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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窟。
沈褚蓝准备动身去鬼门关拿棺材。
江黛陌无法一同前往，称要守在霜月观。一旦距鬼差所在之地过近，体内的鬼血会被鬼操控，变成一具行尸走肉，说不定会反过来攻击他们。所以还是呆在这来得安全些。
此时，梨珈已经掏出了路引，嘴里念着，“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直至眼球果实被唤醒，眼珠飞速转动好几圈后倏而定住，接着窜到了半空。
随眼球果实的牵引，梨珈赶紧拉起一旁的沈褚蓝，一同飞速倒退出道观。
被生死纸附身的这具尸体全程默默旁观，就在她们离去的最后一刻，趁其不备往上一跳，掐准时机扒住了梨珈的一只腿。
梨珈顿觉腿边一沉，心想不妙，蹬腿想把他踹下去。
生死纸一直死死抱住不放。
几分钟后，他们落上了一片炭黑色的草坪。
梨珈落了地，随即起身拔出剑来扬言要砍他。
要不是生死纸，她不会提前松开握住路引的手。
这回落地位置同鬼门关还有相当的距离，眼下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过去了。
生死纸四处闪避，躲开一道道凛冽的刀光，看样子很乐在其中。
沈褚蓝已经从地上起身，环顾四周，闻见一股浓重的烧焦味，往左看去，是一大堆废墟乱石。
看清轮廓模样，应该是一处已经坍圮的房屋庭院。
一旁，梨珈边不停挥着剑砍纸，边心生奇怪，也是第一次见这么一片废墟，鬼门关这里来过不下几百次，突然觉得这地方有点陌生。
沈褚蓝走了十几步，来到一个拱形的物体前，她伸手摸了摸，不太清楚这是什么。
而这里同样阴雨连绵，光线黑沉，四处像荒野，似乎还被一场大火焚烧过，脚下的草地是焦黑色的，踩着沙沙作响，还能感受得到余温。
放眼望前方有三两棵歪斜的枯树，烧得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没有任何生机，某几处还冒着白烟，风吹袭而来，听着像在鬼哭。再往更远些就是一大片枯树林。
鬼门关是人界与冥界的交界之地，至于具体的位置千变万化，好像连鬼差无法弄清楚明白，应该是往下。
因为跟随眼球果实牵引的方向，去的路上她能清楚感受到强烈的失重感，可身体却在飞。
“确切来讲，冥界所在之地在内焰与焰心，大概是后脑勺的方向，生灵的视线盲区。”
不远处，生死纸已经停下闪避动作，笑盈盈的看向她。
梨珈觉得他特别烦，直接上前又砍了一剑。
生死纸歪身一躲。
沈褚蓝已经寻找到一根熄灭的火把，叫醒口袋中黑莓，用以冥火点燃。
她上前将梨珈拉走，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去找到鬼门关口，至于生死纸把他当空气就行。
她们在前面走，生死纸一瘸一拐的紧随在身后。
这具被附身的尸体浑身被绷带包裹起，很难阻挡那股正在腐烂的尸臭。
周围萦绕着飞蝇，越来越多，生死纸抓这挠那，有些无聊，就拿出上次捡到的手机，点开了宠物游戏。
手指不停点着屏幕，游戏中传来欢快的背景音，在寂静的黑夜里很是突兀。
直至注意到一则消息，生死纸突然爆发一顿长笑。
梨珈吓了一跳，转过身去叫生死纸不许说话，当空气就该当得安静点。
生死纸示意屏幕之中的游戏画面。
原来，之前游戏中盛行宠物猫狗的抓鬼热，至今都没有散去。
今时今日在宠物中心公告栏处的画像，张贴了一张追缉令，写着要把游戏中的一只小狗当鬼抓起来。
猫狗们都看见了一只小狗的画像，一片空白。宠物游戏中，那只像素小狗的模样还未生成，但是已被列为重点抓捕对象，而昵称就直呼沈褚蓝。
生死纸解释，鬼差显然已经不想要这个人界了，那么处于轮转之中的灵魂就会被放置于另一个时空当中去。
看起来沈褚蓝身上的追缉令仍会继续生效，鬼差都已经提前帮忙创建好了账号，就等着把灵魂投进宠物游戏里。到那时沈褚蓝被清空了记忆，点蜡也会随之失效。
沈褚蓝回过身，目光直直投向这具腐烂的尸体。
她以为她不会有下一世，原来只是在当下的世界没有。
生死纸见状，又叫她不必担心。
现在她还很安全，游戏中像素猫狗抓来抓去，反正也抓不到游戏之外的。
只要鬼差还没有将她从当下时空中抓回去，那么游戏之中，那只被当成鬼的小狗就根本不存在。
沈褚蓝走上前，逼近到生死纸跟前，属实没想到他会将那部手机拿在手里，先前她是领略过的，就算在烛阵之中，鬼游戏也会自动启动。
“你知不知道那里藏有多少鬼魂的眼睛？”她问。
生死纸后退半步，双手挡住胸前，说她面无表情的模样有些可怕，警觉，“是不是想让白无常敲烂我？”
“没，我表情从来就这样。”沈褚蓝很平淡地说。
生死纸转而一笑，“沈同学还不明白吗？为什么说你安全，是因为现在不是你躲着鬼魂，而是鬼魂在躲你。难道没发现身边的飘都越来越少了？有也只是稀碎的杂魂？”
梨珈往四周看了看，同样的感触，“是啊好奇怪的姐姐，以前在鬼门关附近都特别热闹，鬼差都忙着赶路送魂魄大礼包，现在真的一点都看不到了。”
生死纸说，“是那群鬼躲起来了，说不定还要准备一起玩捉迷藏呢。”
见她不太相信的样子，又对着手机喂了好几声，敲了敲显示屏，想让游戏中的鬼魂出来。
一旁梨珈见状，神情不耐的拔出剑砍向他的手边。一剑下去，手机直接被砍废，裂成两半掉到了地上。
梨珈边说边愤愤的用剑往地上不停戳，瞪了他一眼，“让你玩让你玩！姐姐都说了不让你玩了！怎么还玩！”
“……”生死纸看向地上，呆滞了几秒，“你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你可真狗腿啊。”他蹲下将稀巴烂的手机拾起，黯然神伤：
“懂什么，这个世界很快就要没了，人界产的东西以后会很难见到，我本来想做收藏纪念一下的。”
“不就是捡来的垃圾嘛，略。”梨珈朝他做鬼脸。
沈褚蓝正举着火把，那冥火的内芯绯红，而外焰是幽蓝色的。
抬眼对着火焰的光，细看手边正拿着的线路图，是当初在棺材中骨鸟给她的。
回过神来后，拉过梨珈回身继续走，说还是先去找棺材吧。
生死纸紧跟了上去，过了一会儿，好心提问，“对了沈同学，拿到了棺材还会回去吗？这个点了，本来应该呆在教室里上课的，而不是来这不毛之地。”
沈褚蓝听了以为生死纸在逗她，连那个家都塌了，怎么还会回去，反正是判官捏造出的命运线，都不是真的。
“真的还是假的，谁能够真正分清呢？”生死纸带着笑意说，“说实话连鬼差也无法掌控全部的命运线，身处同一片天地，自然同样在命运之中。 ”
沈褚蓝驻足在原地，一时不明白生死纸为什么突然找上了她。
耳边的嘈杂之声已经平息下去，周围的恶灵大多也已经不见了。
可现在反而冒出了一张生死纸，一直缠着她不放。
生死纸称误会，他不是有意找上门来的，而是有什么唤醒了他。
既然心中出现了强烈的渴望，所以才要许愿不是吗。
沈褚蓝问，他到底是个什么。
生死纸说，一种不死不灭的世界本源。
想想为什么在这个世上，生灵死后唯一去处只是冥界，死了也不得安息，还要被鬼差疯狂地提高灵魂之中的囊息浓度，一遍又一遍投喂给幽冥火湖。
大概世界的本源就是某种类似苦痛的东西，或者说，是不是在遥远的从前，创世的原始生灵怀抱着苦痛造就了世间。
以苦痛为驱动世界得以发展壮大，也因苦痛的存在，这个世界需要仇恨怨念还有残杀。
尤其是仇恨，一旦问世，会在世上成为至高至浓的囊息，生灵将永远忘不了它。
生灵不会去彻底终结仇恨，就像没有孟婆汤的洗礼就学不会遗忘，他们讨厌遗忘，所以生灵注定会在仇恨灭亡之前先行死去，继续在仇恨里重生。
那么多仇恨的双眼互相凝望，各自手持着刀在茫茫的暗之中做着永无止境的噩梦。
那把刀企图去砸向落实之处，但它不会砸向虚空，砸向根源之物，更不会砸向那张生死纸。
梨珈一听，随即拔出剑一顿猛砍。
生死纸边走边闪躲，动作愈发灵活和娴熟。
他说这些东西必须与世界一道不死不灭，从而也有了生死纸，这一张生死纸因本源而生，为保这个世界不寂灭。所以客观来讲生死纸是个坏蛋，主观来讲也很伟大。
黎迦最后重重给了他一剑，有些累了，叉腰，“真不要脸，如果是这样，那就是这个世界的本源出错了。为什么不换一个？”
“很久以前，有只生灵也这样想的。”生死纸说。
“后来呢？”
“没成功。”
“是根本做不到的事吧。”沈褚蓝回。
生死纸一听，追上前紧接道，“此话怎讲？能写上生死纸的心愿一定会实现，尽管不是心想事成一蹴而就的事，只要真心许愿，总有一天会显化出来的。”
沈褚蓝以为他是想让她度化生灵向善，想了想，我觉得还是碎魂比较来得快。
“和鬼在一起待太久了，果然越来越像了。”生死纸说。
沈褚蓝告诉他，她只会碎去那些钻进耳朵里的鬼，那些送上门来找死讨要委托的鬼。
生死纸直言，“不，到最后你会无法控制自己。”
冥界规定，鬼差绝不可以碎魂，一旦碎了一次，就有二次，三次以及无数次。
不然，他们为何不将那些不听话的鬼差全部碎去，反而是投入轮转折磨他们呢？
因为碎魂一旦开了先例，就停不下来了。可想而知就算不进入末日乱世，到时候也会发生什么。
也正因为碎魂，更会加速进入末日乱世的进程。
不过生死纸还有点好奇，问她为什么要开始碎去那么多的灵魂容器。
“不知道，可能这样才能清醒一点，那声音……”沈褚蓝欲言又止，也说不清楚。
一旁梨珈忙说，“姐姐肯定是觉得魂碎的声音很好听嘛，听着很很解压，碎一只没太听清，就想再碎一只听听看，就一直碎一直碎，不知不觉已经碎了那么多啦。”
生死纸呵呵，“鬼差只会觉得心慌吧。”
如果鬼差不及时阻止的话，照这样下去，终有一日所有灵魂都会被打碎。当然，只要世界不寂灭，生死纸也无所谓。
等生灵都绝迹了，养魂池那仍会继续产出新的灵魂的，不过在此之前有漫长的光阴需要等待。
那时这个世界只剩下了死物，想必会寂静到乏味吧。
生死纸转而说，“你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沈褚蓝不答，她想就算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她其实能有很多种方式去阻止它的发生，可她没有，应该是不能。
她看向这具尸体，不知道现在这世上，还有哪只生灵的身上没有沾染上生死纸的影子。
生死纸回答，有很多，只是她不想看见而已。
沈褚蓝说，这些生灵迟早有一天也会化成恶灵，都一样。
生死纸愣了半秒，逐渐笑了起来，火光下这具尸体正扯动着脸上肌肉，已经有大片血渗出染红了绷带，
“如果想凭一己之力去掌控其它生灵的命运，决定生灵的毁灭与再生，你会和那群鬼差一样毫无区别。”他说。
沈褚蓝静了几秒，“人与鬼本就毫无区别。”
“因为心中足够无情，招来的也会是同样的无情之物的，鬼差不会放过你，会想方设法的把你抓回来，撕碎一次又一次。”生死纸说。
“你以为我也会放过那群鬼吗？如果不去亲手决定生死，生死就会被决定。”她边走边说，“只要活着追缉令就永远也摆脱不了，因为这不是一只恶灵的诅咒，而是冥界下的重点监视的标记。”
过了一会儿，生死纸说，“好吧，我明白你想藏起来，是想先躲避鬼的眼睛。”
他告诉她，这个世界完全就是处于火光之中的，焰心在幽冥火湖，冥界属于内焰。
而人界属于外焰。也就是说，再黑的地方都参杂着几丝火光，都在鬼差的可视范围内。
“那只棺材非常坚固，任何一只灵魂进去之后，在外头都打不开，这仅仅确保你不会被鬼差抓到，不代表不会被他们找到。”
生死纸话锋一转，“沈同学，想知道永远不被鬼找到的办法吗?”
沈褚蓝回头看向身后的尸体，让他说。
生死纸微微一笑，“许愿。我知道你可以用烛阵碎掉世上一切魂魄，就是无法碎掉自身的。许愿，我会帮你碎掉你的灵魂，抹除你本身的存在。”
一只生灵分为肉灵囊，等她挣脱了肉身枷锁，又打碎了灵魂这层枷锁，里面囊息也被冥火焚烧了，自我意识就会遁入混沌之中，鬼自然也寻不到她了。
“不可以！”梨珈一旁听了很久，忍不住说，“别听他妖言惑你！”
“他是想让你毁灭自己啊姐姐，要是没了你，我可怎么办！”梨珈气鼓鼓，“等过了下一世，我还是要和你见面的啊。”
“我好像已经没有下一世了。”沈褚蓝后知后觉。
“那这一世就不许再死咯。”梨珈拍拍，转眼又对生死纸厉声道，“闭嘴吧你！”
此时，三位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
沈褚蓝在前举着火把，直至看清眼前的最终目的地方。
她抵达这里的时候，不禁愣神。
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路线纸，比对一番确认并没有走错。
面前仍是那一堆废墟，坍圮的房屋在萧瑟的风声中无言地凝视着他们。
刚刚走了这么久，兜兜转转竟还是回到了原处。
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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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七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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