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拨错了号码，嘴里喃喃道：“嗯……戴奶奶，我身体有点不舒服……”
果然是陈果，姜忱身体慢慢坐起来，问：“哪里不舒服？”
“头疼。”陈果吐字异常艰难，“你能带我去下医院么？”
鼻音听起来很重，含糊不清的，跟在讲梦话一样，好像真病得不轻，姜忱皱下眉，抬头望了眼墙上的挂钟，迟疑了一下，“好，我现在过去。”
姜忱起身，穿上拖鞋，“你不要睡太沉。”
挂了电话，姜忱回屋换身衣裳，没怎么耽误就出门了，去的路上姜忱还在想是不是因为最近天气忽冷忽热，小孩子不好好穿衣服才会不小心感冒发烧的。
但她着实没想到能直接烧到40度。
一开始姜忱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她走到光亮的地方又确认了一遍，等看清楚之后，脸色顿变。
万幸她知道这房子门上的密码，姜忱把温度计放在桌上，过去拍了下陈果肩膀，“别睡了，快起来穿衣服去医院。”
一边扭头给她找衣服，陈果头埋在枕头里，不知道哼唧了一句什么，姜忱没听清楚，也没顾上去问，拎起手边椅背上的衣服看了眼，是件长款的羽绒服，出门穿上保暖应该是够的。
寻思完，姜忱也顾不上陈果愿不愿意，就直接把人从被窝里拉出来，衣服披在肩上，然后抓住她另外一条胳膊。
“抬手。”
陈果眼睛微微睁了一下又闭上，艰难地顺力把胳膊伸进袖子里，她眉头一直紧蹙着，额头上也全是虚汗，“头好疼……”
姜忱心忍不住揪了一下，抬手在陈果额头上摸了下，热的都快能煮鸡蛋，不疼才怪。
她加快速度帮陈果把衣服穿整齐，然后掺住她一条胳膊，“来，把鞋穿上。”
陈果烧得四肢无力，意识不清，一下床腿都是软的，险些要站不稳，姜忱连忙扶住她，一只手绕到腰后面搂着，“慢点。”
怕陈果会因为高烧晕厥过去，去医院的路上，姜忱余光时不时地瞟眼车后视镜，陈果靠在椅背上，歪着头闭着眼睛，眉头紧皱，过了会儿头抬了下，微微睁开眼睛，但里边没有一丝神采，眼珠子也不怎么动，盯着一个地方，看起来呆呆的。
姜忱皱下眉，不由得又开快了点，到医院之后，凌晨急诊上仍有不少人，每个挂号机前边都站了人，陈果一路脚步发虚，走起来都吃力，姜忱把她扶到休息区坐下，然后自己去排队拿号。
陈果靠在椅背上，稍转下头，立马就感觉眼前天旋地转，她赶忙闭上眼睛，放慢呼吸，调整片刻才又缓缓睁开，眼皮轻微动了下，望向不远处的身影。
她好像不喜欢披头发，几次见面都是这样，即使戴着帽子也要把头发全部挽在脑袋后面，看起来干净又利索，网友一直说她身上有种沉稳从容的气场，如今立在人群中，那种感觉更甚。
姜忱前面还有四五个人，想到什么，她不放心地回了下头，陈果在她头转过来的前一秒，恰到好处地收回目光，闭上了眼睛。
挂完号，好不容易叫到她们，医生先给测了体温，见已经烧到四十度，连忙叫护士带着去查血，等半个小时之后检查结果出来，才拿了药去打点滴。
针打上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钟，姜忱坐在一边，抬头看了眼头顶的输液袋，针管里药滴得极慢，不知道打要到什么时候，
姜忱又看了一眼陈果，药效没那快，陈果闭着眼睛在休息，可眉心还轻微皱着，但不管怎么说，打上针又还是在医院里，心总算是放下来。
昨晚没怎么睡好，这一晚上又跑上跑下，姜忱打了个哈欠，顿感疲倦，她用手支着脑袋，打算眯一小会儿，但没想到这一眯居然给眯睡着了，最后还是被护士来换药时的动静给吵醒。
估计大晚上的上班心情也不太好，她看了眼还睡着的家长，语气硬邦邦的，也不知道在跟谁吐槽：“什么人啊，也不知道看着点，孩子手都回血回成这样了还在睡，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带孩子来献血呢。”
姜忱觉浅，不明所以地睁开眼，看了过去，不看不要紧一看还真是吓了一跳，透明的针管里，血呼呼往上回了十多公分，鲜艳浓稠，看着触目惊心，陈果生病了估计睡得也沉，都没发现，这会正一脸茫然。
姜忱眼睛陡然睁大，一下子坐直起来，什么瞌睡全都没了。
护士处理完站起来，凉飕飕地看了姜忱一眼，“好好谢谢人家大哥。”
姜忱转下头，这才发现坐在她右手边打点滴的男人正挺着腰，同样一脸紧张地盯着这边 ，嘴里念道：“没事就好。”
姜忱反应过来，刚才应该是这大哥帮忙喊的护士，就冲对方轻轻点了下头，“谢谢。”
男人笑了下，摆摆手：“不用谢我，我也是发现的晚了，不然回不了这么多血。”
姜忱抿着唇，回头看了眼已经恢复正常滴液的针管，又看看陈果，神色略显尴尬：“没事吧？”
陈果摇头，“没事。”
除了输液医生还开了瓶布洛芬口悬液，眼下人正好也醒了，姜忱转头找了圈，看哪里供应热水，打算让陈果把药吃了。
“这是你妹妹吗？”男子伸长脖子，好奇地问。
“不是。”出于礼貌，姜忱淡淡回了一句。
男人盯着姜忱，状若无意地打量了眼她脸上的口罩还有帽子，犹豫了一下，搭讪道：“她看着很像你妹妹，其实我也有个妹妹，跟你家孩子差不多大。”
姜忱不感兴趣，敷衍地嗯了声，不远处的拐角就提供热水，她刚站起来准备过去。
男人立马看向她，笑了笑，一副自以为很熟的样子笑着说：“你虽然戴着口罩，但我猜你绝对没有三十岁，看着很年轻，咱俩估计差不多大，既然这么有缘，要不……”
男人停顿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加个微信？”
姜忱站住，淡淡朝他看了眼，正准备说不方便。
“小姨。”背后忽然有人小声叫她。
姜忱顿了下，扭过头去，男人也跟着看了过来。
陈果看着姜忱，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旁若无人地提醒：“小姨夫刚才给我发微信，说他一会儿下班了来接我们。”
姜忱眉心跳了下，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果一眼。
陈果勾着唇，不紧不慢地解释：“他给你发信息，见你没回，就发我这里了。”
戏演得跟真的一样，姜忱福至心灵，配合地看了眼手机，然后点点头，“嗯，还真是。”
男人脸上的笑容僵住，看看陈果，又看看姜忱，讪讪道：“你……结婚了啊。”
姜忱没理他，而是一直看着陈果，语气轻飘飘道：“我去给你接水吃药，你跟你小姨夫说一声，路上不着急，慢点开车。”
陈果点点头：“好。”
男人脸上有点尴尬，身体不自觉坐直回去，扭着头看眼别处，安静下来，隔了会儿，似觉得还不够，他抬起屁股，举着输液袋慢悠悠挪到隔壁输液室。
接完水回来，耳边一下清净不少，姜忱把水递给陈果，提醒：“有点烫，先暖暖手。”
“嗯。”陈果接过杯子，眼皮微微垂下，在杯口慢慢吹了几下。
半晌，又轻轻抬起眸子去看姜忱，语气小心又谨慎：“你……生气了吗？”
姜忱抬眼看她。
陈果眼皮立马又垂下去，脸上没了刚才的镇定自若，但还是低声评价：“他一看就没安好心。”
姜忱扯下唇，拿起旁边的药盒，低头看上边的说明书，“你火眼金睛啊。”
陈果像是赞同，不轻不重地看了姜忱一眼，慢慢道：“学校那些男生看到长得漂亮的异性，就是他刚才看你的那个眼神，再说了……”
陈果抿下嘴唇，声音低下去：“他也配不上你。”
姜忱微怔，抬头看了陈果一眼，开玩笑地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激动。”
陈果神情滞了一下，慢慢垂下眼，声音有些闷：“你送我来医院已经很辛苦，我不想看你被骚扰。”
姜忱愣了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总无意识地过度揣测陈果每句话的用意，导致自己说话也夹枪带棒。
万一她真的只是关心自己呢，就算真有什么目的，终归心是好的，实在没必要太计较她背后的图谋，一个孩子，野心就算再大能大到哪里去，无非就图个吃穿用度。
姜忱放平心态，看了陈果一眼：“我知道。”
顿了一下，又补了句，“我没生气，你很聪明。”
陈果抬眼看她。
姜忱把自己代入家长的角色，看眼陈果手里的水：“还烫不烫？”
陈果喝了口，摇摇头，“不烫。”
“那喝药吧。”
“嗯。”虽然句句有回应，但陈果话明显变少了。
姜忱轻轻看她一眼，“你喝药没问题吧？”
陈果说：“没问题。”
“那行，赶快喝吧。”姜忱把药倒进带刻度的盖子里递过去，顺手拿手背碰了下杯子外面，“水温刚好。”
烧没退下去，陈果脸色看起来还有点苍白，但喝药一点都不马虎，稍仰下头，一口咽下去，然后不慌不忙地抿了一口水漱嘴，跟刚才打针一样轻松，眉头都没皱一下。
姜忱等她喝完，把盖子拧回去放一旁，头稍稍偏了下，不咸不淡地说：“喝药还挺厉害，眼睛都不眨一下。”
陈果看着姜忱，眼睛缓慢眨了几下，随即低下头，嘴角隐隐勾了下弧度。
姜忱看在眼里，神色也放松下来，指了指陈果手里的水，“再喝一口，生病要多喝热水。”
陈果也不拒绝，立马又喝了两口，嘴唇沾过水之后，看着红润不少，衬得脸上气色都好了。
姜忱垂下眼，沉思了几秒，忽地开口：“要不这样吧。”
陈果不明所以地抬眼看她。
话头听着像是要跟她商量什么事，可一开口更像是通知，姜忱说：“我姐他们回来之前，你先搬去跟我住一段时间，正好我年前也没什么工作了。”
其实刚来的路上，姜忱就在想这个事，陈果年纪到底还是太小，有个什么事身边没人根本不行。
陈果神色微愣，眼睛定定看着姜忱，许久不言，似有什么顾虑。
姜忱抿下唇，沉声道：“晚上的事你也看到了，你一个人在家根本没办法照顾自己，我姐把你交给我，你要是出什么事，我没办法跟她交代。”
姜芸离开之前，虽然没有指名道姓要她帮忙照看陈果，可交给戴晓勤，基本上就等于交给自己，这种事上她向来都是上赶着的那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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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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