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旬的一场大雪，花港市的一些小角落里雪足足消到圣诞节前夕。
圣诞节这日上午，天空难得放晴，阳光过云层落在一中校园里灰扑扑地枯树枝上，像是提前预定了来年春华，寒风淡淡，依旧凛冽。
校园里五颜六色衣着不同色羽绒服外套的学生，按班级排队，有序离校，每班打头的学生手中都拎有一个十千克左右的空大米袋子，里头放着各班用来捡垃圾的塑料钳子，正有序的离校。
一中每年的圣诞节，都会组织高一高二的学生去在城市里城市垃圾，每个班级打头学生手中的袋子所贴标签不同。
详细分可回收种类和不可回收种类，共计十余种，从高一预科班后数九个班为不同种，往后十个班为重复，直至下午五点归校。
班级可串，一中不分家，捡到什么垃圾放到对应的空袋子里就好，但学生不可偷跑去捡垃圾以外的地方，学校可去的每个点，都有人在远处看守。
刚一出校门，檀岁清、席云泠和知遥三人一人从口袋里拿了早上在超市买的一模一样口味的面包来吃，三人早上下了早自习，说好今日好不容易没课，放纵一把，先会宿舍打了两把游戏，然后去超市买了面包，最后匆匆去教室集合。
今年她们是高二，去年就参加过一次子啊圣诞节去城市角落捡垃圾，今年已经是第二次，对于去那些地方，学校早就提前告知了，徒步，避开车流量很大的地方，去到学校规划里的各个地方。
“出来闻到早饭香，突然觉得手里的面包不香了。”檀岁清口中嚼着面包，眼睛直视着马路对面香碰碰的飘香馄饨。
“想吃馄饨，想喝豆腐脑，想吃油条。”知遥比檀岁清矮一点，把头靠在她肩上毫无压力。
“想吃小笼包。”席云泠接了句，把头也靠在檀岁清肩头上。
檀岁清两个肩头，一边靠着一个人，接着她又啃了口面包，总结了下，“想吃牛奶鸡蛋炸的奶油条，想吃麻婆豆腐馅儿的小笼包。”在吃上，她三口味几乎一致。
可惜马路对面那家店，已经被提前过马路的同学们攻占了，学校给了她们二十分钟买早饭的时间，学生排队眼瞅着能排二十分钟，还是啃面包吧。
谁让高二在高一后头出校门。
过了学校外的马路，是一个很大的公园，不买早饭的，就在公园肉眼可见的地方或坐着，或蹲着，再或站着等买完饭的同学一起走。
望眼欲穿，垂涎欲滴。
高一最先遵守交通规则过马路的两三支班级队伍是预科ABC班，几乎就已经攻下了那家最好吃的早餐店，卖的早餐种类齐全，出校门是八点半左右，上班族已经吃完早餐走了，店里几乎没人，店员也是学校提前打过招呼的，在今日会多做一些留给学生，但多做也有数量限制，肯定是先到先得。
谈翎序和梁岁桉俩人都排在班级中间，有秩序地过完马路，在小吃街上开始排队，期间谈翎序和站他身后的梁岁桉换了个位置，他有自己的小算盘。
等轮到梁岁桉时，他自然是想着自家姐爱吃什么，既然买，肯定也要给他姐的小伙伴一并买了，所以他买了奶油条、麻婆豆腐馅的小笼包各三份，还有单独一份他吃的肉馅小笼包。
结果他刚准备扫码付钱时，身后的谈翎序拿了一张一百，直接越过他递给卖家，并加了份肉馅的小笼包。
“姐，我们一起付钱。”
梁岁桉侧头看着他这同桌，眉目清秀，长相偏冷，不笑时让人觉着难以接近，笑时又像邻家帅哥，阳光帅气。
果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付钱的男生最帅。
不过，不过怎么他同桌付钱呢。
“上次一起出去吃饭，没机会回请。”谈翎序在心中早已想好措辞，在人疑心他那刻，脱口而出，接过大姐找给他的钱之后，和梁岁桉一同离去。
“付钱的人最帅，谢谢啊，改日我请你吃食堂。”梁岁桉夸了人一嘴，手中只拎着两份给女孩子的，还有一份是给他的。
另外一份给女孩子的在谈翎序手里，卖早餐的大姐是把三份奶油条和豆腐馅小笼包拎在一个手上，另外两份肉馅的小笼包拎在另一只手上。
谈翎序当时道了句：“我帮你拎一份。”从大姐手上取走一份奶油条和豆腐馅小笼包和他自己的。
梁岁桉还给他道了句谢。
檀岁清三人组坐在花坛边上，吃完面包，同一姿势都在玩手机，等买早餐的学生在广场前集合。
忽而有人高喊她一声“檀檀。”循声望去，她看到两个熟悉的人，一个她弟，一个谈翎序，两个都远远朝她挥手。
她眉尾一挑，梁岁桉大大咧咧的人朝她招手不稀奇，但谈翎序这个也会做招手这事？
顾不上多想，就注意到朝她走过来的二人手中拎着五份早餐，她眸中泛看丝精光，梁岁桉先过来的，把东西分给她身侧的席云泠和知遥。
这个时候就体现了有弟弟的好处，二人激动的要给梁岁桉转钱，梁岁桉摆手跟人说不用。
檀岁清接过的是谈翎序手中的那份吃食，专属于她的，“谢谢啊。”她在心里也是蛮激动的，毕竟她没提前给梁岁桉透过气。
“不客气，学姐。”谈翎序把东西分给檀岁清，顺道挨着人坐下，他就知道，一个有礼貌的人，是会先把买的东西分给旁人的，最后一份重量级东西才是给自家人的。
然最后给檀岁清的那一份在他手里。
梁岁桉紧挨着谈翎序坐着。
檀岁清拿谈翎序顺带给她的一次性筷子戳了个小笼包来吃，腿上放着手机刷着搞笑段子，难得的休闲时刻当然是拿来放松的，看看开心的，学习才能更努力。
她右手身侧的俩女生跟她如出一辙，要么说能成为好朋友呢，刷着刷着段子，她手机弹出来一条消息。
梁岁桉：【姐，我记得你是不是有珵文今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呗。】
檀岁清俯身隔着谈翎序看着梁岁桉，奇怪，人不是有程学妹的联系方式吗，怎得又来跟她要呢。
转而她抿抿唇，眼珠子转着，好像明白了，程学妹大概是把梁岁桉删掉了，也不对啊，程学妹一开始找她要的联系方式啊，怎么会突然把她弟删掉了，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坐好发消息道：【我问问程学妹的意见。】她顶多能决定给不给旁人她弟的联系方式，不能决定旁人的。
打开她跟程文今对话框：【梁岁桉想把你联系方式加回来，可以吗？】
这会儿职高是在上课，人估摸着没拿手机，等着就好了。
檀岁清发完消息，正好一个小笼包也吃完了，她吃饱了，又墨迹了会儿，二十分钟过去，高一高二所有学生在广场前集合。
学校领导齐溜溜站一排，羽绒服基本上都是黑色的，头发倒是有些斑白的，无伤大雅，手中拿着喇叭喊着：
“今日是圣诞节，但我们花港一中有自己的过节方式，组队不设限，但必须有男有女为一组，预防一些不可抗力因素，所有人不准出校地图给规定的范围，如有遇到问题，请即刻找附近老师。”
接着有羽绒服外套红马甲的老师给所有学生每人发了面小红旗，听清楚规则后，学生们也没乱套，而是有序地去找自个想找的同伴，节日本来就是开心加教育为主，一中并非完全不管谈恋爱，只不过学校从未出过因谈恋爱影响成绩和做过出格之事的，也就睁只眼闭之眼。
年关将至的北方，即便太阳升至高空，也只起了个照光和紫外线作用，学生衣着穿着掩实，顺着街道走着。
规定是可自由组队，但基本上预科班和实验班之间也是不熟悉的，高二基本上是文科和理科交叉，高一则是同班交叉，唯有一队不是。
檀岁清这队，五个人，她、席云泠、知遥还要两个高一的谈翎序和梁岁桉，五人组，俩高二文科，俩高一预科。
一开始是三个女生走前头，谈翎序和梁岁桉走后头。
檀岁清小旗子一直在手中拿着，她手缩到袖子里，风吹着她的棋子扑扑作响，也吹着她高扎着的马尾歪向一侧，额前碎发往后吹着，一整个就是人在风中凌乱。
“幸好多涂了层面霜和防晒，不然真要吹着不舒服。”檀岁清一整个把身前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顶端，拢住脖子和下巴，不是她不戴帽子，而是戴了，被风一吹，又从头上跑掉了。
席云泠和知遥一人在她一侧，赞同地点点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晚上回去敷个面膜就缓好了。”知遥道，这一宿舍人都颇有心得，晚上回宿舍肯定得全员敷补水面膜加躺床上泡脚，想想就提前兴奋。
身后两位男同学双手都揣裤兜里，小旗子一个揣在左侧裤口袋，一个揣在右侧裤口袋，旗帜都飘扬着，但两个揣裤兜的男同学虽然头发都被吹起，也一起走的，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是不同的。
一个迎面给人一种早年期的奶油小生之感，和身旁人说笑时是阳光帅，不说话是冷帅；另一个则是逗比帅。
逗比帅哥说严肃话时，表情有了几分严肃，“我有个朋友，有个喜欢的女孩子，但是那女孩子不喜欢我朋友，如果你是我朋友，你该怎么做？”
事情总在不言而喻中发酵着，空气中的尘粒子刮着脸生疼，谈翎序舌尖抵了下牙关，‘有一个朋友’这话很是牵强，甚至人虽未点明，他已经知道是他同桌本人需要他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是我的话，如果确定对面有别的心仪之人，那就先不追，等着以后喜欢的人和心仪之人分手了，或者难听点离婚了，我再追。”谈翎序目光追着檀岁清跑，并不宽大的黄色羽绒服穿檀学姐身上，依旧是宽大款式。
“如果喜欢的人一直和心仪的人过下去呢。”梁岁桉往好处盼人好，他没喜欢过人，程文今来招的他，结果人不见了，他好像对人有了别样心思，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喜欢，就是想见她，想找人要联系方式问她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删掉他。
“那就祝她幸福，然后我单身一辈子。”谈翎序直白道。
少年的喜欢大都是一时兴起，但一时兴起多时足够抵岁月漫长，他也并不认为往后的日子里能遇到像檀学姐这样明媚的女孩子。
花见到过花开，直至枯萎还会路过很多花开，但都不会再是那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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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也不知是午饭喝的羊杂汤原因，还是真的温度上升了点，谈翎序吃完，找了个觉着很热的借口出门，掀门帘走到门外打算透透气，他刚出来，身上热意还没退呢，檀岁清接着也出来了。
檀岁清比他白些，瓷白的脸颊像是夏日里红透半边天的晚霞，瑰丽无比，视线在四目相对那一刹那，谈翎序心跳飞快，声音都不可思议道：
“学姐你怎么也出来了。”他自上次一同吃完饭乘坐地铁时，确认自个心思后，到如今并非都没见，而是他走在食堂，偶尔能碰到她，余光匆匆瞥过，甚至都不敢与之对视，生怕他的视线太过**，会被人发觉，趁人不注意，才敢偷偷瞄一眼。
地上的城市垃圾随处扬起，风悄无声息地给每个路人一巴掌。
檀岁清刚掀开帘出来，风迎面就给了她一巴掌，“哎哟喂。”她嘴抿成一条直线，眼睛下意识闭着都睁不开，衣袖却被人狠劲一拽，她甚至是转了个身的功夫，风就停了。
她睁开眼的一瞬，那放在她衣袖上的手便快速拿开，她在羊汤馆里时，快吃饱时，谈翎序说要去外头凉快凉快，她喝着喝着也感觉有点热，索性跟里头还没喝完的三人组打了招呼，也出来走走。
一出来就遇到了鬼天气，冬日里的天气实在算不上好，更像孙猴子的脸说变就变，阴晴不定。
拽她的一定是谈翎序，谈学弟，等她转过头一看，果然如此，凛冽到能使人瑟瑟发抖的风都被谈学弟挡在身后，她在人身前，丝毫没被风吹到分毫。
想起刚谈翎序问她的问题，“热啊，出来透透气。”
话术一样，不一样的是谈翎序在吃饭时对面坐着的是檀岁清，他很难让自己静下心吃饭，心一直在怦怦跳，找了借口出来的，而檀岁清是真的热，即便在羊汤馆里是脱外套吃饭的，也很热，还开着空调呢。
可人到底没真的懂谈翎序的点，也被曲解了意思。
谈翎序穿的挺厚实，一件毛衣，一件校服，一件羽绒服，就这样风还是让他身上汗意很快消退，也抵不上他下意识觉着檀岁清是不是对他也有好感。
“学姐你——”他好想问啊，就是话到嘴边死活张不开，“冷吗？”憋了半天，还是没问出口，是不是对他也有感觉。
他没等来檀岁清的答案，却等来了一只被风吹着一直往跟他相反方向倒退的狗狗，还有叫声。
这街上人并不多，上班族大都也会在寒冷冬日点外卖的，除了穿黄色标准服饰的外卖员和形形色色车辆外，基本上也没什么人行走。
狗叫声在宽阔的街道上声音越来越远。
檀岁清想都没想，往前跑，去把那只小狗抱在怀里，往回走时，路过谈翎序身边，人不是刚问她冷吗，在羊汤馆里不冷，出来被风一吹肯定冷，还不如找个事儿热一下身呢。
朝谈翎序歪了一下头，“走啊，送狗去，走走就不冷了。”她怀中抱着狗，“拜托你给梁岁桉发个消息，就说咱俩一同去送狗，让他三人吃慢点。”
谈翎序打字的手在打到“咱俩”字眼上时顿了一下，嘴角浅勾一瞬，原来‘咱俩’一词也可以这么动听。
“好了。”他打完字把手机揣兜里，“这狗家在哪儿。”
走离羊汤馆不远处，就有写着‘爱心狗狗扶贫基地’八字的地方，是一间定时有人来打扫的房子，面积不大，只有十来个平方，却有很多不同的狗窝，有些是家中养狗替换下来的，也有好心人给新买的。
“就前面那间红房子。”她示意人往前看。
谈翎序就看到了那八个字，‘爱心狗狗扶贫基地’。
城市流浪狗所，几乎每一片区域都有一间这样的房子，隔音非常好，不会吵四周邻居，门口有高高的栅栏围着，一般不会有狗能跑出来，这狗真不一般，这个时候出来，好像跟故意让他和檀学姐多单独相处一会儿的样子，“我还以为这狗是学姐认识的人家中养的呢。”
檀岁清摇头，“这狗脖子上有条红色的绳圈，是跟那红房子配套的。”她去年第一次出校捡垃圾就注意到过红房子里的狗狗脖子上都有这么一条绳圈，也是那时她才知道的。
“学姐很喜欢狗狗吗？”谈翎序注意到她手偶尔会抚摸狗的头顶，找话问道。
檀岁清道：“喜欢。”
“也养狗吗？”谈翎序顺势打探。
“不养。”
“啊？”
“喜欢不一定要拥有啊。”
“那学姐对喜欢的人态度也是如狗这般吗？”谈翎序做了个并不恰当的比喻，但他还是想知道。
檀岁清是喜欢狗，不养或许是喜欢没那么深吧，喜欢的人就不一样了，“喜欢的人不在一起很可惜的，当然要拥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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