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原想着,托人将一些银两送到宋阳所居住的酒楼,来报答之前的数次相救之恩。
这天早上,元嘉与许柔贞正在用早膳时,许柔贞忽然提道:“嘉儿,昨日春儿回宰相府取我之前的刺绣时,探听到了一些消息。”
元嘉正在嚼着螃蟹的腿肉,闻言凑过耳来:“什么消息?”
“宋城主与我二妹妹的婚期,就定在了明日。”
“明日?为何这样快?”
许柔贞摇摇头:“想必是我父亲的主意吧,丰绕城是大元的粮脉,与宋城主联姻,到时的丰绕城,充其量就是宰相府的所有之物了。”
元嘉这才明白,他们父女二人原来打得是这样的心思。
岂料这时,小厮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公主,不好了!不好了!酒楼,酒楼……”
元嘉诧异地问:“酒楼怎么了?”
"酒楼开不下去了!"
许柔贞:“好端端的酒楼,怎么会开不下去?你且把话说清楚。”
小厮也是急得有些语无伦次:“公主,许大小姐,你们二位还是先去瞧瞧吧。”
人声鼎沸的酒楼前,元嘉与许聘婷下了马车,刚巧几名士兵用力一拉绳,高高悬挂的牌匾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们看到原本酒楼里的陈设被砸得一片狼藉,几名宾客被官兵恶声恶气地推搡出来。
看他们身上的红黑盔甲,应该是皇宫的士兵。
在百姓们的议论声中,金裙小公主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便见她拔步上前,指着他们道:“你们在做什么?砸本公主的店,不要脑袋了吗!”
见元嘉摆出的这副架势,士兵们不敢有所动作,为首的士兵心中胆怯了一分,随后上前,行了一礼:“公主。”
“你们为什么要砸本公主的酒楼?”
“回公主。”士兵如实道,“我们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
元嘉追问:“命令?母后命你们来砸本公主的酒楼?”
“皇后娘娘说,公主既然不能前往羌国和亲,便在皇都……便在皇都安分守己,不要再做这些抛头露面之事,有损皇家威严,传出去,日后难以寻一个家世显赫的驸马。”
“……什么皇家威严。”元嘉低下头,袖口下的手紧攥成拳,“依本公主看,她分明就是想,让本公主在宫外活不下去,回宫向她低头。”
许柔贞想安慰,却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道:“嘉儿……”
过了一会儿,士兵的剑忽然被拔了出来,周围的百姓们吓得连连退后,原本看热闹的人群,瞬间像一圈聚拢不住的散沙一样。
“小公主又犯病了!”“快跑啊!她什么都能做得出来!”“造孽啊!!!她动剑了!!”
元嘉手握剑柄,不管不顾地朝士兵挥舞而去,明显愤怒至极,但士兵终究只是士兵,她哪里打得过,三两下就被敲晕了。
“嘉儿!”
许柔贞连忙查看元嘉,而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根本拦不住十几名高大的士兵。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元嘉经营起来的酒楼被砸得稀巴烂。
而正对面的酒楼里,老板正幸灾乐祸地和自己的夫人说起此事:这下好了,元嘉公主的酒楼被砸,以后再也没有人来抢我的生意了。
雅间内的轩窗被支起已久,宋阳无声地望着这一幕,眼底并没有什么情绪,又在长青端着水和药进来的前一刻,迅速将轩窗合上。
——
刚醒的时候,早月伙食已经备好了,元嘉心想,酒楼砸了便砸了,吃饱喝足后,再做打算。
早膳的大鱼大肉,到了午膳,一眨眼变成两个馒头,一个番薯,一盘花生米。
元嘉提着筷子的手始终停留在碗的边缘,愣是没有下筷,她有些弱弱道:“那个,柔贞姐姐,今日这菜……好像不太好吃。”
一旁的早月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答道:“公主,今时不同往日,我们没有银两了。”
元嘉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顿了好半晌才道:“虽然,酒楼是没有了,可是本公主不是积攒了其他的银两,倒也不必……吃红薯吧。”
许柔贞叹了一口气:“嘉儿你有所不知,方才酒楼的东家上门来找过了。”
就在半个时辰前,元嘉尚未昏迷的时候,酒楼的东家来到了公主府,一见到许柔贞,就用打算盘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
许柔贞问他在算什么。
他说,皇家士兵打翻了酒楼里属于他的珍贵物件,他在算损失。
听完这话,元嘉不由得问:“所以,本公主攒下的银钱,都赔出去了?”
早月点点头:“这些天,就先委屈公主了,我们只有这些吃食了。”
酒楼被迫打烊,之前挣得银两更是所剩无几,许柔贞遣散了府中的下人,元嘉又过上了刚刚出宫前的穷日子。
看着手里的番薯,良久后,元嘉道:“可是……总不能一直吃这些,我们既然出来了,就要活得自在一点。”
“害。”早月苦恼道,“公主说得倒是轻巧,可上次能卖簪子,这次好像没有可以卖的东西了。”
“放心吧,早月、柔贞姐姐,就像出宫时本公主说得一样,天无绝人之路,会有办法的,我们没有银子,寻个有钱人借不就好了。”
早月疑惑:“借银子?公主,我们去哪里寻个这样的有钱人?”
元嘉想了良久,嘴角一弯:“有,从不缺银两的人,不是正好有一个吗?”
在许相府与许宰相品茶已久,宋阳坐在回到酒楼的马车上,只觉得每当自己一呼一吸,口中尽是茶的苦涩,怎么都去不掉。
然而就在这时,马车骤然一听。
宋阳心头不自觉的一紧,正在驾车的长青唤了他很多次,他反复都没有听见一般。
“大人?大人?”
他僵在了马车中,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久远的回忆一般,宋阳身后掀开车帘,马车外的景象,却是白日变黑夜,大雨磅礴。
十二岁的小公主湿漉漉地站在大雨中,睫毛被打湿成一撮撮,就这样站在那里看他。
“宋麟生。”元嘉开口,依旧是那句话,“我迷路了。”
宋阳立马眼神变得阴鸷起来,牙齿震颤道:“元嘉,你还想杀了我么?”
……
画面骤然扭曲,混乱的视野逐渐恢复清明,长青摇了摇宋阳,宋阳回过神来。
日头晴朗,夕阳普照。
而立在车外的小公主,已经不再是十二岁的模样,而是十五岁,褪去天真烂漫,少女初长成。
“元嘉……?”
元嘉疑惑地看向宋阳,并未过多的怀疑,她揉着裙角,第一次觉得有些羞耻。
“宋城主,本公主……”
话还未说完,便被宋阳无情打断:“长青,走吧。”
“等,等等。”
马车依旧向前走,就这样与元嘉擦肩而过,元嘉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转头朝着那辆马车奔去。
她身为一个公主,怎么能过苦日子呢?更何况,还是让早月与她一起过苦日子。
宋阳双目暗沉着,感受着马车离她似乎越来越远,忽然听见‘哎呀’一声。
元嘉发觉手掌一痛,她看向掌心剐蹭出来的伤口,面上有些呆呆的,同时,前方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随后,一张竹绿色的手帕被丢到了元嘉的面前,她捡起那块手帕,仰头看向宋阳。
“宋城主。”
坐在马车车头的长青,一直在向后观察着这一幕,看着宋阳对元嘉不冷不淡帝道:“自己,把手包扎好。”
“哦哦。”
元嘉立马点头,这一次她没吵也没闹,正准备低头包扎,结果帕子刚贴到伤口处,却顿住了。
宋阳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不会。”
“……还请公主,自己系。”
他嘴上这样说,可当见到元嘉笨拙到无可救药的模样,最终还是蹲了下来,将手帕给她系好。
“好了。”宋阳沉了一口气,继续道,“公主,臣还有事,恕不奉陪。”
下一刻,少女拉住他的衣袖,青年身形一顿,她就那样轻轻拉他,他果真就那样,静静地停下来。
“宋城主,你已经帮了本公主那么多次了,能不能,再帮一次?”
她说出这句话时,宋阳并无惊讶,眸光深邃了几分,他开口问:“公主想让臣帮你什么?”
“宋城主富可敌国,能不能借本公主一些银子,对你而言不多。”她数了数手指头比给他看,“三百两。”
她抬眼,略带斟酌地看他。
其实,这个人屡屡帮助她,不惜得罪他的定亲夫人和未来的岳父,这一次,她向他借区区小钱,应该也只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那边坐在马车车头的长青,先是看了一眼元嘉,又将视线转向宋阳。
宋阳无声地望着她。
“宋城主?”
“公主。”宋阳虽是恭敬,听起来却格外凉薄,“两日后,许二小姐便宋夫人,而她不喜公主已久,你觉得臣会背弃自己未来的夫人,借你三百两?”
元嘉愣了一下,她先是点头,随后撇开脸,嘟囔道:“又不是第一次背弃了,就不能再背弃一次么?三百两对你而言,怕是连头发丝都不如。”
下一刻,听到这话的宋阳,宛如被谁一脚踩中尾巴一般,立马倒退两步,与元嘉保持一段距离。
元嘉:“???”
宋阳站定,这才平复好纷乱的心绪,不容否定道:“恕臣,无法相帮,以及……公主还是少与臣有交集为好,臣已经是许娉婷的郎婿了,不是你的人。”
“求人帮忙而已,又不是娶宋大人做驸马,不帮便不帮,本公主不稀罕。”
“……告辞。”
他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马车逐渐远去,元嘉也从地上站了起来,她低下眼,望着掌心系紧的手帕,沉思不语。
做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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