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垣残壁,满地废墟。
江秋白站着的地方,是唯一能落脚的地方。
蓝衬衣黑色西装裤,手里拿着朵红玫瑰,她喜欢送被净化的亡灵一朵玫瑰。
因为她梦里的人喜欢红玫瑰。
那是个穿着旗袍身姿曼妙的女人。
一如江秋白所想,眼前的废墟瞬间有了形状,开始与她的梦境重叠。
她真的窥探到了她的梦境,越是强大的鬼怪越会窥探人心,在真真假假中藏匿本体,迷惑人心、夺人心魄用以强健本体。
按照江秋白以往的作风,直接强破,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快捷的办法。
唯一的缺点,施法者魂力必须深厚强大,一旦失败,鬼怪反击,那净化师就是死路一条。
江秋白不同,她体质特殊,魂力源源不断,目前还没出现过枯竭。
可这个女鬼不同,江秋白好奇,她向前迈出一步。
天空突然淅淅沥沥下起雨。
她身上的衣服跟着变了,走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沿着走廊穿过庭院,梦里的那个女人住在院子最里面,窗外种满牡丹,花团锦簇,衬得她更是人比花娇。
江秋白从没看清过那张脸,但是接近于肯定的直觉,那个女人很好看。
这个梦,江秋白做了十年。
现在另外一个女鬼成功复刻了她的梦境。
院子的角角落落江秋白都无比熟悉,站在门前,听着里面在说话。
声音忽高忽低,时而清晰时而遥远,仔细听,却什么都听不真切。
江秋白敲了敲门。
在梦里她从没敲响过门。
她像个无数次路过的过客,怎么都无法控制身体,哪怕江秋白试图操控梦境,仅仅走到门口她就醒了。
这次江秋白敲响了门。
‘咚咚!咚咚咚!’
门内的交谈声戛然而止,空气似乎都跟着安静下来,江秋白攥紧手指,听见里面有女人问:“是谁呀?”
谁?
不对。
江秋白后退一步,潜意识认为这个回答不对。女人不应该问自己是谁,是她邀请自己过来的,怎么还反问她是谁?
她是江秋白啊。
江秋白握紧手里的红玫瑰,又转身问望向窗外盛开的牡丹,女人好像更喜欢牡丹,为什么她会认为女人更钟情于红玫瑰?所有的都不对。
江秋白有点失望,听着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
不是这样的!
那个声音吵得她很烦,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在开门的刹那,江秋白用力关上了门,这扇门应该由自己推开,因为她在等待推开这扇门,女鬼不懂。
或许她就不该期待。
江秋白在空中划了几下,一道金色的符咒打在门上,整个梦境就像被棍子打碎的玻璃,顷刻间支离破碎。
操控幻境的亡灵试图再次拼凑起整个梦境,继续引诱江秋白。
女鬼再次用力开门,江秋白看见她圆白的指尖,随着咒语实施,原本青砖黛瓦的小庭院再次化为废墟。
葱白的指尖生出尖锐的指甲,泛着青色,朝她眼睛抓来。
江秋白不躲不避。
那只手堪堪停留在她眼前,任由女鬼再怎么用力,都不能再前进分毫。
江秋白念快了些。
她迟早会找到那个女人的。
什么鬼魂竟然还能给她下咒,比起什么浪漫的前世今生,江秋白更相信是女鬼在她身上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风吹过,撩起江秋白的头发。
女鬼看见她手里象征身份的玫瑰,瞬间反应过来,瞳孔急剧收缩,整个鬼都开始发抖:“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会是李家那个李绵绵!
她这个级别的怎么会引来李绵绵?
恐惧,不安。
第一时间求饶。
“求求你,李绵绵,你放过我,我以后一定改过自新。”
“我可以跟你签约,我做你的傀儡。”
“做奴仆。”
江秋白皱眉,她不喜欢李绵绵这个名字,哪怕李绵绵就是江秋白,这是个无法更改的事实。
她加快了语速,最后一个字落地,法咒犹如撒下的天罗地网。
“啊!”烙印在女鬼的魂体上,顿时惨叫连连:“啊啊啊!!”本能告诉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奋起反击,没站起来就跪了下去,疼痛越来越厉害,像洞穿灵魂:“李绵绵啊!”
“你放了我吧!”
“我错了!”
江秋白没说话,除了开始的试探,她冷漠德张无情的神祗,接近于冷血,任由女鬼在地上求饶,再到咒骂,江秋白的咒语从未间断。
“人错了可以改!我为什么不可以?”
“你为什么不能给我机会!李绵绵!”
女鬼感觉五脏六腑像是被人搅碎了,痛不欲生,眼里渗出了血,整张脸都在流血,一双血瞳死死盯着江秋白的方向:“李绵绵!你早晚不得好死!我没有杀错人!”
“我没有!”人的命是命,鬼的就不是了吗?她的身体仿佛被撑开,每一寸肌肤都要爆裂开:“李绵绵!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她的宛若被撑坏了的皮球,全是密密麻麻的裂痕,再多一点,就没了。
女鬼怨毒地看着她:“你不得好死啊!”
江秋白习以为常:“破!”
没了,风一吹,红色身影消散开,世界再次安静下来,废墟都显得有些空荡。
江秋白缓缓放下手里的玫瑰。
她放下花的时候,心里还在想,自己真的很有礼貌,在杀死女人前带了女人最爱的玫瑰。
虽然这个不是她,没办法,杀了很多,没一个是她,但以后会有她的。
江秋白叹了口,撑起雨伞。
外面是真的下雨了。
她慢慢走出废墟,皮鞋上沾满泥土,脚步都略微沉重,望着远处的车,瞧着它慢慢驶过来,像是暮色里延向她的一道线,稳稳停在她面前,车门打开。
江秋白脱掉鞋,露出白色袜子,一脚踩在同色的羊毛毯上,另外一只脚上的鞋,已经被人脱下。
那人还为她贴心地关好车门。
经过改造的商务车里面十分宽敞,一个座椅加一个可折叠的小桌板,旁边是张小床。
江秋白要了杯热茶,坐在椅子上,头靠着车玻璃,听着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
她不说话,车里就很安静。
茶香四溢,江秋白小口喝着,最近做梦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对方缠得越来越紧。
这几天就显得她脾气很差。
李家是座老宅,很老的四合院,看着破破烂烂,里面的安保系统严密如铁桶,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每次回家,江秋白会先洗个澡,再看会儿书,她不喜欢上网,网上没有她感兴趣的东西,安静整洁的书桌上,多出来的黄色文件袋就十分显眼。
江秋白想了想,今天是她这个月接的最后一单,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规矩。
一月顶破天,两单。
多一单都不行。
是有人是听不懂人话?
江秋白最后还是打开文件袋,里面掉落出两张照片,一张是斑驳的庭院,一张是大片的牡丹花,都是她让人调查的东西。
为了调查这些东西,江秋白特意学了素描,完整地将梦境里的场景给画了下来,现在这些照片就是她梦境一比一的复刻。
江秋白觉得匪夷所思,那些东西居然真实存在,落款地址,章台时空缝隙。
原来在缝隙里,难怪她一直找不到。
江秋白手指弯曲,轻扣桌面。
时空缝隙是近百年才出现的词,它生于阴阳混乱的地带,里面时间错乱,充满未知,哪怕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间进去,可能都会掉入不同场景,很江秋白毁掉过几个缝隙,自己也元气大伤。
没人知道那些缝隙是什么,怎么来的。
江秋白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里面可以掏到好东西,也会带出来很不好的东西。
每次棘手的亡灵基本都是缝隙里钻出来的。
江秋白接触过几次缝隙,他们像是独立的世界,更贴切点,像坟墓,掏的宝贝是陪葬品,带出来的是亡灵。
如果说,以前的鬼魂跟生人还有壁垒,因为缝隙的增加,现在是针锋相对,普通人对鬼怪见怪不怪。
弱小的亡灵做不了什么。
他们还害怕人身上的生气。
厉鬼总是冥顽不灵。
很难抓,也很难净化。
于是就有了净化师。
江秋白不同,他们说她是天生道胎,别人需要借助黄符才能发挥符咒的威力,她不用。
最原始的口述,在空中随便划拉几下,比别人勤学苦练的符咒效果,还要好上千百倍。
她在章台。
江秋白有点兴奋,用手机定位到章台,在她的最北边,有一万多公里远。
一个江秋白从没去过的地方。
江秋白仔细比对着照片,连她在素描上故意模糊的记号都被拍在上面。
这个照片像是在告诉她,这个地方真实存在,且有人去过,还刚好拍了照片。
这个刚好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陷阱。
江秋白将东西放回文件袋,打开手机,电话始终没有拨出去,她想了想,暂时不去。
她在明,敌在暗。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她去章台,那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再等等。
江秋白收好文件,将它压在最下面,上面压着一摞书,像是要压住心里不明的想法。
晚上,江秋白又做了梦。
古宅门前摆放着两座石狮子,门上的铜环发出淡色的光芒,门前青石板上细小的裂缝好几道,江秋白都能数清楚,她跟在佣人身后,数到第一百零三步,会经过女人的房间。
她数着步子,一步两步三步……七十八步,一转过走廊,她懵了。
院子里的牡丹开了。
它们殷红得像被血所浸染。
江秋白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屏住呼吸愣在原地,手脚像是原地生根,想念咒语,嘴巴被什么死死捂住。
怎么开花了?
红色牡丹在风中摇曳,窗户嘎吱嘎吱响,一点点被推开,宛若被人放慢无数倍的镜头,江秋白脑门都在冒汗,绷紧的神经就像拉直的弦,窗户每被推开一点,她的心就拧紧三分,由于过度紧张,胸口都涨得发疼。
窗户已半开,米色披件滑出窗外,只要再开一点,她就能看到窗后女人的脸,江秋白先听见了声音,细腻清丽带着几分冷淡:“今年的牡丹可真红。”
脑海里绷紧的弦彻底断了。
江秋白惊恐!她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冷汗淋漓,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让清醒后的她止不住大口地吸着气,整个人汗涔涔的,心悸阵阵。
满脑子都是白色披肩,落在她脸上,柔软温暖。她摸着自己的脸,这个梦发生了变化。
是不是生了什么变故?
江秋白打开手机,播出电话:“帮我找个人,这个拍照的人。”
今晚的牡丹可真红。
听着就觉得怪怪的。
江秋白脑子很乱,爬下床连喝两大杯凉白开,又打开窗户吹了会儿风,才略微冷静,漆黑的院子,她好像再次看见那满庭院摇曳的牡丹。
‘滴—滴滴——’
江秋白一个激灵,是李青的电话,她接了。那边传递过来的消息,很不好。
“家主,他不见了。”在拿到这些东西的第一时间,李青就找到了寄件人,并安排了人进行监视,晚上江秋白一直没问,他就没开口:“那个送文件的快递员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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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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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你喜欢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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