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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凭什么一个父亲每天只知道酗酒家暴,提供不了一个称得上稳定的生存环境,一个母亲受了欺负只会哭泣忍耐,脆弱得甚至需要孩子来保护的人,却偏偏生长出了他都没有的担当和……善。

带着这样的审判,邝飞阳对着讲台上那个干巴巴地自我介绍完,就低头腼腆站着,接受全班同学打量的小孩,笑容温和地举起了手。

大抵从小在恶劣环境中生长的人,即便依靠自身生长出了根骨和血脉,仍不可避免地会落入温柔的陷阱。

小闵夏看着落日余晖下,那个坐在窗边,态度温和,干干净净冲着自己笑的人,眼睛一下子就移不开了。

如同一尊木偶,再听不清旁人对他又说了什么,只知道等自己回过神来就已经坐在了那个人的旁边。

班长,原来他是班长,他想,怪不得,幸好,也幸好他是班长。

学习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的。

对于闵夏喜欢缠着他的这件事,邝飞阳一开始是不太能忍受,但缠着缠着,慢慢地似乎也就习惯了。

等他将人研究结束,认定身边这个喜欢下雨天,矮豆丁闵夏和那位挺身而出勇敢保护母亲的少年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那些报纸都是乱传乱写,想将人甩脱的时候已经晚了。

毕竟他们两在班里的处境其实差不多,同学对他们的态度都是礼貌有余,亲近不多,于是他只好和闵夏继续这样相处着。

除了偶尔会有的,从家里出来之后只想一个人呆着。

于是他又偷偷去了后山,去了那个偶然发现的树洞。

在那里,他才能不用担心自己的一举一动会被人看到,才能好好想想理清自己的思绪。

有时候是关于学习,有时候是关于家里,有时候是关于未来。

比如这回。

他想的是如果是那个报纸上报道出来的勇敢闵夏,他出生在自己的家里,他会变得怎么样?会让这个家变得更好吗?

还是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才是对的,幸福本就是一场虚幻?

所以即便他变得好了,变成父母口中那个可以拿得出手的人了,他想要得到的还是不对。

他想不出答案。

然后一次次被问题困住,又一次次从家里出来却不是回学校,而是躲进这里思考。

再然后,就是被闵夏看到,被偷偷跟着。

也是唯一的一次。

飘的是微微细雨,下山的路却坍塌了。

邝飞阳拉着闵夏,在寻找其他下山途径的过程中,诡异地迷了路。

怎么走也找不到熟悉的地方,怎么走也出不去。

偏偏背后像是还有什么东西紧紧跟着。

一开始并不明显,压迫感也不强。

后来,像是按捺不住,虎视眈眈地压迫感越来越强。

邝飞阳带着闵夏,疲于奔命了几天,始终甩脱不掉。

困厄交加之下,既担心是错觉一场,又担心因为莫须有的恐惧,他们躲起来胡乱吃,吃错东西的问题更大,只好再冒着头出来找认识的东西充饥。

终于,在一次取水的时候,那股虎视眈眈有了实感,他们从白天逃到午夜,然后在那片迷雾,那条小道前,连日来的逃亡终结。

闵夏在邝飞阳摔倒的第一时间就找了回去。

他个子矮,跑得慢,太过害怕成为邝飞阳的负担,以至于一旦跑起来就不敢松懈,却没有想过邝飞阳会落到他的后面,会摔倒之后跟不上来。

哪怕他现在找了回来,哪怕刚刚让他“跑,别停,跑出去”的声音好像还在,但是,雾散了,那条小道消失了,人也奇怪地不见了。

“班长?”他看向空无一人的四周,有些害怕地喊。

然而,没有任何的动静。

“班长?”他大着胆子,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声音也更大了。

可是声音传出去,在空荡荡的夜里,只剩单薄。

“班长,你在哪?出来行不行?”

还是没有人回答。

然后,直到邝飞阳变成一个怪物清醒,闵夏还在漫山遍野执着地寻找。

真是的,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听话呢?

邝飞阳慢慢睁开眼睛,松开捂住耳朵,姑且可以称之为“手”的部分。

他歪着头,动作带着些生疏的迟缓,在想自己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出现在他的面前。

虚弱的?温和的?还是可怕的?

邝飞阳呆滞地坐在石台中央,视线却已经转到了百里之外,正在给自己弄东西吃的闵夏那边。

当视线落到闵夏的身上,他注意到,闵夏的身躯似乎僵硬了一下。

他有些快意地想,原来盯人的感觉是这样,原来被盯住之人的身体反应是这样,真是有趣……

然后他将视线移开,看向对方正在辛苦够的,挂在藤蔓上的红色果子。

再用余光去欣赏对方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那果子好像不能吃呢,邝飞阳想,果然离了自己就不行么。

邝飞阳看着闵夏艰难地将果子摘下,然后随意地擦了擦就放进嘴里,再表情僵硬地停下 ,他正想哈哈大笑,下一秒就见对方低着头还是将果子一口一口吃掉了。

他将视线收回,心里突然又生出了那句,凭什么?

凭什么你年纪比我小,没有父亲母亲作为依靠,却偏偏总是做出我做不到的事?

如果,如果你变成了我这样,你又会怎么做?

邝飞阳想,我不是想拿他做替身,我只是,只是想知道,如果他变成了我这样,会怎么做?

有了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邝飞阳又开始正大光明地,看他被困住,在陌生的地方打转,看他入夜就找一个地方躲藏起来,看他学着自己钻木取火却总是失败,看他每找到一个两人先前呆过的地方就眼前一亮,然后找寻一圈,再亮光熄灭,第二天又重复继续……

结束吧,邝飞阳想,他看得有些累了,就……结束吧。

他一定不会让他像自己那样痛苦的。

然后,闵夏就从还在摘果子的树丛,目光一恍来到石窟。

他看了看四周,神情先是困惑,然后是惊骇,之后是视线从某处闪过。

“班长?”他有些不敢相信,连忙将头转了回去,看向被各种怪石遮挡的石台中间,那俯趴着的,有些熟悉的背影。

“班长!”

瞬间,他脸上的惊骇变成了欣喜,衣服兜住的果子被散了彻底也顾不上了,他脚快手快地就要冲到石台那边去。

然后,在越来越近的距离,他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看到了触目惊心的,蔓延满地的暗红血色,还有散落着的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骨骸,每一块都像是不久前,刚被啃食嚼碎过的样子,以至于分不清哪一块是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藏起心里担忧,终于走到了石台,他看向干干净净的石台中央。

那道身影还是声息全无地趴着。

“班长?”他又喊了一声。

然后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将他从前胸到后背贯穿了。

干干净净的石台中央便也染上了血色。

闵夏克服巨大的疼痛,艰难地低下头,看到是邝飞阳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我讨厌你,”他说,“一直都很讨厌,”推入石锥的手也更加用力。

闵夏脱力半跪在石台之上,说不清被刺穿心脏和被信任的人一直讨厌,哪一个更痛,他握着邝飞阳还在发狠用力的手,想让自己活着的时间延续得久一些,好弄明白为什么?

可是来不及了,鲜血从伤处,口中大量涌出,他终究还是睁着眼睛,倒在邝飞阳的身上,带着遗憾离开了。

邝飞阳木然地望着窟顶,右手开始缓慢地传来属于“人”的疼痛,大概是先前太过用力,手掌心也被划破了,他没有在意。

他抱着闵夏越来越冰凉的身体,突然想起的是那个树洞下的蒙蒙雨夜,他们两个依偎在小小的空间里,心无杂念地避着雨,这个人满心信任毫无防备地拥着他,暖暖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那个时候,要是也抱了抱就好了。

现在,那些没有了。

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他木然地坐起,帮那具毫无生气的躯体阖上眼睛,又帮他把沾了血迹的头发打理整齐。

我会回来的,他靠着他的额角轻声说。

然后,毫不留恋地将人放下。

起身要走时,看了看散落满地的碎骨残骸。

然后花费了时间,将附近的石块捡了回来,给闵夏搭了一个小小的墓。

此后十多年,记忆破碎,一去未归。

再次唤醒他的不是死亡,而是一跃而下的那个人将死之时,仇恨地看向他的眼。

有双眼里本来也该有怨恨的,可偏偏有震惊,有伤心,有失望…唯独没有怨恨。

所以他和他,和他们终归不一样。

阳光从湖面照进湖底,隐隐水波之中,光也像镀了层鎏金。

邝飞阳睁开眼,看着那层光,他终于是,想起来了。

然后,落入深渊湖底。

触之不全是柔软泥沙,而夹杂着坚硬。

他转过身看了过去。

完整的,残破的,大小不一的全是被遗弃的雕塑,且不约而同,雕像的脸部都是空白,从不知何时起被半掩在泥沙底下。

邝飞阳拉起一个看了看,然后放下,开始沿着被胡乱丢弃的雕塑一路向前。

随后,他看到了另一处石窟,因为沉在湖底,石笋一片一片异常澄碧。

石台的中央,一座小小的石墓孤立。

在石墓的旁边,又立着一座雕像。

不同的是,这尊异常精致的雕像,刻着一张人脸,栩栩如生,经久仍未变。

是少年时代的他,比学校光荣榜上的那张十**岁的更加稚嫩。

邝飞阳开始呛水了。

他本以为这是自己已经死去的状态,却没想到,他仍活着,被湖水呛着。

他呛咳得越来越厉害,却完全放弃了抵抗。

可是很快,他被“人”生拉硬拽了上去。

又被狼狈地拖到湖边。

等呛咳缓了,邝飞阳看着头顶葱郁的大树和细碎阳光,一脸灰败,“救我干什么?”

“我都想起来了,我要找的不是狗,是你。”

“你的人生戛然而止是因为我,你这么多年被困在这里,也是因为我。”

“所以,救我干什么?”

“不想回到正常世界了么?现在外面的世界变化可大了。”

闵夏却反问,“那你呢?”

“为什么不想被救上来?”

再经历一回这样的事,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远比想象中的看得开,尤其是看到这个人像是心存了死志。

时间真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

“又不是凡事都能够问个明白,”邝飞阳道,还是那样一副狼狈的模样,“我猜你也不会是我这种为了自己出去,不惜残害同伴的人。”

“所以,犹豫什么?我回来了,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再做一遍,然后我留下,你出去,我的那些存款也都留给你,咱们恩怨了结,从今以后,你快意人生,我睡个好觉。”

“我不想,”闵夏道,他看着湖面,神色淡然,“你讨厌我,所以也不算残害同伴,我不讨厌你,所以我不想。”

“我其实不讨厌你,”邝飞阳道,大概是觉得生死关头,没必在这些事情上留什么遗憾,“真的,虽然骗了你不少,但这句话还是相信吧。”

更多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说他挺喜欢被他缠着?

说他其实一直都很难过?

说对不起?

还是算了。

人近而立,脸面有时候还是要留一些的。

“我不恨你,”闵夏的目光从空茫的地方转了回来,朝邝飞阳靠近,然后解释了这么一句。

“我知道,”邝飞阳看了他一眼,又撇过头,像是已经准备好了随时赴那场迟来已久的赎罪。

谁知他等来的不是一场死亡,而是拥抱。

就像当年的他凑在已经死去的闵夏额角说,他会回来,

抱着他的闵夏也凑近他的额角,轻声道:“所以,出去以后就忘掉这些,不带愧疚地好好生活。”

然后,邝飞阳从湖边站到那处树洞,对他说出这句话的人,则像风一样消散了。

邝飞阳站在原地,久久未曾有什么动作。

他记得自己先前似乎被什么人抱着,也记得自己似乎在一座破庙遇到了什么人,再多的,却想不起来了。

然后,慢慢地,这些事情也想不起来了。

他呆愣楞地伸出手,看着掌心,他记得这上面应该有些什么,可是现在,也消失了。

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来,也不记得自己有什么需要难过的事,可偏偏那些泪却接连不断地滴落下来。

闵夏坐在湖边又开始了雕刻。

这回是一个成年的男子的模样,那些曾经想不出来,下不去手的地方,终于可以填补出来了。

他虽然还是喜欢过去作为人的生活,可也清楚,成为怪物太多年,自己年少的身体就藏在湖底,他再怎么伪装也不会再像了。

何况,他也知道,邝飞阳是多么地想活。

至于自己,都过去了。

比起补偿或是赎罪,他其实更想要单纯地再见一面,陪伴得再久一点。

他理解少年邝飞阳有时候的偏执,也理解邝飞阳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可以割舍。

只是他是闵夏,不是邝飞阳。

他做不到以别人为代价,也不想忘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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