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暖阳融融,窗外樱花纷飞。
实验室里静悄悄的,只有尹洋一人仍坐在位子上、对着一堆血淋淋的证物样本进行细致的鉴定。
嘀嘀,放在桌上的手机轻轻响了两声,尹洋拿起来一看,发现是骆雨佳发来的短信:
今晚有空一起吃饭吗?
没想到这么快骆雨佳就主动联系他了,但在高兴之余尹洋也马上想到云珍还在生气,于是回道:
晚饭没时间,如果可以的话,八点钟之后一起找地方喝点东西如何?
好呀。
雨佳回得非常爽快,而且紧接着又发来一条:
你有常去的地方?
没有,不过可以上网查一查。
那就由我来安排吧。
可以吗?不会太麻烦你吗?
当然不会。
那就辛苦你了。
太客气了!那么晚上见?
晚上见。
尹洋放下手机,忽然感到背后一阵阴恻恻的,不知从哪里刮来的一阵冷风,还伴随着阵阵的阴笑声,尹洋吓得全身发毛,但还是壮起胆子、用力扭过头去——
怎么是你!
一见来人是老周,尹洋大叫:老周你干嘛躲我背后吓我?
老周哈哈大笑:
你又没做坏事、干嘛做贼心虚?在手机上跟谁聊天呢,笑得这么开心?
尹洋脸一红、起身挡住手机说:切,又不关你事——
什么?不关我事?那好,我想找人去解剖室帮我的忙也不关你的事了哦!
尹洋赶紧伸手拽住老周:
哎呀老周,你好歹是个老前辈了,犯不着跟我这种无名小辈斤斤计较吧?
那必须犯得着啊!老周板着脸孔说:不瞒你说,我这人特记仇,谁要敢得-罪-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
望着老周阴沉的目光,尹洋怯生生地说:
可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不至于像犯了天条一样吧……
老周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我逗你的啦!都快12点了,你不饿的吗?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
吃饭?尹洋一愣:不是叫我去解剖室帮忙的吗?
老周边走边说:
我是怕你到时吐了会没胃口,所以才叫你先吃饱了再去啊!
尹洋兴奋,赶忙追上。
一天的时间,刷一下就过了。
墙上的时钟已指向了晚上6点,但办公室里仍然人声鼎沸、热闹非常,人人都在忙着自己的工作,不是在案头飞速地打字,就是拿着手上的文件四处交接传递,空气里除了嘈杂的人声,更多的是飘溢在其中的浓郁的咖啡香。
这里就是云珍所在的单位,一间成立没多久的文化传媒公司,公司虽然不大,但涉及的业务相当广泛,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吧!云珍是在其中的新闻部工作,目前还只是一名实习生。
相对于正式工的办公区域,实习生这边的工位看起来冷清许多,这是因为他们目前还只能处理一些相对被动和琐屑的工作。
和云珍同期的小叶,是个戴眼镜、顶着一头狮子狗似的短卷发、身材略显矮胖的女孩子,她在电脑键盘上敲完最后一个字后问云珍:
你搞定没有?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我有两张人气新店的优惠券,咱俩去试试?
云珍道:我还不想走。
小叶道:大小姐,你要不要这么卷啊?同期的就数你最拼了,我敢保证,实习期一过,你一定会是第一个被留下来的!
云珍道:少来了,大家不都一样努力?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什么?
我有点使不上力气的感觉。
小叶托了托脸上的眼镜:你是说,目前的工作还不够你发挥的?
云珍愤慨道:你不觉得我们日常报道的那些东西都很平庸吗?一点新意也没有,力度更是没有,每天对着自己写的那些毫无意义的东西,我只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小叶道:我懂,但是,环境如此,我们个人又能做些什么呢?不过是为一日三餐而已。平庸有什么不好?至少能让我们下班后可以平平安安地去哈皮!
嗡嗡,摆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云珍拿起来一看,果然是尹洋发来的,自然又是问晚饭的事情。
云珍心烦意乱地把手机扔了回去。
小叶一脸好奇:谁发来的?男朋友?
云珍怒吼:
什么男朋友?我杨云珍才不需要那种又蠢又笨的臭东西!
哇!小叶拍手大笑:才知道你也有厌男症,那就跟我更合拍了!
小叶起身,背起包包,再把云珍也从椅子里拽了起来:
走了走了!今晚咱们开个纯粹的女子会!不醉不归!
人气餐厅果然是人气餐厅,不仅店内人满为患,就连站在店外取号等位的人也是大排长龙。
现在实体店是越来越难做了,倒是餐厅的话,如果装修得够漂亮,菜的味道也不错,还是可以撑一撑的,民以食为天,什么都可以省,就是吃饭不能省。
排队等候太无聊了,于是小叶习惯性的和云珍聊起了社会话题。
结果今天的云珍一反常态,不仅对小叶的话置若罔闻,整个人还看上去恹恹的。
小叶问她怎么了。
云珍忽然问她:小叶你最早认识的朋友,是什么时候的?小学?还是初中?
小学同学哪还记得住啊!初中嘛,也忘记得差不多咯,我目前还有在联系的,基本上都是高中和大学的同学了。
那,如果有个小时候的朋友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有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不就普通的反应咯,打个招呼什么的,如果对方还蛮健谈的,就再多聊几句。
会不会有兴趣发展下去?
什么意思?
如果对方现在是个大帅哥,你会不会喜欢上人家?
小叶噗哈哈地大笑起来:我懂了!刚刚给你发消息的,就是你喜欢的小时候的朋友对不对?坦白交待!他是谁?长什么样?在哪里工作?他是不是想追求你!
云珍笑着推开她:别闹了!跟你说正经的呢!
小叶恢复正形:
我不会!就算对方长得很帅,但大家毕竟这么长时间没见过了,谁知道对方现在是个怎么样的人?任何关系、尤其是男女之间交往,一定是人品为先,万一遇见的是个渣男,我岂不是白白上当?
云珍紧紧蹙眉、咬唇不语。
在餐厅饱餐一顿后,小叶仍不尽兴,硬拉云珍要去下一摊,此时的云珍已经想回家了,一晚上她都拒接了尹洋的消息和电话,她心里还蛮记挂的,想着尹洋说不定早回家了、搞不好还烧了一桌的饭菜等她回去一起吃,虽说自己的气还没完全消,但是——
结果小叶非拉着她走不可,还借着餐前喝了一杯气泡酒的酒劲硬生生把云珍塞进了出租车里。
云珍无奈地想:好吧好吧,最多到时只喝一杯就撤!
哪知,云珍一进酒吧,抬头就看见了一个人,她差点两眼一黑——
这是尹洋第一次来酒吧,还好来之前骆雨佳有提醒他要换便装。
此时,坐在吧台的椅子上,尹洋正满面好奇地观赏着吧台内年轻帅气的调酒师在进行调酒表演,只见那位身穿黑色制服、唇上蓄着漂亮的短须、神情颇为庄重的年纪约为三十上下的男子,先是将各种酒按精准的比例倒入调壶,然后合上盖子,再执起调壶、开始快速的、有节奏的摇动,最后开盖,把调好的酒倒入酒杯,再加入冰块,推到客人的面前。
这一连串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赢得了满堂的喝采。
这位调酒师相当有名,是这家店的老板花了大价钱从国外请来的,据说只有这个月能有幸喝到这位大师亲手调的酒。一边同尹洋一起欣赏表演,骆雨佳一边如是说。
真是精彩绝伦!尹洋发自内心的赞叹,接着又客气道:真不好意思,本来定餐厅的事应该由我来张罗的,但是不瞒你说,平常我除了埋头工作,很少和朋友出来玩,更别提出入这么高级时尚的场所了,实在让你见笑了。
骆雨佳微微一笑道:哪里的话,你从小就是乖乖仔,如今又当上了伸张正义的警察,反倒是我疏忽了,请你来这种地方,会不会给你惹麻烦呀?
不会不会!我没穿制服,不就还是一名普通老百姓嘛!
那就好。
酒吧里播放着慵懒的爵士乐,萨克斯风柔柔地吹着,调酒师把酒送上来了,骆雨佳点的是莫吉托,她帮尹洋点的是尼罗格尼,两人一同持杯、相碰、各饮……
尹洋微抿一口酒,首先是舌尖感受到一点清凉,继而随着酒液滑入喉咙,口腔里泛开一种似苦微甜的味道……
怎么样?好喝么?
好、不错……尹洋咧咧嘴、把酒杯放下了。
骆雨佳则默默的继续喝她那杯酒,只见转瞬间,她杯里的酒就只剩下一个底了。
尹洋赞叹道:看不出来你酒量这么好。
骆雨佳淡淡道:我常来这里,有时是陪客户来,有时,我自己一个人也会来,我很喜欢这里的装修、氛围,这里播放的音乐,而且最主要的是、这里的酒品质都很不错,就算喝再多,第二天也不会头痛。
原来你对酒也这么懂行?哦对了,我记得你名片上写的是、你是xxxx公司的高级行政助理——
咦?骆雨佳俏皮的把头一歪:你这是在对我进行审问吗警察叔叔?
你别笑我了!为了掩饰脸红,尹洋拿起酒杯、又尝试着喝了一口。
你真的和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说完这句的骆雨佳又扬手给自己叫了一杯。
就这样,两人边喝边聊,讲起小时候在孤儿院的事,大家不时哈哈大笑、又不时感到哀伤荒凉。
酒吧的音乐换了一首,大提琴的声音幽怨缠绵,令人不禁想起细雨霏霏的冬日……
你被你养父母接走、离开孤儿院那天,我原本是想来送你的。
哦?雨佳眼眸一闪:那为什么没来?
你不记得了?当时,我在住院。
哦,对了,雨佳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那之前,你冒着大雨,要解救一只被铁丝网勾住的流浪狗,结果狗救出来之后,你的手也被铁网刮破了,当时好像流了好多的血吧,我是第二天才听说的,见到的老师和同学都被吓坏了。
是,不过我自己并不知道,因为流了太多血,我晕过去了,送进医院第二天才醒过来,醒来的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怎么好端端的就住进医院了。
是什么病呢?
贫血,而且我的血小板天生比正常人低得多,凝血功能差,所以就——
那现在呢?
现在?嗯,现在当然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救条狗,反倒把自己搭进医院了。
说完,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雨佳轻轻道:其实我走之前,也想去医院看看你来着。
那怎么没来呢?
因为……雨佳摇了摇头:我想不起来了,有很多小时候的事情,似乎都在慢慢的、慢慢的淡忘了。
吧台的射灯,将骆雨佳的脸照得愈发苍白了,从她身上透露出的那股哀伤与惆怅的味道,令她看上去就像一尊心怀悲悯的圣女石膏像。
幸亏你还记得我,尹洋不无打趣地说。
雨佳回头、一脸认真道:不,应该说,幸亏你还没忘记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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