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除了心脑血管的生理问题,白帆基本确认了自己的焦虑症,所有她正在经历的躯体化反应,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经过几天的网络查询和总结,结合自己颈椎病的康复经验,白帆打算再一次展开自救,她想到的第一件事是:晒背。
不像上海多雨潮湿,老家所在的这座东南小城,四季温暖如春,时常阳光明媚,是“日光浴”的绝佳所在。
一连几日上午,阳光好时,她都在院中一角铺上垫子,懒洋洋趴着晒背。白舟这跟屁虫偶尔也随着她晒过一两回,但叫嚷着院子里有风,刚晒出点汗就不耐烦地跑了。
这话却被老白记在了心里。
这天,白帆在院中照常晒背,老白从大门外带着陈柏青进来
“小陈,你有经验,我就想着请你来看看,能不能在我家院子也搭一个你家那种玻璃花房?”
陈柏青跟在老白身后:“白叔,你也要养花啊?”
老白笑言:“哈哈,是,但我养的花啊,跟你院子里的花都不一样,喏,就是地上那棵大花!”
顺着老白的视线,陈柏青看到了摊成一个“大”字形的白帆,愣了愣。
白帆起身繁琐,要先抱住脑袋,摆好颈椎枕的角度,慢慢抬起脖子,然后再缓缓翻转侧身,蓄力后慢慢起身。因而若没什么重要的事,她趴下后便轻易不动。
听见外人来,她刚犹豫着尝试起身,被老白止住:“你就趴着吧,别起了,小陈也不算什么外人了。”
反正他们也看不见,白帆脸面朝下,对着垫子忍不住做了个鬼脸,小声嘟囔着:“怎么就不是外人了,可真是我亲爸…”
陈柏青的声音:“你好啊,白帆,你这是在晒背呢。”
白帆趴在地上,只有一只手微微抬起,估摸着他所在的方向,朝空气摆了摆:“嗯,呵呵。”
“小陈啊,你快看看我这院子怎么改造比较好?”
白帆插了一句:“啊?爸,咱家院子这么小,好好的,你改什么啊?”
“我这几天琢磨着,得在院子里搭个玻璃书房给你,你不是一直说从上海带回来的那几袋书没地方摆吗?玻璃房遮风挡雨又透光,嘿嘿,又能晒书,又能晒你。”
原来是为了自己,想当初白舟要在院子里搭个篮球框,老白都没同意,现在为了她竟要搭个玻璃房,白帆有些想哭,不知道是不是焦虑症让人泪点变低...
“哎呀,爸,别折腾了,我很少看那些书了,没必要专门搭个书房...而且,你没留意到么,我晒背的时候,得跟着太阳挪地方,你总不能把整个院子都盖上玻璃顶吧,那样太闷了!就这么着吧,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
爸爸为她考虑,白帆却不愿意兴师动众,她不希望因为自己回家生活,便打破家人原有的生活环境。
老白却不理睬她的意见:“唉,你懂啥,晒出了汗再吹风,对人身体最不好,你这样就是瞎搞。玻璃房的事,你就甭管了!我和小陈商量着办,你继续晒你的太阳,别多管我们的闲事。”
每回说不过女儿,老白就用“你甭管我的闲事”这招,只是今天变成了“你甭管我们的闲事”,好像和陈柏青一伙了似的。
当着外人的面,白帆不能不给老父亲面子,闭了嘴。
陈柏青一双大脚绕着她走来走去,看看这看看那的,搅得白帆不自在。
“别不懂装懂…”白帆忍不住在他那双大脚又一次绕到自己头边时,念叨了这句。
陈柏青尴尬地擦了擦鼻子,看完角角落落,退回了院子中央:“白叔,依我看,不成啊。我那院子盖花房前,是跟房东商量好了,把仓库和院门都拆了重装的,而且把那花房和次卧打通,算是扩大了面积。我看你家这仓库满满当当,那边还种着阿姨的菜,这么小的空间,不好弄…就像白帆说的,除非把整个院顶包住,但那样就变成个大温室,很闷人的,一般北方院子才会那么整,在南方不合适。”
老白想了想:“那就拆仓库,我把那些破铜烂铁全扔了就是。”
那哪是破铜烂铁?要是能扔的东西,早就被妈妈给扔了。白帆觉得老白犯倔,微微抬起头来:“爸!我不要书房!哎呀,人家都说不合适了,你还非要搞…我看我出去租房子住好了!”
老白急了:“租什么租!家里这么多地方,还住不下你?你别管!”
父女俩各为对方考虑,但又各执己见,把陈柏青夹在中间。
“白叔,那个…我也听明白了…我看,要不,干脆让白帆去我那花房晒太阳吧,呵呵…方正我那花房也够大…也能腾出个地方晒书,如果你们放心的话…”
老白唰得红了脸:“哎哟你看,小陈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怎么好麻烦你呢,我们自己家的问题,自己能解决,不就是拆个仓库。”
谁知,陈柏青比老白还不好意思:“白叔,你要是不放心,我会开着大门,欢迎你们随时进去看一看...呵呵,我也没别的心思。”
老白愣了愣,反应过来:“嗨,就算我不了解你,我也了解自己家闺女啊,她那眼光高着呢...唉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这闺女毛病多,她要那什么开窍,她早嫁出去了,能单到现在?呵呵...”
“哦呵呵...不急不急,好饭不怕晚,不怕晚...”陈柏青挠着头,语无伦次。
老白趁机踢了踢白帆趴在地上的脚背:“你要是敢动心思搬出去住,看我不打断你的腿?等你妈从超市回来,我就跟她商量拆仓库的事,到时你少掺合啊!”
眼见老白真的要拆家,白帆没辙,决定迁就陈柏青的提议:“陈柏青,谢谢你啊,明天我就去你家花房晒太阳,我按小时付你钱!”
“哦…欢迎欢迎,钱就不用了,呵呵…那白叔,我先回家去了啊。”
老白看着陈柏青离开,对白帆无奈道:“帆子,你这不是拆你老爸我的桥么?人家回去得怎么想我…好像我跟你唱双簧忽悠人家的花房似的…”
白帆:“爸,他是个演员,咱俩加起来,都不一定演得过他。反正啊,我去蹭他的花房,用不着你的玻璃房,你自己看着办吧。”
老白在自己院子转了许久,只好妥协:“行行行,那明天我陪你去。”
白帆不禁笑起来:“爸,你不放心我啊?”
“我是不放心人家花房里的花!我平日都不怎么敢进去,就怕碰着人家的花花草草,小陈他是个爱花的人,咱可不能给人添麻烦。”
第二天上午,老白拖着白帆去隔壁敲门,才发现大门虚掩着,一推便开。
陈柏青正兜着一件蓝色牛仔布拼接的围裙,蹲在院子角落里忙忙碌碌。
“小陈,我们来了啊。”
陈柏青蹲在院角,手里正端着一大把泥浆,起身不方便,微微抬了抬屁股,歪着身子:“哦,白叔,花房都收拾好了,你们随意,我掏一下水沟,呵呵。”
老白好奇,撸起袖子凑过去:“喔哟,你要在这水沟里装地灯啊?”
“嗯,水沟附近总是生蚊虫,我不想打药,就买了几个太阳能杀虫灯,打算尽快装上。”
老白稀奇:“灯还能杀虫?这玩意儿卖相不错啊…”
白帆对这些没兴趣,径直绕过花架、鱼缸、石桌椅,走进了他的玻璃花房。
没有哪个女人抵得住这般姹紫嫣红,白帆并不算是爱花之人,也不能免俗地被眼前错落摆放的繁花迷住了双眼,知道他在院子里养花,却不知道他养得这么好!
陈柏青蹲在院角,不经意间往身后的花房瞥了一眼,瞧见白帆一动不动站在门口,以为她插不下脚,喊道:“我在门口日照最好的地方挪了一片空地,不知道够不够用?如果不够用,我还可以把花往里面挪…”
白帆赶紧将从家里带来的荞麦枕头扔到地垫上,准备趴下,回他:“够...够了,够了。”
这花房本就是打通了西边卧房和院子西侧,加起来足有三十平方,顶部是半边密封,半边电动开合。为了方便日照,靠近院子这半边已经被他提前打开了天窗,室内既无风,又不阻碍阳光射入。
花房里的花架显然被他挪动过,腾出了一片南北约两米宽,东西约三四米的空地来,足够她跟着光线腾挪,他考虑得倒是周到。
只是腾出这样一片空地,便将他原本摆放在两旁的花都挤在了花房中间,占了路,外人乍一进门确实找不到进去的路。
看着她顺利趴下,老白起身去瞧:“啧,真是麻烦小陈你了,你这院子能腾出这么块地方来,真是费心了啊。”
“不用客气,白叔,花房本来就是用来养花嘛。”
老白替女儿合上玻璃门,笑着退回水沟旁:“哈哈,帆子打小就懂事,她不会打扰你的,她晒太阳这个把小时,你就当她是盆花,不用管她。”
陈柏青掏着泥巴:“啊…好呵。”
老白蹲得腿麻,看了看玻璃房里安安静静:“小陈,那我不在这耽误你工事了,我待会儿再过来接她啊。”
陈柏青点了点头。
阳光晒在后身,不消片刻,白帆身上便开始细微发汗,这玻璃房果然增效,老白说的对,晒太阳果然需防风的。前几天还以为是自己晒的时间不够,却原来是因为院中的风干扰了排汗。
汗发出来,白帆觉得舒服,翘起了两只小腿,交叉着左右摇晃起来,大约是因为花香清甜,沁得她的心情大好,闭上眼睛趴在软绵绵的地垫上,仿佛置身于一片芳香沁脾的青草地上,到处是春野之味啊。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细细的水流声,嗯~思绪飞去了不知名的某处山谷溪旁。
陈柏青拍了拍手,他终于通好了院角那处被淤泥堵住的水沟,架好了黄色的杀虫灯。起身打开了鱼缸旁的水阀,正攥着水管给院子里的花草洒水。
白帆循着水声稍稍歪过头,微微抬起眼皮,看见一道彩虹从陈柏青的橡皮手套上喷出来。他撸起的袖子上满是泥巴,露出的臂膀却健实,筋骨上沾着一片细细的水珠,在阳光照射下泛着亮晶晶的白光…到底是个男演员,身材管理还是很不错的。
霎时,想起他演的反派角色,实在和他现在乡野农夫一般的形象联系不起来。
白帆复而无趣地垂下眼皮,但两只小腿却互相撞来撞去,任凭裤管垮到膝盖间,明知不该有风,但她被炙烤得想要凭空造出一点风来。
像急着下课去操场上防风的孩子,上半身在课桌上仍端正坐着,下半身在课桌下却本性毕露地点来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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