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荣帝继位不久,宫中太后就去了,在南弋臻出生前,见过太后的也就太子南弋勤一人,所以景荣帝想念太后的时候就会常常召太子一起诉情,太子终究是不一样的。
而按理来说贵妃召南弋臻,她也不是必须去见景荣帝,但上次见面还是崔允文去世以后召她进宫安抚一顿,许了她许多好处给崔家看,给世家看,如今又怎么会让成宜贵妃的计划得逞呢。女儿,景荣帝多的是,嫁给江恒的选择有很多,但维系世家的,目前就只有南弋臻。
景荣帝希望她依旧留在崔家,作他最明面上的探子。
而成宜贵妃又看中了江恒,想要江恒彻底成为她们这边的人,助她的儿子以后能登大位,这是景荣帝最忌惮的。
皇帝未老,而皇子们却羽翼丰满,虎视眈眈盯着至高无上的皇权,盯着他的宝座,暗里盼着景荣帝快些死去,这让景荣帝无比厌恶,他也是这样过来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已然成人的儿子到底在想什么。
景荣帝当年称帝的过程也不是那样光明,这无疑加剧了他的疑心。
天下需要有稳定的继承人,但景荣帝偏偏长寿,他如今的年纪他的父皇早就死的透透的了。近年来景荣帝打压太子,偏宠小儿,何尝不是来源于他的忌惮。
宫中太监为南弋臻引路,而景荣帝正在批奏折。
南弋臻向景荣帝请安,看到她来了,景荣帝只是抬头示意她起来坐下,又低下头继续批奏折。
南弋臻听到景荣帝问她:“你去过你母妃宫里了?”
她用着愁苦的语调回道:“母妃叫女儿去接触江恒,可父皇,女儿的夫婿也才去了三月,女儿怎么能再去这般肆意接触外男呢,不为天下人笑之吗!”
景荣帝终于抬头,定定地看了眼南弋臻,又继续批改,“你对崔家小子的心父皇是知道的,你母妃也是失智了,父皇定会为你好好说道他的。”
南弋臻听到满意的回答,倒是没再说成宜贵妃什么了,只继续待了一杯茶的时间,同景荣帝说了些家常就告退了。
在出宫的路上,南弋臻的马车被拦下来,是太子的马车。
南弋臻叹了口气,没下车,只是拉开帘子,看着对面。
南弋勤在宫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大步朝着南弋臻走来。
最让南弋臻讨厌的笑依旧布在南弋勤脸上,她不耐地向南弋勤问好。
南弋勤笑眯眯地,似乎对于南弋臻不下马车向他问好这件事毫不在乎。他笑道:“早早听宫里人说皇妹今日来,好巧总算让本宫赶上了。这么久不见,本宫也是很想念皇妹,皇妹近日可好啊?”
死狗,在宫里眼线那么多,还敢说巧合,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赶上来,她那两个好兄弟都没他一天黏糊。说是好久不见,老是往她府上寄信算什么,还怕她不够被景荣帝怀疑的吗,恶心透了,死家伙。
南弋臻不想和他做戏,最好关系不要太好了,景荣帝又要猜测她到底勾结了那些兄弟,为谁出谋划策,毕竟在景荣帝眼里,她已然算是崔家的人了,可在崔家眼里她又是皇室的人。
“自崔郎去了以后,清漪也好久没进宫里了,不仅是母妃想念清漪,清漪也很想念父皇母妃。本来两个月以前就该进宫的,可优思过甚,身子一直不见好,怕病气惊了父皇母妃。如今好了自然是要来进宫里看望父皇母妃的。倒是太子殿下您,虽然清漪和您许久未见,但也仿佛没有什么分别,您的信清漪都看了,多谢太子关心了。”
南弋臻说着,拾起衣袖掩面而笑,她快被自己恶心坏了,向这狗东西低头令她无比恶心。
南弋勤听了以后十分高兴,他望向南弋臻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只小狗。
没等南弋勤继续说,南弋臻就向他告别,说要回去继续为崔二郎念经。
看着南弋臻的马车远去,南弋勤握紧了手,崔二郎真是阴魂不散,活着的时候惹得清漪为他劳费心神,死了也不安息,折磨着清漪。
南弋勤一直克制着自己,他想南弋臻成婚他也该死心的,可是他还是……如今他也是阿父了,到比以前更稳重,今天这样上赶着不应该是太子该做的事,宫中无处不是景荣帝的眼睛,他应该更小心的。
南弋勤只是懊恼但不后悔,若不在宫里,南弋臻只会不断找理由拒绝见他。
在景荣帝眼中,在大臣眼中,在宫中左右眼中,他也不该和南弋臻亲密,他天然的就该站在南弋臻的对面,南弋臻是南弋涟的妹妹,也是南弋阳的姐姐,无论如何南弋臻也不缺他这个兄弟。
他对南弋臻好,在景荣帝眼里只是他想表现自己能容得下兄弟,展现自己的胸襟,获得朝中大臣的支持,得到天下人的赞扬,更显得他的威胁了。
南弋勤也只是想念南弋臻罢了,他不过是这天下最普通的人,只是手中的权势让他还不能做到从心所欲。
南弋臻想要狠狠憋气,和南弋勤在同一地方呼吸都让她恶心的紧,如果可以,她想现在就杀了南弋勤这个道貌岸然的狗东西,可目前局势还不能让南弋勤死,他死了南弋阳和南弋涟就会扑上来,对她不算是好事。
现在的局面对她不是最有利的。
不过,有朝一日,她一定会亲手杀了这狗东西,为皇兄报仇。
南弋勤这个凶手忘记了,可南弋臻不会忘掉的。
那日,江恒带她出宫参加民间的乞巧节,等回来的时候,南弋域就已经死了。明明在她随江恒出宫前南弋域还抚过她的额头,说清漪也长大了。
南弋臻只是羞得跺脚,嘴巴一扭,不想理会这个总不正经的皇兄,但没一会又被南弋域哄回来。
成宜贵妃那时候还只是宜妃,宫中虽有太子,但她并不满足,最起码要让她的两个儿子以后都是有实权的亲王。
南弋臻只是被忽略,说着疼她的父皇,儿女从多,对她的疼爱稍微多起来也是在宜妃成为成宜贵妃以后,她在这偌大的宫中,身份尊贵,却好像也是孤身一人。
南弋域弥补了缺少的爱,也给了她真正的爱。
可是南弋域死了。
南弋臻没有大哭大闹,她很平静,和其他人一起哭一起做事,看起来和南弋域没什么特殊感情。
只是夜里,南弋臻恨得发抖,她又怕又恨,咬紧了被子,手也抓破了,勉强抑制住了呜咽声。
后来,终于被她找到了马脚,她发现真凶就是南弋勤,可她已经不是往日的南弋臻了,以前的她知道了怕是会拿着匕首要去与南弋勤同归于尽。
可现在的她,是会考虑大局,想到如何做对自己最有利,什么是最优解。
她变了。
也没有完全变,她会亲手杀了南弋勤的,在最有利于她的时候,她会为南弋域报仇。
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南弋臻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身为本朝公主,她有自己的公主府,所以这里她可以不用做戏,公主府里里外外都是她的人,那天江恒能进来得如此容易也是她授意的。
她可怕死了,她还没得到她最想要的,怎么可能让自己处于危险的环境呢。
从南弋域死后,她就偷偷培养属于她的人,包括死士。这于寻常世道来说是大逆不道的,历朝从来没有公主有过死士,但既然没有,为什么她不能做这个人呢。
她看起来身份那样尊贵,可南弋域身份不是更尊贵吗,母妃出生显贵,他自己又才华横溢,若不是因为太子是元后之子,南弋域未尝不能做太子。
可南弋域还是死了,横竖在这陷阱丛生、吃人的功力不是吃人就是被吃,那就做些出格、离经叛道的事来保全自己,未尝不是好事。
没人来保护她,她就要好好的保护自己。
她不需要这些人的爱,也不需要这些人的保护,她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这也是她顺从景荣帝成宜贵妃他们选择崔允文而不是江恒的原因,江恒不能给她,她最需要的东西,但崔允文可以。
崔允文死后给她留下的,有形的无形的,都让她消化了三月有余,江恒能给什么呢?
百无一用是那自私的、大义凛然的所谓的爱,南弋臻最不需要。
她要富贵,也要权势,江恒现在是有,但他不会像崔允文这样给她,江恒不如崔允文懂她,能给的自然也没有崔允文能给的多。
旧情复燃是话本子里面的,不属于她和江恒。
但她还需要江恒,所以她要驯化江恒为她所用,成宜贵妃等人就不要想着江恒为他们所用了,天下的好事怎么能紧着他们来呢。
还说不一定呢,这应朝未来的主人是谁。
常月正在为长宁公主煮茶,南弋臻回来的时候正好,喝上江南清明时节的茶,景荣帝只怕也不多,这就是崔允文给她留下的,有形的财产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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