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说了些陈柏青前妻的事,不小心说漏了嘴。白帆才知道,隔壁安装那猫眼前,是跟老白打过招呼的,只不过那时因为术后康复需要照料,妈妈正陪她待在上海。
都是男人,老白当然同情和理解陈柏青,便自作主张同意了。这事若照往常,妈妈本该教育老白一顿的,但眼下人家被抓进警局了,妈妈又觉得有点对不住,自己作为邻居,听见异响了却没留心察看一下,说起来也是不好意思的。
白帆换了身利索衣服,将长发重新盘好,用黑色的夹子细细别好脖后的碎发,露出圆俏的额头来,这是她上班时常见的打扮。
从洗手间出来,随手拎起桌上的车钥匙:“爸妈,我开车去医院了啊。”
妈妈正在厨房忙活:“诶?让你爸送你去啊,老白!”
老白从屋里窜出来:“帆子,你等我换件衣服啊,爸送你去!你那脖子不自在,开不了车啊,别逞能!”
白帆已经出了院子,坐上了主驾:“爸,我能开!放心吧啊…”
老白慌忙拿了件外套,从院里追出来:“诶~不行不行,你下来,快下来。”
白帆已经点了油门,开了出去。
从后视镜里,看见老白在门口跺着脚,妈妈也闻声跟了出来,一巴掌拍在老白后背上。
白帆虽然十年前就考了驾照,但自去了上海工作,便再没开过车,她也不确定自己开车的技术到底怎么样,但为了接下来要做的事,她也只能独自试一试。
好在是自动挡,慢慢找到了些感觉,只是当开出小区,开到外面宽阔的大路上,她又心跳得快了起来。
顾忌着颈椎,她不敢贴在椅背上,因而将后背绷得紧直,每要看左右的后视镜,她都扭着身子看,尽可能少去扭动脖子。从理智上,她知道颈椎是早已康复了,她完全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转动脖子的,但心理上,她总不由自主地谨慎小心。
左右车道每每有后车超车,白帆都自觉身体摇晃一下,心跳越来越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好强打精神,将车子先停靠在路边。
“吸气,1,2,3;憋气,1,2,3,4;吐气,1,2,3,4,5…”白帆在心里给自己默默计着数,这是网上一个名中医传授的“吸三憋四吐五”深呼吸方法,她便记了下来,如此反复七八次,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脉搏,坚实而有力,这让她心情平复许多。
白帆坐在车里,自己打气道:“我很好,我很健康,我没事的。白帆,振作点啊,不就是开个车么,你可以的。”
重新启动了车子,白帆向椅背靠了靠,终于重新将车子开上了大路。
派出所狭窄的审讯过道里,坐满了聒噪的男男女女,有大白天就喝醉了酒闹事的醉汉和伤者家属,有精神不正常吃了霸王餐被抓进来的女人,有偷手机的小青年…其中最聒噪的是六七个被铐在走廊扶手上的中年人,陈柏青就鼻青脸肿混在其中。
“陈柏青,你还要不要脸了?我不就是搬了你院子里几盆花,你至于报警吗?”一个戴粉色鸭舌帽的女人指着陈柏青的鼻子。
“我欠的钱,我会按时还给你。你现在把兰花搬走也没用,你又不懂得养,你这是糟蹋它们!”陈柏青顶着被揍乌的黑眼圈,不肯妥协。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你这一辈子就跟你那些破花过日子吧!我要你现在就还钱!”
分管的民警走近:“刚才在大街上还没吵够?你们两个,先跟我进来!其他人老实待着,你们这属于聚众滋事,还涉嫌袭警,处理不好是会留案底的,知不知道!”
一群人老实了些。
“说说吧,为什么事打群架?女的先说,外面那几个人都是你带来的?”民警关上了审讯室的门。
“他们都是我工作室的同事,都是好人。警察同志,是他欠钱不还,我上门讨债,我一个女的,难道不该叫男同事陪着?你看到他打架那不要命的样,我如果不带人,我不就吃亏了吗…”
民警敲了敲桌子:“你可不是带了一个两个,你带了四五个男的,围着他一个人,他能不跟你拼命吗!你讨债就讨债,堵在小区门口,又摔又砸的,那就是聚众滋事了,懂不懂?”
“警察同志,是他,是他先动手,那花盆也是他砸的啊!门外我那几个同事头上的伤,也都是他砸的!”
民警转头问陈柏青:“是你砸伤的人?你怎么能朝人家头上砸,头上多危险!你欠你老婆多少钱?”
那女子气冲冲补了一句:“前妻!”
这两人势同水火,民警赶紧纠正口误:“你欠你前妻多少钱?有没有拖欠不还?”
陈柏青的脸已经肉眼可见的肿胀了起来,尤其两只眼皮,眯着眼:“我是欠合作方的钱!我俩以前合伙开了个工作室,离婚后归了她,还有北京的房车,全都归了她,我是净身出户的。当初以工作室的名义跟合作方签了些演艺活动的合约,因为我没去,涉及些违约金...离婚的时候,我说过我会负责了解这笔钱的,但现在时间还没到呢,合作方也没催啊,他们不能这时候来我家偷...来我家搬东西啊。”
前妻是个泼辣脾气,抓住了他一闪而过的字眼:“偷?陈柏青,你有没有良心?我偷你什么了?就那么几盆破花,也就你当个宝贝!谁让你不接电话,也不回短信,工作室现在资金运转不开,急着用钱,我有权提前催收你的欠款!难不成,还等着合作方把工作室砸了,我再来求你还钱!”
“合作方不会那么绝的,以后圈子里都还要打交道的…”
“谁跟你一个十八线龙套打交道!你那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能有什么出息,谁会看好你?也就是当初我年轻眼瞎!”
陈柏青肿着眼皮,仰着头才能看到对方的眼睛:“我说你,你知道我现在没钱,我的积蓄都给你了啊。你得等我接了戏,赚了钱,我自然就还上了…”
提到这,前妻更气了:“你猴年马月才能接上戏!过去我给你接了那么多,你没一个看上的,我拿着合同逼你,你宁肯赔违约金也不肯去演!导演、制片人全都得罪遍了,谁还用你?你以为你多大的咖啊,那都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以后谁给你求?我等你接戏赚钱?呵呵,你说得出口?”
陈柏青:“接戏不能只看钱啊…那些戏确实不适合我…”
民警记着笔记,抬头敲桌子:“行了行了!工作室缺钱,你想催收他的这笔钱拿去垫款,但他现在没接戏没收入,只能躲着你,你就带人从北京追了过来,趁他不在家,没经过人家允许,进到人家里搬走了十来盆兰花,是这么回事儿吧?”
前妻声音小了些:“他在家…”
陈柏青扭头看了看她,知道她有意撒谎闪躲,当着警察的面,他不想撒谎:“我不在家吧?”
前妻又突然大声:“我那不是偷!”
民警有意调解,对女人讲道:“不用紧张!我们也还没说你这种行为就是偷,我们警察对你提偷这个字了么,你急什么!这不是正在给你们做调查么?”
安稳住女人,民警又转而对陈柏青讲道:“你们两个都不是本地人,听起来,你还是个演员吧?既然是公众人物,更该以身作则,珍惜自己的羽毛,是不是?怎么能在小区门口聚众打架?被群众拍照录像,耽误的是你自己,对不对?这事,既然是你报的案,你怎么想,接不接受调解?如果不接受调解,我们再看怎么举证定性。”
前妻扭过头去,擦了擦眼睛,大约是哭了。
陈柏青挠了挠头,他原本也不想闹大,但前妻带的人太多了,他也只能报警,既然现在打也打过,砸也砸过,再闹下去也是两败俱伤。
“警察同志,我们接受调解。”
两个民警互照了眼神,收拾起身,带两人和门外几个涉事的男人一起去了另一间调解室。
半路,另一个民警跑过来,看了眼陈柏青,对两个民警小声嘀咕了一句。两个民警转身问陈柏青:“你不是接受调解么,怎么还叫了证人过来举报盗窃呢?”
前妻闻讯,推搡了一把陈柏青:“你混蛋!你在门上装监控防我就算了,现在为了几盆破花,还要把我送监狱里么!”
陈柏青肿着一张脸,望着两个民警:“啊?”
他万万没想到,主动过来举证的,是隔壁老白家的女儿,白帆。
调解室的长桌两旁,陈柏青的前妻与几个工作室的男同事坐在一侧,愣愣看向对面的陈柏青和他身边另一个腰板挺直的陌生女人。
“这位是他的邻居,人家说可以证明你们是非法入室。”民警意味深长地看向前妻组。
前妻突然站起,指着陈柏青的鼻子:“你这么快就勾搭上别的女人了,好啊,你能耐啊!怪不得,让你净身出户,你那么爽快就同意了,紧跟着躲我像躲瘟疫似的,搬到这种小地方来!你早就外面有人了吧,什么邻居,看她这身打扮,谁信她是小地方的人,该不是从北京跟你一起搬过来的吧!你俩行啊!真有狐狸精啊!”
陈柏青也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但白帆毕竟是好意,没道理连累她也挨前妻的骂,回应前妻道:“你骂谁呢?你知道什么,你就骂人家?”
警察拍了拍桌子:“到底接不接受调解?”
陈柏青:“接受,接受。”
白帆看着陈柏青,叹了口气:“你是因为在乱面乱搞才离婚的?”
陈柏青扒开眼皮:“没有!我敢拿我的命发誓,我清清白白!”
白帆皱着眉头:“那证据充足,你怕什么?你别惦记着以后继续装那猫眼啊,这种事,躲着没用的。”
白帆向椅背靠了靠,自然地将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颇松弛:“我跟他不熟,确切的说,我从上海刚回老家没多久,也是昨天才认识你的这位前夫。而且很抱歉,恐怕让你失望了,我看男人的眼光跟你不一样,我喜欢年轻的。”
陈柏青尴尬地挠了挠下巴。
白帆继续:“我只是来说我知道的事,他之所以拆了锁,是因为我投诉他家门上的猫眼侵犯了我家人的**权,关于这件事,我有录音。另外,中午上门拆锁的师傅也留了联系方式,市区店里有监控,小区门口也有监控,都能提供陈柏青的时间线和行踪证明,足够说明你们确实是趁他不在家,非法闯入他家中,至于这算是盗窃还是入室抢劫,就请警察同志们依法查办吧。
对面几个人看向前妻:“姐,青哥跟你俩的事,不能搭上我们啊,就几盆花,不是说不值钱么?”
白帆:“你们搬走的那几盆兰花,值不值钱要看在哪里评估了,如果在成都花卉市场,那几盆兰花至少能拍到两百万。”
这话一出,惹得那几个男人纷纷瞧向身边的女人,陈柏青的前妻红着脸低下了头。
陈柏青没想到白帆竟识兰花,不禁在旁瑟缩,老白家女儿真不简单啊。
警察问陈柏青:“你怎么不提这事?”
陈柏青:“哦…呵呵,她也说了,值不值钱要看在哪里评估,像我这种就是自己养着玩的,没有渠道卖,也就不值钱,呵呵。”
白帆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也算对得起自己逼人家拆猫眼的良心了,剩下的是人家的家事,她也懒得搭理,将椅子向后推了推,不再多嘴。
形势十分不利于前妻一众,这事可大可小,全凭陈柏青怎么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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