桌边相对而坐，比起外面热闹繁华的餐馆，这样静谧居家的氛围，更是轻而易举就让暧昧发酵。
明明程溯一句话没说，只闷头吃面，却比说了千言万语还要让姜洄紧张。面才刚吃一半，她就已经热出了汗，这才想起来外套还穿在身上，于是把外套脱下来放在一边，把空调温度又打高了点。
程溯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个不停，姜洄下意识瞄向屏幕，但程溯比她更快，在她看清楚来电显示之前，已经把手机放在了耳边。
“喂？...等一下。”他站了起来，径直走向玄关，其实他声音很小，姜洄已经听不见了，他却还不放心似的，换了鞋走到外面。
很快程溯就回来了，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放，继续吃面。
姜洄犹豫了一下，问：“谁啊？”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对别人的私事向来也不好奇，但不知道为什么，程溯刚刚特地去门外接的那个电话，却勾起了她强烈的好奇心。
程溯抬起头看她，说：“一个大美女。”
这回答是姜洄万万没想到的，她听见自己的心咕咚一声坠进了黑呼呼的深潭里，冒出无数酸溜溜的小气泡。早就知道程溯人缘好，但听他这么肆无忌惮地在面前说出来，为什么还是会觉得难以接受呢？
她立刻就垂下头，任已经好久没打理的，长长的刘海遮住自己的眼睛。
“哦。”
她装出一副无所谓的语气，然后就听程溯笑了一声。
“是我老妈啦。”他说，“问我什么时候回家。”
“...我还以为阿姨平时都不管你呢。”
“她是很少管我。”程溯说，“但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老是问我和谁出去了，回不回家之类的...可能，是在变相催我找个对象？”
他用的疑问句，姜洄谨慎地回答：“你自己去问她呗。”
“不想问，我要真问了，她肯定没完没了...到时候又要给我介绍个剑桥的...”
他用了一个“又”字，看来他妈妈以前就给他介绍过。
“剑桥的还不好？”
“好，就是和我不般配，我一个英语四级都没过的，怎么和人家剑桥的高材生交流？”
“啊？”姜洄眉头一皱，“你们说中文不就行了，谁非要你说英语了？”
程溯忽然就笑起来：“是啊，但人姑娘不觉得，她还问我的英文名是什么，我说Chinese,我就只会这一个英文。”
姜洄摇头：“你又在这瞎掰。”
程溯说：“是真的。然后我就跟我妈说，您老找儿媳妇能不能靠谱点，好歹找个能跟我无障碍沟通十句话以上的...我看呢，她不是给我找媳妇，是给她孙子找家庭教师。”
“哦...这么说，那些个姑娘是一个也看不上你？”姜洄说，自己都没意识到话里的酸味。
“我妈擅作主张，老是未经我同意就把我微信发给别人，害我一个月之内换了三次手机。她介绍的那些姑娘，都不喜欢我，但我也不在意，我只在意我自己喜欢的人。”
说这话时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姜洄，这样炽烈而不加掩饰的目光，像是盛夏最耀眼的阳光，刺得姜洄难以再与之对视。
“姜洄。”
“啊？”
“做我女朋友呗。”
“不要。”
“要。”
“不要...”
“要~”
“不要！”姜洄忽地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吃完了吧？我端去洗了，你把剩菜倒掉。”
程溯还真就听话地把剩菜掉进垃圾桶，又勤快地把垃圾也扔了。
收拾完了都快九点了，程溯妈妈又打了个电话来，他就嘱咐姜洄记得吃药，然后穿上外套...
姜洄看着他上了车，不到半分钟就又下来，手里拿着一把黄色的伞，原来是那天晚上，姜洄给他的那把。
“你拿着吧。”姜洄说，“你就放在车上，万一又下雨下雪了，也有个备用，我伞多着呢，不缺这一把。”
“好啊。”程溯也不跟她客气，“定情信物？”
姜洄懒得理他，砰一声关上了门。
她窝在沙发上，给陈沐沐打了个电话，把今天的事通通都告诉了好友。
听到程溯要姜洄当女朋友的事，陈沐沐激动地差点当场放鞭炮。
“真的？程溯真的跟你表白了？”
“...算是？”
“那你怎么不答应啊？他之前说想追你，我还以为他开玩笑呢！”
姜洄沉默不语，陈沐沐急了，追着问：“你真的完全，一点儿，也不喜欢程溯吗？我觉得你只要有哪怕一丢丢喜欢，都可以答应！”
姜洄问：“为什么？”
陈沐沐：“你总要结婚生孩子的呀，除非你打定主意单身一辈子——那我屁都不放一个，但是如果你没有这种决心，还是为自己的婚姻大事早做打算比较好,难道你真要四十岁才结婚？等你娃上大学，你都快六十了，还有体力陪孩子一起到处旅游吗？况且程溯跟你青梅竹马，知根知底，你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对象了。”
“...你怎么也这么说？”
“还有谁说了？”
“...程溯。”
“好家伙，他可真是完全不知谦虚为何物！难怪你不喜欢他...”
“那倒也不是...”
“什么什么？”陈沐沐立即兴奋地大叫，“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还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他的，呜呜呜，我的cp终于发糖了！”
“...”
“真的，姜洄，你好好考虑一下，你就给程溯一个机会吧。”
“程溯是不是给了你什么好处？”
“没有，绝对没有！你不相信他，还不相信我吗？又没让你现在就跟他结婚，你就姑且试试看...”
“我不知道...”电话里，姜洄的声音有些迷茫。
“你必须要知道，姜洄，有些人错过就是一辈子，有些机会错失了就永远不会再回来。”
挂了电话，陈沐沐的这句话还在姜洄脑子里不断回响。
第二天上班午休的间隙，她打开了程溯的微信，给他发去消息【今天晚上有空吗】
程溯没有回复，其实也才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但她就是等不及了，她鲜少有这么急躁的时候，主动拨通了程溯的电话。
嘟,嘟，嘟...
电话终于接通了，但是程溯那边很吵，还夹杂着非常大的风声，连他的声音，都被吹得虚无缥缈。
“...什么？我在...今天晚上？...啊，等一下...今天晚上我有事...抱歉...”
姜洄怀疑程溯都没听清自己具体说的什么，但是他拒绝了，又一次因为有事，拒绝了她的邀请。
姜洄有一种挫败感。
明明是他在追求她，结果她发出了邀约，他却几乎没有犹豫地拒绝了。
如果他俩身份互换，是她在追求他，那么无论他的请求是什么，只要她能做到，刀山火海她也会去做。
也许，他也没有很喜欢我吧...姜洄想。
他只是一时兴起，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追求她，能追到自然好，追不到，也就这样。他跟她说那些话，不过是动动嘴皮的事，轻而易举，根本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她不答应，他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这么一想，姜洄觉得自己原本柔软的心就变得坚硬起来，但是却忽略了，往往越坚硬的东西，才越容易有裂痕...
“姜洄，你走大运了！”Lily兴奋地跑过来，告诉她大老板点名要见她。
她还有点茫然：“什么大老板？”
“倪舒平倪总！”
倪舒平，欧阳的妈妈，要见她？
“姜洄，你是不是要升职加薪了？”Lily说，“倪总说不定听说了你干活认真努力，要提拔你当总裁助理！姜洄，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呀！”
升职加薪吗？虽然明知是奢望，但姜洄竟真的报了一丝微渺的希望。
倪总在Lydia二楼的紫藤花房等她，和上次欧阳约她在同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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