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事件要从周拾秋跟随张医生到3楼办公室说起。
她本想向张医生打听“桑学姐”这个人,因为庾林对此三缄其口,令她十分在意,思前想后,既然张医生提到过这个人,那自然知道点内幕。
可跟张医生聊了没多久,她感觉精神有些恍惚,就像突然走了神,也不知道神游去了何处,直到被张医生拍着肩膀叫醒。
等她离开张医生的办公室后,满脑子只想要去见庾林。
可是一进房间,看着庾林的背影,她好像着了魔,意识和身体都不受控制,脑海中回荡着一个声音,潮涌般占据了她的大脑。
“他不爱你,他终将抛弃你。”
“他一直都这样傲慢,肆意将人踩在脚下,践踏别人的尊严……”
“他有秘密却不告诉你。”
“你要让他知道,你不是他的玩物!”
这些声音吵到周拾秋头疼,突发的耳鸣使她不得不低下头捂住耳朵。
伴随这些嘈杂声音出现的还有漫天的愤怒。
周拾秋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让她头昏脑胀,看向庾林的目光终被杀意染红。
她的视线落在橱柜上的水果刀,脑中涌现一条指令——杀了庾林。
于是,在意识混沌之中,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出这样可怕的事。
一切听上去和前两个袭击者情况差不多,没有特别之处,依然是在未知的控制下,无意识地做了一件恐怖的事。
就在周拾秋认真讲述着事件经过时,褚成舟若有所思地做着记录,施煦则在四处嗅着味道。
直到周拾秋讲述完毕,施煦才回到褚成舟身边,对褚成舟耳语片刻。
正在这时,何洲从2003病室探出头来,朝褚成舟挥了挥手,然后胸有成竹地走了过去,露出高深莫测的笑,说:“我知道谁是凶手。”
在褚成舟看来,何洲还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孩,这种侦探过家家似的发言,他实在没有闲心搭理,于是十分敷衍地应付道:“嗯嗯,好的,侦探先生,需要我为你召集所有人,听听你精彩的推理吗?”
“那倒不用。”
何洲未听出褚成舟话中的讽刺意味,而是直奔主题,指了指周拾秋胸口的胸针,自信地说,“我在胸针里藏了针孔摄像头,只要看看录像,真相自明。”
周拾秋惊讶地捂住嘴倒吸一口凉气,低头看了看那枚胸针,又瞪大了眼睛看向何洲,仿佛毫不知情。
何洲昂首挺胸,露出得意的笑,装模作样地整理衣襟,“我一早就预料到,凶手就藏在医院里,所以我故意安排周秘书来医院做陪护。”
褚成舟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何洲的表演秀,附和道:“你是说,秘书小姐是你向凶手抛出的饵?”
何洲笑着点点头,然后伸手进衣兜,食指与中指夹出一张存储卡,递到褚成舟面前,说:“整个犯案过程,都被记录其中,甚至还有我英勇救人的英姿。”
褚成舟接过存储卡,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然后递给施煦,让她找设备播放录像。
整段录像内容与周拾秋所言基本一致,从周拾秋跟在张医生身后前往办公室开始,到何洲冲进房间制服周拾秋结束。
唯一不同是多了一段张医生诱导周拾秋杀人的过程。
一开始,二人的话题紧紧围绕庾林喜欢什么样的异性展开,整个场面看上去像是热心医生努力开导情路坎坷的病人。
丝毫看不出异常之处。
那些没有营养的对话,在褚成舟听来索然无味,他在一旁呵欠连连。
直到张医生一个看似随意的动作,吸引了褚成舟的注意。
只见偷拍画面中的张医生,动作自然地拿起桌上沙漏,转了一圈,以上下颠倒的姿态重新放回原本的位置。
也就在这个无意的动作出现后,录像中周拾秋的声音变得模糊、无力、神志不清,如同忽然睡着说起了梦话。
轻柔而缓慢的声音自张医生口中传出,带着一股迷惑心智的味道。
“你很喜欢庾林对吧?”
“喜欢……”
周拾秋的回应变得异常迟缓,仿佛她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张医生继续说:“可是庾林心里有别人,他总会推开你。”
周拾秋木讷地重复着他的话:“他总推开我……”
“他一直都这么傲慢,随意将人踩在脚下,践踏别人的尊严。”
张医生的话逐渐激进。
“踩在脚下……践踏尊严……”
而周拾秋依然无意识地将这些话一遍遍记在心里。
“他明明有秘密却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
“你难道不想报复他吗?”
“报复……”
一句一句的暗示从录像中传出,逐渐触及事件的核心,终于,温和的张医生流露出对庾林的全部恶意,带着浓浓的杀意向周拾秋传递最后的关键讯息。
“你可以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你不是可以随意玩弄的人。等你再见到庾林的脸时,你会再想起这份恨意,到时候,拿起武器,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应。”
随着沙漏里的最后一粒沙子落下,张医生的话也如种子一般植入了周拾秋的脑海中,只等着与之对应的指令触发,便会爆发式生长,彻底吞噬被暗示者的理智。
下一秒,张医生脸上恢复令人熟悉的笑容,起身轻轻拍了拍周拾秋的肩,然后周拾秋打着呵欠,伸着懒腰,像个没事人一样醒了过来,对刚才发生的事完全没有印象,话题又回到应该如何改变自己上。
等周拾秋离开张医生的办公室后,一切发展都如她所说,她奔跑着上楼,急切地去见庾林,然后进门后,拿起水果刀袭击了庾林。
看完录像,褚成舟难掩震惊。
他没想到关键性证据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在面前,而结果也与他设想的完全不同。
“张信不是进化者。”施煦十分肯定地说。
“我知道。”褚成舟一手叉腰,一手挠头,有些不愿相信这样的结果,却又不得不接受的无力感,“通知各单位收网,谨慎起见,带张信去所里做个检测。”
施煦应了一声“好”,然后收好证据,准备前往庾林病房通知警官抓人。
褚成舟突然开口叫住施煦,问:“异能残留情况呢?”
施煦停下脚步,先指了指周拾秋,又指了指2003病室的房门,说:“她身上没有异能残留,但房门上有。”
“嚯?”
一声拉长尾音的音调从褚成舟嘴里哼出,他的视线也随之回到周拾秋身上,原本倦怠的表情又突然有了活力,仿佛嗅到了一丝古怪的气味。
褚成舟一只手摸着下巴,一只手揣进裤兜,一脸闲散的样子,缓缓靠近周拾秋,意有所指地开口道,“这就怪了,前面两位袭击者的身上都有异能残留,怎么偏偏秘书小姐身上什么也没留下呢?”
意识到自己或许遗漏了一些细节,周拾秋心脏一阵猛跳,浑身肌肉变得僵硬,脸上的笑容也变得不自然起来,她脑子一片空白,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一旁的何洲却不以为然,理直气壮地拦截了这个问题:“这些奇怪的地方不正是你们进研所该调查的工作吗?怎么反倒问起了普通市民?要是问我们就能问出结果,那我们干嘛要缴税来养无用的闲人?”
他这说话的口气与庾林极为相似,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功为周拾秋解围。
周拾秋眼底满是感激之意,紧绷的神经也因为这一句话稍微放松,她调整好呼吸,若无其事地说:“也许,一开始你们的调查方向就错了?异能残留什么的,根本就与这起案子无关。”
褚成舟眯眼一笑,带着些许费解的神情,“凶手的方向也许错了,可进化者一定存在。”
感觉到对方的敌意,周拾秋不再言语。
她清楚地知道,只要对方没找到切实的证据,就不能随便怀疑她。
在二人互不相让的对视下,施煦客观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周小姐和张医生一样,身上并无异能反应。现在有确凿证据证明张医生是犯罪者,你可以要求他配合进行进化检测,但不能怀疑周小姐。”
“你没闻出不代表他们就一定不是……”褚成舟有些不耐烦地瞪了一眼施煦。
同为进研所专员,两人性格迥异。
施煦大概是因为改造的原因,情绪时刻都很稳定,说话时也总是基于事实,不会因为主观情绪影响客观判断。
而褚成舟更看重调查专员的本能与直觉,做事也很随性,这样的两个人碰撞在一起,可能互补,也可能互不对付。
“我的确不能百分百确认进化者身份,但这两个人都曾出现在异能探测仪的探测范围内,事实是,无异能反应。”施煦声音虽然温柔,可说话的内容毫不示弱。
虽说施煦的话帮周拾秋洗脱了嫌疑,可她话中的内容简直惊掉了周拾秋的下巴。
周拾秋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看施煦十分肯定的态度,显然确实有证据可以证明,周拾秋曾进入过探测仪锁定范围内。
这怎么可能呢?
就算周拾秋真的无意中踏入了探测范围,可探测仪绝不可能捕捉不到她的异能。
当周拾秋陷入自我怀疑之中时,另一边,进研所专员之间似乎有了些矛盾。
“你在质疑我?”
褚成舟摆出盛气凌人的姿态,有种权威受到挑战而恼羞成怒的感觉。
施煦依旧平静如水,缓缓摇了摇头,说:“进化专员只听从指令,分析事实,不存在质疑。”
“你……”褚成舟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烦躁感,咬着牙,用细微的声音抱怨道,“我就讨厌你这副没有任何想法的模样,我倒宁愿你能质疑我……”
“没有质疑,我只是提醒注意,没有证据的怀疑,可能需要承担严重后果。”施煦面色沉静,声音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知道了,知道了!”褚成舟一脸不耐烦地终结这场对话,转身就朝2003病室走去。
施煦紧跟他的步伐,小心询问:“我惹你生气了吗?你会在工作报告中给我打低分吗?”
“哼,你现在是在担心?”褚成舟问。
施煦坦言:“没有,明天是考核日,如果有低分影响考核成绩,我可能会被停职调查,那你需要提前跟所里申请更换搭档。”
褚成舟彻底无语了,阴阳怪气地回道:“呵,谢谢你的提醒!”
因为两位专员意见不统一,周拾秋总算逃过一劫,浑身疲软地靠在墙上,祈祷进研所的调查就此终止。
没过一会儿,张医生被警方带走,进研所的专员也离开了医院。
约莫半个小时后,周拾秋站在2003病室的窗边,目送着进研所的车运走了安置在医院中的探测设备。
房间里,何洲一脸兴奋地向庾林邀功,康管家一边当着忠实听众,时而给予赞扬的掌声,一边为众人清洗着水果。
庾林的脸色一直不好,心不在焉地听着何洲的唠叨,好像心事重重的模样。
过了许久,周拾秋才从窗玻璃上收回视线,脸上也终于展现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蹦蹦跳跳到康管家身边,伸手便要去拿削好皮的水果,然后被康管家一巴掌打在手背上,又在康管家的训斥声中洗了手。
一边吃着水果,周拾秋一边逛到了床边,打断何洲的沾沾自喜,发挥她厚颜无耻的优势,向庾林提出了要求:“我帮你解决了个大麻烦,你是不是该奖励我?”
庾林只是冷着脸,扫了一眼周拾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奖励我一天假吧,没有委托,也没有打工,就让我回家安安稳稳休息一天,行吗?”
周拾秋装出一副可怜样,一脸期待地望着庾林。
“这个麻烦,我好像没让你来解决。”庾林眉头紧锁。
“你难道还想留着张医生,等着他哪天真下手成功?”周拾秋牢骚满腹。
听着二人对话的何洲忍不住感慨道:“真没想到会是张医生,他从小在庾家长大,又格外受外公器重,怎么会想杀小舅舅喃?”
庾林闻言面色愈发阴沉了,很显然,何洲对他的恨意,他心中有数,但他并不打算告诉其他人。
见他不想说,周拾秋也懒得追问,自己身上困惑的事都一大堆,她哪儿还有闲心去关心别人的事。
“不奖励就不奖励吧,反正我现在要回家,卸妆,好好补上一觉。”周拾秋说着便准备去对面房间收拾背包。
“乌鸦小姐。”庾林突然叫住了她。
周拾秋回过头,正对上庾林欲言又止的纠结表情,不解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平日里雷打不动的庾林,今天竟露出些许担忧的神情,沉默片刻后,又叹了口气,摇着头道:“没什么,准你一天假,好好休息,别担心。”
面对庾林莫名其妙的话,周拾秋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心里五味杂陈。
这是良心发现?是关心?还是发神经?
周拾秋脑子里窜出无数的念头,最后只拼凑出一个字:“哦……”
简单道别,周拾秋立马收拾起行李,迫不及待离开这个是非地。
她心里其实挺害怕被褚成舟缠上,既然庾林身边的威胁已经解除,进研所的设备也已撤离,她恨不得立刻逃回自己的小窝藏起来。
当她走出住院大楼时,远远看见张医生被推上了警车。
随后她看到了窃窃私语的褚成舟和施煦,褚成舟撑着一把遮阳伞,微微偏向一旁,自己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却将身旁施煦的脸挡了个严实。
褚成舟一抬眼便与周拾秋对上了视线,他露出了一个意味声长的笑,周拾秋心虚地点头回应,然后急忙转身去往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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