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完的暑假,蝉鸣声穿透了整个盛夏。
南江市的夏天湿热无比,使得来往之人也难免因为这天气变得躁动了些许。
这座上世纪的小区充斥的纷乱的声音,喇叭里回收旧家具吆喝声强了又弱,楼下大爷的三轮车隔三差五便罢工,于是天天被电钻光顾,毫无隔音可言的茶馆棋牌室不停将牌面推散了又重洗......
宋桂折从冰箱里端出来一大碗冰凉粉,放到餐桌上:“小彧,把这碗冰凉粉给姜阿姨端去,无公害食品,完了回来收拾收拾衣服,明天我们要回县城了。”
正穿着睡衣葛优躺着的李彧一个激灵坐得板正。
“行,我换身衣服。”她说。
她拍了一下在自己腿上睡得正香的橘子,按下遥控器暂停键。
橘子是前两年隔壁搬家扔下的一只橘猫,当时还是一只小奶猫,李彧找了个纸箱子垫了层旧衣服,在门口给它搭了窝,后来又央求了宋桂折好几天,这位有洁癖的宋女士才准许它进门。
本来李彧给它取了个顶好听的名字,但家里大人都叫它橘子,一回生二回熟,后来橘子便认定自己就叫橘子,连李彧叫它原来的名字也不予搭理。
被李彧这么一拍,橘子起身打个哈欠,便跳下去蹭宋桂折的腿了。
宋桂折弯下腰抱起橘子:“就隔壁,老熟人了,还换啥衣服,你说是不是呀小橘子。”
李彧没说话,迅速换了身衣服,捣弄了几下头发,揉了揉眼角,确认眼角没有藏着某些可爱的小东西后,便端起冰凉粉去了隔壁家敲门。
隔壁住着姜眉一家,是宋桂折读书时的闺蜜,现在也是,一年半前搬来李彧家隔壁,也就是从橘子前主人手里买下的这套。
开门的是姜眉儿子,林楚江,李彧就知道开门的会是林楚江。
她将碗递上去:“给,我妈做的冰凉粉,叔叔阿姨都不在家吗?”
林楚江抿了下嘴角略表微笑,接过冰凉粉,放在玄关旁的柜子上:“谢谢阿姨了,我爸妈他们刚出门。”说罢就要关上门。
又是这样面无表情。
李彧认识他挺久了,他总是这样,上一秒还乐呵傻笑,下一秒便成了生人勿近的冷面王。
猜不透,男人心真的猜不透。
“等下,”李彧抵住门的外侧:“急什么,你志愿填好了吗?”
林楚江抬起眼皮:“你呢?”
李彧:“我要知道还问你干嘛,你报的哪儿,给我参考参考。”
“......煦大。”
突如其来的一声煦大,让李彧怀疑自己当初是否看错林楚江的高考分数了。
煦大是本省最好的大学,但在全国来说算是个末流985了,虽然煦大有自己的王牌专业,但林楚江640的高考成绩去这所学校还是多少沾点赔本买卖的。
“南煦大学?扯吧你。”
李彧愣了神,一脸不可置信。
林楚江乐了:“看吧,说了你又不相信。”
李彧撇起嘴摇摇头:“您认真的?您老这分数甘愿和我等小卒报一所学校?”
林楚江摸了摸手腕上的黑曜石手串说:“南煦大学临床,本博连读,就得这个分才能进。”
李彧倒是挺为林楚江感到惋惜的,但是......
惋惜归惋惜,林楚江报煦大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谁不想和自己暗恋了这么久人去同一所大学,小说里不都写了吗,只要女主稍有姿色,化身直球对男主展开猛烈攻势,男主必沦陷,高中不好发挥,大学还不好发挥吗,攻略林楚江这不手拿把掐的事儿。
姿色,自己倒也有一点点,虽然不多。
回家前李彧跟林楚江说了第二天要回县城的事,说自己这个暑假都在县城了,可能中途还会有一场旅游,总之就是暑假不在南江市呆了。
门阖上时,林楚江还是面无表情毫不在意一般,只是握在门把上的手些微加了些力道。
去到县城后不久,网上便出了录取信息,李彧立马给林楚江发了消息,直到对面也发来了一个南煦大学的录取截图过来她才安心。
李彧的分不高,六百出头,她挑了一个往年压线的专业,数学与应用数学。
“这数学你就学吧,我敬你为勇士。”李彧的同学许优然如是说。
在收到林楚江发来的录取消息后,她立马上网查起了煦大医学院与数学院的地理位置,得知两个学院在同一个校区后,她的心终于彻底放下来。
真好,大学又能是校友了。
——————
其实他们已经做了快五年的校友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
初中三年,高中一年半。
李彧第一次注意到林楚江是在初二刚开学,那时每个班里都要选几位模样俊俏一点的男生和女生,以三个班为一个组,组织起来进行话剧演出。
李彧长相虽说不是特别惊艳,但在当时是长辈喜欢的类型,圆嘟嘟的脸,特别爱笑,笑起来便看不见两只眼睛。
所以李彧就很光荣的被选在了六班的演员列表中。
八班的林楚江则不必多说了,帅的很明显,老师第一个就选了他。
而六班与八班并不在一个组,学校大舞台只有那么几个,一组一组轮流排练,所以当林楚江在台上排练时,李彧便和其他组的同学在台下看着。
八班选的剧本是《荆轲刺秦王》,李彧一眼便被舞台后面那位端着枪保持了一整场,没有台词也没有任何动作的侍卫路人甲林楚江勾住了眼。
好神奇的一张脸。
居然有人可以长得如此干净明亮,肤色透白,鼻梁高挺,五官正好。
她一般是不愿意用唇不点而红去形容一个男生的,今天例外。
隔得略微远了一点,看不太清,但李彧已经在脑海里的一张纸上刻下了这张脸。
接下来的几天,她每天都会在排练话剧的时候,偷偷欣赏这位端着枪的可人儿。她实在是不理解,排话剧的老师是不是审美有问题,竟然让这种颜值的人演龙套。
想着想着,倒自己把自己逗乐了。
这件事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连自己玩得最好的吃饭搭子也不知道,她以为这只是对于美的一种欣赏罢了,时间长了便会忘了。
可自从在排练厅见过他后,李彧便开始时常在学校各个地方、各个时间点碰到林楚江。
上下楼梯时能碰见林楚江,放学路上偶然回头发现背后跟着林楚江。
结伴去卫生间时碰见同样结伴往卫生间冲刺的林楚江,随机选一层食堂打饭也能碰见林楚江。
奇了怪了,这人越看越帅。
偶尔离的近一点,李彧便看得更仔细些,他杏眼浅瞳,鼻梁高挺却不突兀,说话时蝉翼般的睫毛一颤一颤,竟生出了几分楚楚可怜的神态来。
李彧有时候看得入了神,忘了移开眼,有好几次,林楚江似乎是发现了这边有一股强烈的眼神,他转过头来朝李彧的方向看了看。
李彧正式被林楚江迷上,是在初二那年运动会上,六班八班离得近,学生在观众席上坐得稀稀松松的,很容易就混到一起去了。
林楚江八百米跑了第一,他回到观众席时,八班有个男生大声起哄喊着:“林楚江,你真是牛大发了。”
李彧听得很清楚,他叫林楚江,就是教学楼下红榜上,排第二的那个林楚江。
新城中学每一次大考,都会把年级前五十名的学生名单张贴在公告栏里,这一年来,不管后面的学生如何变,前两名都是雷打不动的。
第一名,许嫣。
第二名,林楚江。
在李彧不知道林楚江是谁时,就曾听同学说起,这第一名的许嫣与第二名的林楚江从幼儿园就认识,姑且算是青梅竹马吧。
但林楚江永远考不过许嫣,也不知是这两人里面谁会控分,每一次大考,许嫣的总分总会高出林楚江个几分。
当时自己只觉得“关我何事”,现在知道眼前人便是那位林楚江后,一时心里说不出的奇怪。
对于一个初二的懵懂少年来说,李彧确实不清楚心里那奇怪的感觉是什么。
或许是吃醋,但林楚江与自己根本不认识,何来资格。
又或许是嫉妒。
李彧本就是个慕强的人,如果说在这之前,自己对林楚江的态度只是欣赏一朵美丽的花,那现在,便是在欣赏一只鹰。
她迷上了这只鹰。
可是鹰击长空,没有闲暇俯看仰望他的人们。
这两年,李彧一直有一个目标,她要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那张红榜上,然后让两个名字慢慢靠近。
她的成绩逐渐上升,初三下学期,她的名字终于出现在了那张红榜上,可林楚江不再是第二名。
他们一个二十六名,另一个三十六名,上下紧挨着出现在红榜上。
这是李彧离林楚江最近的一次。
***
县一中是按照中考成绩分班,按照李彧和林楚江中考成绩,去了一中会被统一分到二班。
可李彧父母工作调动,去了省会城市南江市,她也跟着一起去了南江市读高中,和林楚江成为同学的希望又化为了泡影。
南江二中没有熟悉的初中同学,没有自己亲密无间的饭搭子。
也没有林楚江。
人挤人的校园里空荡荡的。
李彧觉得这儿的人无趣的很,他们说着普通话,李彧偶尔蹦出一两句初中时和同学说过的梗,可这儿没有人懂,只有风将这些话捎回县城去。
她就像一只孤独的鸟,嗓音沙哑,终日啼鸣,可无鸟来和。
直到高二下学期,开学伊始,冬日的余寒还未退去,早春正拼命铺洒着自己的和煦。
讲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打着招呼:“同学们好,我是转来的新同学——”
“我叫林楚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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