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门吱呀一声打开。
时间很晚了，已经过了午夜，外面城市的微弱喧嚣声渗进这间灯光昏暗的公寓。
她浑身一僵，手里握着一杯水站在岛台边，仿佛被定住了。
男人走了进来，靴子沉重地踩在硬木地板上，留下道道泥痕。他的军装破旧不堪，面容憔悴而疲惫，但他的眼睛却紧盯着她，眸中涌动着某种危险的、快要克制不住的情绪。
“简。”男人开口，嗓音因为长时间没用过了而有些粗哑，又因为两年来嘶吼命令和吞咽灰烬而变得低沉。
整整两年没有她。整整两年在地狱中挣扎，一直想着她。
但此刻两人之间蔓延的沉默却不是他梦想过无数次的重逢。
因为他看见了另一个男人。
那男人就站在她身后，离她比他更近，一只手搭在她的椅背上，姿态松弛，仿佛他就属于这里。
男人的目光在他和她之间来回，充满了怀疑，他却不再看他。
他在看她。她没有动，没有哭，没有像他这两年来每个夜晚想象过的那样向他跑过来。
她只是站在那里，僵住了。
“他他妈是谁？！”他的声音低沉愤怒，划破了公寓里的寂静。
她手中的玻璃水杯滑落，摔碎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
沉默像一根不断被拉长的橡皮筋，随时就要绷断。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汽油蒸汽，等待着一丝火星。
“伊利亚。”她的声音终于响起，几乎轻如呢喃。
但对他来说，却不亚于一声枪响，让他心脏忽地一颤。两年了，听见自己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仍旧对他有这样大的影响。
她身后的那个男人，那个喷着昂贵古龙水、戴着婚戒的陌生男人往前迈了一步，伸出手臂揽住她，“简，你不打算告诉我吗？这个人是谁？”
他笑了，笑声刺耳，让面前相拥的两人吓了一跳。
“这个人是谁？”他重复了一遍，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简，你怎么不告诉他呢，我是谁？为什么不告诉他，那个你答应要等的士兵，那个在枪林弹雨中也带着你的信的人，那个——”
简急促的吸气声打断了伊利亚。她的眼里盈满了泪水，但他分不清那是出于愧疚、愤怒，还是别的情绪。
“伊利亚，求你了。”她开口说，但他已经动了起来，靴子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咯吱声，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个陌生人，她的什么？男友？丈夫？——绷紧了身体，但他无视了他。伊利亚伸出手，手指轻轻触碰她脖子上的项链。
那是他出发前一晚送给她的那条项链。
……
“你还戴着它。”伊利亚的嗓音像砂纸般粗糙，手指仍勾着那条项链，几乎能感受到简的脉搏在他的碰触下跳动。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在机场和他吻别的女孩。她的泪水和承诺交织在唇间。
“够了。”那个陌生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想要把他拉开。但伊利亚丝毫未动。两年的战斗经历让他的体格比任何健身房能训练出的效果要强悍得多。
“伊利亚。”简垂着眼开口，声音细弱，“他们宣布你阵亡了，他们告诉我——”她哽咽了一下，“那封信……你的部队……”
伊利亚握紧了项链，克制着力气没伤到她，但足以让她抬起头看向他，“然后你就相信了他们？就这样？继续你的新生活了？”
一拳从左边袭来。带着极其愤怒的力道。不过可惜，从进门的那一刻起，伊利亚就预料到了。
他没预料到的，是简的尖叫声。也没预料到当他直起身、鲜血从裂开的嘴角流下时，她会挡在他们两人中间。
她眼中的神情并不是害怕他会对那个男人做些什么。
而是……害怕他还活着这件事对她造成的影响。
“出去。”她低声说，双手颤抖着按在他的胸口上，“求你了，伊利亚。我不能……我埋葬了你。我悼念了你。我——”
“嫁给了他？”这句话从伊利亚嘴里说出来，比战火中的灰烬还要苦涩。那男人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忽然间刺眼至极。
接下来的寂静让人难以忍受。直到楼上的孩子开始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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