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雷鸣过后，天空很快下起淅沥沥的雨来。
“刚刚还说好运呢。”
雨丝斜斜地飘进乌篷船内，傅恒一边关窗一边嘟囔。
周青淮看着傅恒不大开心的样子有些想笑。
划船的老爷子戴上了斗笠，站在船头呵呵笑着，也不知说了句什么话。
周青淮开口：“运气确实挺好的，江南烟雨嘛，这里的雨也是一种赏心悦目的景。”
傅恒笑着点点头，往船头走了几步，看着渐渐下大的雨，对老爷子说：“老爷爷，您赶紧进来躲雨吧。”
老爷子转头看了傅恒一眼，指指自己的斗笠：“这点雨，算不得什么！”
傅恒见劝不动，走回船内做好，见周青淮皱着眉在看手机，他问：“怎么了？”
周青淮抬头，立刻将手机熄了屏，“没事，家里发了个消息来。”
傅恒欲言又止，走到周青淮身边帮他关窗，迟迟也没关上。
因为他望着水中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有些失神。
“不用关。”周青淮起身，微曲着身子，伸出一只手将关到一半的窗户支棱了上去。
于是两个人就趴在窗边静静地看雨。
雨声滴滴哒哒地在船上跳跃响动，落进水里砸出一圈一圈的涟漪。
水面很快起了雾，薄雾笼罩，像一层渺渺青烟。
不知哪家客栈里在煮茶，茶香四溢，飘进了这水雾之中。
刹那，江南烟雨的气氛完全呈现了出来。
傅恒这才完完全全接受了傅恒那句“运气确实好”，他侧头看周青淮认真的面容，笑道：“你一直都这么坦然吗？”
周青淮不懂傅恒问的什么，转头给了人一个疑惑目光。
“刚刚下雨的时候，我心想糟了，好好的大晴天就要被毁了。可你显然不那样想。”
“可能是因为到了江南吧，如果换作其他地方，说不定我的心情也会变糟，我也不怎么喜欢雨天。”
傅恒点头，换题一转：“我昨天看这边的青团好像很好吃，我们晚点去吃吧。”
“好啊，梅干菜烧饼看着也不错，待会买来尝尝。”
两个人开始讨论乌镇的小吃，相谈甚欢，雨势却哗啦啦地增大了。
“我再去叫叫师傅。”周青淮起身往船头跑，扒拉着船篷边缘，开口喊老爷子避雨。
老爷子摆了摆手没有理会他，想来是早已适应了这样的雨，乐在其中。
周青淮走近，傅恒才见他衣服上被沾了雨水，连忙问他要不要紧。
“没事，一点点，不会弄感冒的。”周青淮摇头。
两个人关了窗户，只好静静听着雨声，好一会儿雨势都不见小。
周青淮说：“现在正逢江南梅雨季，这雨恐怕一时半会儿听不了了。”
关了窗之后一下子燥热起来，傅恒伸手去解衣服扣子，露出半个坚硬的胸膛来。
“那今天也许等不到雨停了。”
周青淮“嗯”一声，头往后仰，磕在窗户上，传出一声清脆的响。
老爷子不肯停下来，乌篷船载着两个人继续在水上缓慢地走着。
茶香已经闻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浓桂花香。
“好香。”傅恒和周青淮不约而同感叹，复对视一眼笑出声来。
“还不耐。”傅恒双手交抱，侧头去看外面飘飘洒洒的雨。
周青淮赞同：“是啊，挺不错的。”
“对了，你在周祈慎公司还习惯吗？”傅恒随意找了个话题。
“很好，周祈慎他人不错，我很感激他。”
周青淮想到，若不是那次偶然的logo创意被周祈慎选中，自己或许也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来到杭州。
这样的话，肯定还得不停地投简历找工作，折腾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离开。
他笑起来，“他人很好，你们都非常好。”
“这倒也是，周祈慎这个人，虽然嘴贱，苛刻，但人很好。”傅恒感叹，“当年要不是他跟我做朋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交上一个朋友。”
傅恒小时候在国外上的学，十岁才转回国，那时候他已经在接触绘画，行为习惯和国内的小孩有很大的不同。
再加上思维比较前卫，不大招老师同学的喜欢，但还是有一个叫周祈慎的同学跟他成了朋友，一直照顾他护着他。
“我相信你能在周祈慎的带领下越做越好，他那个人，很有看人的眼光。”傅恒肯定道。
周青淮点头：“嗯！我会努力。”
聊了会儿天，傅恒听着天然白噪声，突然有了困意。他靠着椅子，说要打会儿盹。
傅恒打盹的时候，周青淮又探出身子去看雨，夏日的雨打在身上也是带了一点温度，他拍下一张老爷子站在船头，戴斗笠撑竹竿的照片，折回船内。
傅恒好像已经睡着，身子开始不听使唤地左右摇晃，周青淮怕他栽倒在地，连忙走到人身边，将傅恒的脑袋往自己的肩头带。
雨声淅沥，夏风吹过乌篷船，卷走一丝燥热散进雨里。
傅恒靠在周祈慎的肩上，睡得香甜。
老爷子回头，看到倚靠在一起的两个男人，露出一个暖融融的笑。
他撑一撑竿，轻轻感叹：“时节正好，时节正好。”
很长一段时间后，傅恒醒转，一头看到周青淮乌黑浓密的头发和细密眼睫，他恍若梦中。
“你醒了啊。”周青淮开口，低垂眼睫冲傅恒露出一个笑来。
傅恒赶紧坐正，“我......我睡了多久啊？”
周青淮揉揉酸疼的肩膀，“不久，不过雨小了。”
“这样。”傅恒赶紧推开窗，雨果然已经小了，路上渐渐多了游客，有的还打起了油纸伞。
“不好意思，你的肩膀肯定很痛。”傅恒看着雨雾濛濛的江南，歉意道。
心里有些奇异的感觉，醒来发现自己靠在一个好看男人的肩膀上，这种情况多少有些暧昧。
不知道对方怎么想，总之，心里有点乱糟糟，又有点痒酥酥的。
周青淮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没关系，是我看你睡得要倒了，才让你靠了我的肩膀。”
幸好幸好，不是自己睡着后惯性找的依靠。傅恒心里突然放松下来，却还是不敢回头去看周青淮。
“桂花的香味真是持久，现在还能闻得到。”傅恒自言自语。
周青淮凑到他身边，往外面瞅了瞅，指着远处几棵树：“那应该是桂花树。”
“你喜欢桂花？”他又问。
“很香，应该算喜欢。”傅恒回答。
“桂花啊，我家院里栽了两大棵！那个香味可以从夏天香到冬天哩！”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船身，突然开口。
下了那么大的雨，他身上居然没怎么打湿。
傅恒稍微有点惊讶，但还是让人就近停船，去换身衣服，他们也好上岸找吃的。
吃到了青团，也到了梅干菜烧饼，傅恒非常开心。
他好几年没有放肆地吃过这种小吃，此刻胃和味蕾都被唤醒，给予了他久违的快乐。
看傅恒吃得那么香，周青淮也食欲大增，两个人吃完都有些撑，决定踩着细雨在石板路上散步。
“原来真的有油纸伞。”傅恒看着好多女生手里都拿着油纸伞，有一些还穿着古代的服装在拍照，感到非常新奇。
他孩子天性在慢慢显现，从十九岁开始在余驰面前装成熟，到如今，都快忘了本性。
他原本是个非常活力，对万事万物都感到好奇的男生。
周青淮加入到傅恒的活力中，两个人轻快地踩着雨水，从这条巷子逛到那条巷子。
“那边有家奶茶店，排好长的队啊，我们也去看看吧。”周青淮提议，两个人小跑了过去。
排队半个小时，喝到一杯味道极佳的奶茶，傅恒说果然人气旺是有道理的，周青淮说自己也曾想过开奶茶店。
“为什么没开呢？”傅恒问。
周青淮回答：“因为各方各面都没有条件。”
傅恒虽然不懂做生意的事，但出生在傅家，多少有点耳闻，做生意跟太多东西挂钩了，不仅仅是金钱、人缘，还有风水啊、权势啊。
反正他是没兴趣的，但现在却对周青淮曾经有过的想法感兴趣了。
“那你现在还想开吗？如果需要帮助的话，我......”
“现在已经不想了。”周青淮笑着摇了摇头。
傅恒吸溜了一口奶茶，问他：“那你现在有想做的事吗？”
“有。”周青淮握着奶茶杯，手指轻轻敲打着手指，“但还得努力几个年头，我相信终有一天能够实现梦想。”
“我相信你。”傅恒将自己的奶茶递到周青淮跟前。
两杯奶茶轻轻碰到一起，被水蒸气打湿的手指也碰到了一起。
“有事者事竟成。”傅恒说完，举杯到嘴边，狠狠喝了一大口奶茶。
被傅恒可爱的样子逗笑，周青淮心里突然有点动容，他也学着人大喝了一口，差点被呛到。
“哈哈哈。”傅恒才是被周青淮逗得大笑起来，两个大男人在街头笑得没有有点夸张，引来侧目。
周青淮怕有人再认出傅恒，催着人赶紧走了。
逛累了，找家咖啡店坐下休息，傅恒偶然在咖啡店的墙上看到一幅自己画作的赝品。
他盯着那幅画皱起了眉头，佯装随意聊天的样子问年轻老板那幅画是哪来的。
老板直言：“从一个专门喜欢临摹自己喜欢的画家的画的画家朋友那里得来的。”
这话差一点给傅恒绕晕，但他还是听懂了。
“那你那个画家朋友，兴趣还蛮怪的。”傅恒打趣。
老板耸肩：“没办法啊，他其实没什么天赋，只有临摹还做得有模有样。”
这样子评价朋友，还真是言辞犀利，傅恒没再多说什么。
周青淮敏锐地问：“那幅画临摹的你的？”
傅恒点头：“嗯，那幅画是我第一次参展的作品之一，当时年纪小，也没有说过不能临摹，所以就算了吧。”
创作者的版权意识都很强，无授权搬运，抄袭，这些都是不能允许的低级原则错误。
既然那只是临摹品，且并没有用于商业用途，那就算了吧。
再看周青淮，见他正仰头望着那幅临摹品细细观看，傅恒抿唇笑，继续跟老板聊了聊“画家”的问题。
末了他同周青淮讲：“这个老板人挺有意思的，好幽默。”
“是，他说绕口令的时候，我又懵又想笑。”周青淮附和。
两个人喝完一杯咖啡，小憩片刻，起身离开的时候被老板叫住。
傅恒看了看老板递过来的一本画集，满头问号。
老板低着头，声音很轻：“对不起，其实那个画家朋友就是我，那个......我很喜欢傅......傅画家，请你给我签个名！”
傅恒和周青淮都没料到被人认出来了，两人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一丝惊喜。
傅恒还是给人签了名，并道：“谢谢你没有大张旗鼓地告诉别人。”
年轻老板收到了签名，感激涕零，抱着画集不断地道谢。
最后压着声音道：“喜欢的当然是想独享。”
傅恒和周青淮都乐了，两个人还收到了老板赠与的新鲜咖啡豆。
“没想到还能在这个地方遇见粉丝，好神奇啊。”傅恒抱着咖啡豆感叹。
周青淮则对傅恒道谢：“沾你的光，我也收到了礼物。”
“那我也沾你的光，好运。”
傅恒觉得自从跟周青淮接触后，自己好像变得快乐不少。
他想这大概是因为周青淮是个有好运气的人，所以自己也沾了一身的好运。
沾一身好运，在这江南烟雨中，有幸看到那个年少灿烂的自己。
等一个杭州朋友审判（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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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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