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医院。
宁远扶着叶展在凳子上坐下，望了一眼药房前排着的队，“你在这等我，我去拿药。”
叶展点点头，乖乖在椅子上坐下，望着宁远的背影发呆。
天已经黑透了。下午马不停蹄做了几个检查，折腾了几个小时，体力不支的叶展靠在椅子上，侧头望着外面漆黑的雨幕。
他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六点半了。叶展揉揉眼睛，屏幕上突然弹出小叶的对话框。
小叶：叶展，听说你今晚要出院了？
叶展回了个是，对面又说：明天能到你家去不？
叶展心中一紧，以为叶净月又有什么事找自己。他朝宁远的方向看了一眼，蹙眉回道：是出什么事了？你又查到什么了？还有你跟我说的，开枪的人死了，这消息准确么？
小叶：没，先别提这个。不是啥正经事。给你带了个好东西，出院礼物。对了宁远不是在你家么？顺便请我吃顿他做的饭，恭喜出院。
叶展松了口气，回道：那你来吧。罗夏来不来？我让宁远多准备点菜。
小叶：他不来，明天值班儿。也就我这个闲人现在不用上班。
“先知，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把车来到门口来。”宁远提着药过来了，“你车钥匙呢？给我。”
叶展一抬头，看清宁远手里提着的两个大袋子，顿时一皱眉，“这么多？全是医生开的？”
下午他被宁远安排的明明白白的，除了做检查，什么具体事宜全是宁远和医生谈的，他太累，也没过问。
“是啊。”宁远接过钥匙就准备走，不想跟这人多说。他当然不准备把中药和一些保健品的事一起说出来。“你就在这等我，车在地库是么？一会儿就来了。”
话毕他就提着药准备坐电梯下楼。
……
“对了，明天中午小叶说他要过来吃饭。”
坐在后座，叶展突然开口。
“明天中午？”正系安全带的宁远迷茫回头，“确定么？他想吃啥？我明天起早一点去买菜。”
“啥都行。”叶展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你最近也辛苦了，搞简单一点就行，我们很随便的，吃饭都不挑。”
宁远哼笑一声。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不挑，只不过是他随便做，但这人吃不吃又是另一回事儿。
黑色的保时捷卡宴停进了地库。下了车宁远打开后备箱把装药的袋子提出来，随后下车的叶展刚想帮他提，被无情拒绝了。
“你自己能好好走路不用我扶着就行，别摔了，我可没手扶你。”宁远面无表情道，朝他晃了晃手中的袋子。
叶展失笑，跟在宁远身后，“……不至于吧。”
电梯里，宁远倚在墙上，低头打量叶展，“我说先知，先说好啊，这回家了你也得老实躺着。不许出门乱跑，晚上睡觉不许反锁门，一有不舒服立马叫我……”
“行了行了，你怎么越来越啰嗦。”叶展无奈打断他，抬手在宁远脑门上一点，“我这么大人了，又不是残废。”
宁远冷笑一声。和残废有区别么？生活半点儿不能自理。宁远真怕这人洗澡洗一半晕倒在浴室。
想到这宁远补充道：“还有，这段时间不能洗澡。医生说你伤口还碰不了水。”
……
宁远在厨房里，盯着砂锅里还用冷水泡着的中药发呆。叶展把电视打开了，隐约听得见客厅里传来说相声的声音，他又恍惚了一瞬。
他想起不久前在淮口自己家的时候，好像也有一幕类似的场景。
宁远倚着厨房的门框，怔怔地看向盘腿坐在沙发上边嗑瓜子边看电视的叶展。
茶几上的果盘里放了些新鲜的水果，瓜子也是宁远买的。电视柜下的空花瓶里也插着几枝花，旁边还有一盆多肉——哪怕房间整体看起来依旧极简，但没之前那么性冷淡了。
这里变得更像人类居住的地方了。甚至沙发上那个谪仙一样的人，居然捧着一把瓜子看电视看得津津有味。
“干什么呢？”叶展朝他招手，“过来坐啊。”
宁远回神，答应一声，把砂锅和电饭煲一起打着了，朝沙发走去。
宁远刚在身边坐下，叶展就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中药气息。
静默两秒，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喝中药么？”
宁远懵懵的：“为啥？”
叶展指了指电视柜下摆着的相框：是一个穿着一袭低调奢华唐装的年轻女子，笑容美丽温柔，仪态优雅。
她正揽着一个几岁大小孩儿的肩，笑的眉眼弯弯望着镜头。
笑容灿烂无比，美丽的眼眸里，神色却是忧郁的。
她的眉目和小男孩有几分相似。照片上的漂亮小孩儿却好像有些不高兴似的，微微蹙着眉，他的脸是那种不太健康的白，但并不影响他眉目精致得如同一个脆弱玩偶。
“那是我妈妈。”叶展说。
宁远点点头，“看出来了，你妈跟你长真挺像的，原来你随你妈妈啊。”
“我从小就被诊断出血液病，身体很差。从记事起，我妈妈就每天都亲自给我煎中药，每天。”叶展自顾自说着，语气听不出情绪。
“小时候闹情绪不想喝的时候，她也不会说什么，只是温柔的哄我，喝完药就喂我吃一颗糖。”
宁远好像懂了，“这就是你讨厌的原因？那……你怕苦还喝美式啊？”
“当然不是。”叶展淡淡道，开始言简意赅，似乎不想多说，“后来她去世了。在我十几岁的时候。记得那天晚上，药是家里的保姆端给我的。”
宁远闭口不言了。默默听着，“那一阵子我只要闻到中药味就会反胃，吐得昏天黑地。后来看到熬药的那个锅，再到厨房，甚至我当时只要踏进家门就会想吐……”
“家里人以为我病了。带我各种去看医生，甚至心理医生。”说到这叶展苦笑一下，“后来我状态越来越差，甚至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家里人实在没办法，就把我送到堰江来了。”
说这话时叶展语气平静得可怕，就像在谈别人的故事。
宁远默默听着，他很少听到叶展讲自己的事。
“后来我就没再回过江宁，都是我堂哥叶方舟家的人在照顾我。所以……我和小叶比较熟，他只比我小几岁。”
他看着宁远神色沉重的木讷的脸，甚至轻松地笑了一下，宽慰一般拍拍他的背，“都已经过去很久了。我现在没事儿了，真的。”
叶展从口袋里拿出块糖，剥了糖纸塞进宁远唇间。安慰他，“我喝，喝还不行么。”
宁远抿了抿唇，咬着糖心里五味杂陈。
“以后我给你煎药。”宁远轻轻揽住他的肩，“我不会死，更不会走。”
电视机里咋咋呼呼的相声还在继续。椭圆形的空调柜机徐徐吹着暖风，厨房里煎药的水烧开了，客厅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药香。
叶展眼神闪烁了下，点头：“嗯。”
……
吃过饭后，当叶展看着宁远端来的药，还有一堆花里胡哨的叶展此前没见过的各种瓶子，笑不出来了。
“这些是什么？”叶展皱眉指指那些药瓶。
“维生素。”宁远在研究备忘录以及说明书，头也不抬道。“你现在什么都吃不下，不补充维生素，只会更营养不良。”
“……”叶展咬了咬牙。最终没说什么，接过碗来就着中药一口气把药咽了下去。
一气喝干净，放下碗来叶展见宁远盯着自己，诧异地一挑眉，“怎么？”
“……我先前还以为你真的只是怕苦。”宁远摇摇头，瞅着叶展正面不改色地擦着嘴角的水渍，犹豫了下开口：“你不……吃颗糖么？”
“不用。”叶展笑了笑，朝他伸手，“你不是给我泡了蜂蜜水么？”
这他都知道？宁远将方才一直握在手中的保温杯拧开递给他，叹了口气。
叶展接过来，道了声谢。
“那我以后帮你煎药，都泡杯蜂蜜水。”宁远看着他小口喝蜂蜜水，说着说着话音渐低，“这样你就不会总是条件反射，想起那颗糖了。”
不知什么时候电视已经被叶展关了。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宁远说的他全都听清了。
看着宁远一副认真的样子叶展笑了，“好了，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
叶展拉住宁远的胳膊慢慢站起来，对上他的视线，“最近，真的辛苦你了。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吧。”
宁远望着他的背影，叫住他，“那个，你不许吃安眠药。睡不着就叫我。”
叶展脚步一滞，“好。”
-
翌日，叶展醒来时天光又是已经大亮。
或许蜂蜜水确实有安神助眠的功效。叶展昨晚睡的还算踏实，他坐起来揉揉眼睛，感到头脑相较前几日清明了不少，也不再像往常睡醒那般难过了。
遮光很好的窗帘紧闭，只有床头柜亮着一盏小夜灯。叶展拿起手机一看，九点多了。
刚按亮屏幕就立刻弹出几条未接来电提示。叶展皱了皱眉，赫然看到手机的静音拨片被按了下来。
难怪他没听见电话。叶展没有给手机静音的习惯，看来又是宁远这家伙自作主张。
几个电话都是小叶打的。叶展洗了把脸，给叶净月拨回去。
“这么早打电话？”叶展含着牙刷，声音还有一丝刚睡醒的沙哑。“你不是中午过来吃饭么？”
“你可真能睡。”电话那头的叶净月笑了一声，背景音嘈杂像是在公共场合。“本来想叫上你一起来的，睡的跟死猪一样——咋，昨晚累着了？”
闻言叶展先是一愣，随后皱眉吐掉口中的泡沫，“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兔崽子？”
叶净月哈哈大笑起来。
“……叫我一起干什么？”叶展语气不快道。推门来到客厅，见宁远的房间空着，客厅也没有人。
餐桌上贴着张醒目的字条：我去买菜了。锅里有粥，醒了喝杯温水再吃。别忘记吃药。
叶展扯了扯嘴角，无奈地笑了下，还是乖乖按照宁远说的到茶水间倒了杯水。
“现在不用了，我快到你家楼下了。宁远在家不？让他下来给我搭把手。”叶净月道。
“什么东西？”叶展疑道，“宁远不在。一大早不知道跑哪儿买菜去了。”
“昨晚上说了我有份大礼要送你……算了，你先等着吧，我还有五分钟就到。”话毕就挂了电话。
闻言，叶展赶紧将桌上的字条收起来，对折几次塞进口袋里。
什么大礼？正小口喝粥的叶展一头雾水地寻思着。按小叶的个性，指不定又想整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来……
没过多久，玄关处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紧接着叶净月的声音大呼小叫着传来：“叶展，快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在看到背着一个硕大背包，手里提着一堆乱七八糟不知是什么的鬈发青年闯进玄关，叶展腾一下站了起来——
背包有点奇怪，正中间有个透明的圆圆的洞，里面露出一张毛茸茸的小脸来。
居然是个猫包。
叶净月拉开了拉链，一只手就把毛茸茸的小崽子拎了出来。
“不是，小叶你……”叶展震惊地张了张口。
“喜欢吗？”叶净月双手捧着巴掌大的长毛橘色小猫崽，笑嘻嘻地凑上前，不由分说放在了叶展下意识伸出的手心里。
浑身蓬松长毛，金灿灿毛茸茸的小东西眨着它绿宝石一样的忽闪忽闪的漂亮眼睛，乖巧地歪着脑袋看向叶展，令他瞬间失智。
“我就知道你喜欢。”叶净月得意洋洋地瞧着叶展闪闪发亮的眼神，宣布：“从此，你，就是它爹了。”
叶展神志恢复了一半，但身体很诚实地抱着小猫没撒手，“你哪儿弄来的？我哪有时间照顾……”
“昨晚上我家门口捡的，太可怜了，都淋成落汤猫了。”叶净月一脸理所当然，“我总不能坐视不管吧。但是我居无定所的，思来想去好像只有你和宁法医有这个实力当它爹。”
叶展一时语塞。“可我家什么都没有，你知道养小动物不能随便就……”
“我都替它准备好了。早晨才去打了针疫苗。”叶净月打断他，朝玄关处的那堆东西一指，“你放心，我都托人买齐了。我车后备箱还有不少呢，待会宁法医回来了让他搭把手帮我都搞上来——你就说你养不养吧。”
“……”叶展低下头，怀里的小猫很安静，楚楚可怜地望着他，甚至拿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叶展的胸口，发出一声奶声奶气的“喵呜”。
大脑宕机，叶展瞬间石化。
得，还真是猜中了。叶净月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来。
“赐名吧，”叶净月道。“他以后就是你亲儿子了。”
儿子？叶展认真想了半天，“那就叫建国吧。”
之后的这几集病情比较多。案情较少，关于叶展的个人问题说的多。不爱看……可跳一部分，但也有重要案情线索-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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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你有病吧叫他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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