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呢?犯人怎么不见了!?”
惊慌的声音从湖边栈道上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万千醒来有一会儿了。
她站在湖岸柳树下,看着面前板车上浑身湿透的男尸,心情十分复杂。
她,穿越了。
熬夜赶制凶手心理画像,猝死在刑侦支队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谁曾想,如今她不仅活了过来,还成了衙役口中的犯人。
在万千陌生的记忆里,犯人,也就是原主,名为李蘩,是鸿胪寺卿的独女,因体质欠佳,久居庭院。
三日前,她被母亲送到京郊别院休养。
母亲离开时对她说:若家中出了意外,便以万千为名,重新生活。
那时的原主被母亲下了助眠的药,浑身无力,哭都哭不出声。
她躺在小院木床上,用尽全力才抓住娘亲的一角衣袖,但不过半晌,就抵挡不住困意,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原主便得知,在母亲离开当日,父亲就被指控犯有叛国罪。他畏罪**,将全家烧毁,家中无人幸免。
原主虽在京郊躲过一劫,但依然没能如母亲所愿,平稳地度过余生。
就在几个时辰前,夜幕降临,她住的小院来了一批不速之客,原主从后门逃跑至湖边,却不知被何人击昏推入湖中。
她连凶手的面容都未曾得见,便不幸溺毙。
想到此处,原主死前的后悔、不甘、愤恨又翻腾起来,压得万千几乎喘不过气。
剧痛之下,衙役的声音都有些模糊,“她手上拴着铁链,跑不远,快去找!”
很快,便有眼尖之人发现柳树下那抹黑影,“犯人就在李公子身旁!”
众衙役急忙奔去,其中几人高举火把,照亮了凶手轮廓。只见其浑身湿透,原本棕色的短褐被湖水浸透,变得如墨色般沉重,紧贴肌肤。
一条粗壮的铁链在皓腕上蜿蜒,将她圈禁在柳树周围。
“你是何方人士?速速报上名来!”
树下人影虽纤弱,背部却挺得笔直,像一根挺拔的新生树苗。
她像是没有听到衙役的大声责问,仍呆滞地看着板车,一动不动。
愤怒的衙役直接走上前,“老子问你话,你听不见啊?”
在即将触碰到凶手衣袖的一瞬,他竟一脚踩空,整个人直挺挺地摔倒在地。
衙役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觉颈侧一阵刺痛,一柄尖锐的木棍已抵在咽喉附近,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而万千,正蹲在他身侧,她的眸子深邃如幽潭,冷冽的目光中不带一丝温度,静静地看着他。
他往侧边一看,地上不知何时有了多个深浅不一的土坑。
正当他悄然无声地伸手向腰间的刀鞘时,颈肩痛处突然加剧,木刺似乎要扎进喉咙!
他立马哀声求饶。
“别动!”万千叱责道。
她的喉咙跟烧过一般,清冷的嗓音还有些沙哑。
“停!”最前面的衙役当即出声,并抬手示意后方的衙役们切莫妄动。
他看着万千,紧张道:“姑娘,你先冷静,你先冷静。你有何要求?我们尽量满足。”
万千抬眸看他,“我害了谁?他怎么死的?”
“你是说,你身后的李公子?”衙役下意识咽下口水,“他是西域安抚使。酉时将尽,他于湖上遭遇歹人袭击,附近渔民瞧见,便报了案。”
板车上的男子原来姓李。
据衙役所言,他遇袭的时间和原主接近。
这难道是巧合?
万千仔细回想李公子的模样。
他俊逸高大,素雅矜贵的衣襟瞧着不明显,但垫在身下的白色绸缎已经被水渍洇染,显露出一片斑驳。
腰间悬挂的莹润白玉,与他修长手指上那枚翡翠扳指相映成趣,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不对劲……
万千正打算开口,肩窝处却突然传来一阵疼痛。
竟有人以飞石袭击她!
不知是那石子掷得力大,砸到了穴位,还是她这副身躯柔弱,一枚微不足道的石子,竟令她整臂麻痹。
被木头抵住脖颈的衙役当即反应过来,趁势摆脱束缚,狼狈地跑回人群。
万千正搜寻攻击者,却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既然醒了,那便跟我们回衙门。”
众衙役避让出小道,一位面颊上刻着狰狞刀疤的官吏缓步走来,他的目光掠过万千手中的木刺,那不屑神情仿佛是在审视一个孩童手中的玩具。
变故来得突然,饶是镇定如万千,内心也有些崩溃。
这是什么地狱开局?
她在朝堂命官遇害的现场被捕,若解释不清缘由,必死。
若被衙役勘破真身,知晓她是叛国罪臣之女,还是死。
不行!她还能抢救一下。
高压之下,万千迅速冷静下来,思索自救的办法。
可还没想出所以然来,就瞧着刀疤官吏命人解开柳树上的铁链,欲将自己带走。
来不及了!
这衙门若是进了,就再没有自救的可能!
万千当即丢下木棍,直挺挺地朝刀疤官吏跪下,抬头时,眸里已经蓄满泪水。
“官爷明鉴,我乃附近渔家女,不慎落水,幸得官爷所救,并非您所说的罪犯啊。您瞧,民女瘦弱至此,怎能将那般高大的李公子推入水中?”
原主有一张甜美白皙的圆脸,大颗大颗泪珠从泛红美目中恰到好处地滑落,轻易便能让人生出怜悯之心。
周围的衙役见状开始左右观望,低声议论。
“这姑娘说得在理。报官的渔民说,有两个人影在船上拉扯,一人落水后,另一人逃离。他们虽没看清船上两人的形貌,但这姑娘瘦弱成这样,确实不像能跟李公子掰扯的样子。”
一名身材矮小的衙役不忿道:“你还说她言之有理?刚才被她用木棍指着的不是你,你当然说得轻松。”
“你!”
另一名衙役插话,试图平息冲突,“不过宴大人之前也是这么说的,让我们继续搜查……”
听到“宴大人”,矮个儿衙役的气焰瞬间消散,“唉,咱也是倒霉,今天居然是最较真的宴大人当值,自他当上大理寺卿,咱好日子都没了。”
……
见有人动摇,万千再接再厉,“李公子容貌昳丽,神似西境之人,腰间玉牌也是异域纹样,而且鞋靴污泥甚多。想必他是久居他乡,今日才奔波至此,我不过一个本地女子,连公子一面之缘都难得,根本不可能与他结怨啊!”
刀疤官吏斜睨她一眼,冷声道:“你与李公子同现翠微湖畔,且胁迫衙役,自然难逃审讯。你若非凶手,为何恐惧?”
她泪眼婆娑,声音带着哀伤,“妾身不过一介村野之妇,如今竟要身陷囹圄,岂能不心生畏惧?逼迫衙役,实乃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
她哭得悲伤,可这刀疤官吏像是没听到一般,示意羁押万千的衙役继续行事。
待衙役将铁链收束于手,刀疤官吏则领头转身离开。
万千心一横,“官爷,这牢我要是不清不楚地进去了,我就咬舌自尽。”
刀疤官吏终于停步,回头看着一直跪在地上的人。
万千直起腰身,凄苦的语气中透出一丝决然,“我并非不愿配合官爷,不过是想为自己留一点退路。只要您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跟您走。”
刀疤官吏居高临下地盯了一会儿,“说。”
“李公子行李可有被翻找过的痕迹?”
衙役面面相觑,似乎想不明白万千提问的意图。
只有一个衙役回答,“我去过他住的客栈,行李确实被人翻过。”
果然……
万千当即说出自己的推测,“李公子乃朝廷命官,凶手追杀李公子时,不惜暴露形象,还遗留下翻找行李的痕迹,这说明李公子身上的某样物件对凶手来说非常重要。”
“而那个东西不在别处,”见众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万千一字一顿地说:“就在湖底。”
一时间,岸边只剩火焰轻微炸裂的声音。
最后还是刀疤官吏打破安静,“为何?”
万千冷静解释,“李公子皮肤激起,鼻下有白沫确实是溺亡之象,但他手却自然松开。溺水之人总想抓点什么,手一般都是攥紧的。落水时,李公子很可能拿着东西。凶手划船溜走没去抢夺,估计是为了躲避赶来的渔民。如此,李公子之物必然还在湖中。”
万千一边说着,一边盯着刀疤官吏,试图从他细微的表情中看出一些信与不信的线索。
刀疤官吏在万千面前缓缓蹲下,做思考状,“洞察如此之细,还能有这般见识。”
他沉吟两秒,“你到底是谁?”
万千眉头微跳,掌中瞬间溢出冷汗。
“怎么?渔女身份编不下去了?”
万千瞬间敛目,她知道,自己刚才迟疑的那一瞬被眼前人抓住了。
刀疤官吏大喝,“将凶手送入审讯处,不诏,便重刑伺候!”
“且慢!”
万千慌忙开口,“官爷,民女的确不是渔女,这是因为……”
说着,万千又掩着半张脸,凄凄惨惨地哭了起来。
她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因为民女乃……”
见刀疤官吏依旧蹲在自己跟前,死死地盯着自己,万千瞬间发力,就着起身的趋势双手抽出衙役别在腰间的大刀。
他用手阻拦,却硬生生被万千划出两道细长的口子。血液淌完半个手掌,又滴滴答答地落到地面。
攻守之势瞬间逆转。
染红的刀刃架在李公子的脖子上,颤巍巍地泛着寒光。
万千幽幽地叹了口气,冷眼扫过周围紧绷的衙役,卑微怯懦的神情已然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半真半假的被逼无奈。
既然他们不怕她失手杀了活生生的衙役,那她倒要看看,换成李公子的尸身,他们还敢不敢动手?
万千双手拿刀,声音里全是无辜和体贴,“李公子家世显赫,谁要是敢扯铁链,让他的遗体受了什么伤,怕是得跟我一块死吧?”
万千随意一瞟,原本牵着她的衙役浑身一颤,手上的铁链竟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
她满意地扬起嘴角,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栈台,“官爷,戏可看够了?”
不知何时,那里多了一位男子。
他负手站于栈道扶手之后,仿佛顶天立地的孤峰。
最重要的是,他也穿着官服,衣料光泽和妥帖程度却是衙役服饰不可及的。
“我说的疑点您也都听到了。”万千说得像是受了什么委屈,“我可是大大的良民,一心只想帮您抓到真凶,怎么就不肯给个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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