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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审讯室出来,冷藤啪的一声关了门,眉头拧成一股麻绳。
“这孙子也真是个犟种,就差把杀人犯仨字贴他脑门儿上了,还死不承认。”冷藤接过祁颜递来的烟点着,烦躁地打开窗户,雨点飘了进来。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
一旁的祁颜叹了口气。也转过身双手撑着窗台,祁颜有着一张标致的面孔,不同于冷藤的严肃,他整个人的气质较为温和,也更年轻些。此刻他正凝望着窗外漆黑的雨幕。
冷藤问:“对了,你们查的怎么样?八月30号的晚上,许凯在哪儿?”
行动科是在江边不远处的河坝上找到的许凯。祁颜带着周舟找到那的时候,江滩的水舔卷着沙石,桥下是长江支流枯竭处的池塘,腐烂的垃圾堆积在臭水中。
祁颜他们早上去查过了许凯常去的那间茶馆的监控,据常见他来这喝酒的那几个人所说的,沿路在江滩边估计能找到他——“他老婆就在那捡过他”,一个喝的醉醺醺的男子这样说道。
正当祁颜怀疑那几个不靠谱的酒友提供的信息真实性时,周舟在不远处发现了男人躺在河道边,喝的烂醉。
“他们都说许凯前几天买了一打烧酒就再也没来过了。查了店里的监控,许凯最后一次出现是29号下午的时候,和他们说的一样,买了酒就走了。大家都以为他回家去了。”祁颜摇摇头,许凯没有不在场证明。
“什么意思,所以还真能跟他自己说的那样儿,这孙子搁那桥底下的臭水沟边上喝了几天的酒?”冷藤嗤笑一声,掐灭了烟。“把警察当鬼骗呢!颜,赶紧去给我查江城二桥路那边的监控。”
听到要加班,祁颜那好看的眉头一蹙,转头不满地看着他:“冷队,怎么什么都让我们行动科查?外勤支队长本来就我一个,你还让人家周舟一上来就成天跟着加班……”
“不是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什么都让你们行动科查,搞的我不加班似的。”冷藤叉着腰转过身,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盯着祁颜愤懑的神色:“对了,叶展早上来我这要的资料,这会儿应该有结果了,我得打个电话问问。”
祁颜一把拉住他,朝窗外努了努嘴:“你看看这都几点了,人一个顾问又不加班,肯定不在局里。你这会打电话跟骚扰有啥区别?”
看着窗外已经黑透的天,冷藤欲言又止,踟蹰了一会儿,只好叹着气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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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队的大办公室里只有叶展桌前亮着一盏灯,空调已经关了,他还披着外套。他正坐在电脑前反复翻看着谢蕾在社交平台上的活动记录。
微信朋友圈半年可见,和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女性一样,谢蕾的头像是自己的照片,不过像是几年前拍的,照片里的谢蕾看上去还比较年轻,戴着太阳镜和时髦的渔网帽,咧着嘴笑着,背景是大海。大概是在海边旅游时拍的。
左手手腕上还戴着一块腕表,一看就价格不菲。朋友圈背景是她和两个孩子的合照,三个人都笑得很开心,这张照片里没有许凯。
不过这很正常,叶展想着,继续往下翻。去年她的朋友圈发的还很频繁,多是一些晒娃,也有美食照片。晒娃的照片背景看上去都是同一所房子,大概正是谢蕾一家先前住的小区。
虽然算不上什么豪宅,但从室内精美的装潢来看,也绝不会是破房子。晒出来的美食和咖啡照片也都是中高档的消费场所。
这很符合谢蕾一家先前的经济状况。叶展想着,继续往上翻她的朋友圈。
截止到半年前,她发朋友圈的频率忽然减少了。甚至有一个月,她一条也没发。
这不合常理。按照谢蕾发朋友圈的个人习惯,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叶展开始就那一天起,一条条地点开仔细查看。但接下来的这些朋友圈几乎只有美食和她在一些咖啡厅里的自拍照,就连两个孩子也只出现了一次——她带着他们在游乐场拍的。
先前的家庭生活照彻底消失了。叶展思量着,这个时候谢蕾一家应该已经搬到了城中村的巷子里。
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从谢蕾的朋友圈里可以看出,她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叶展可以断定,这半年里她生活所发生的巨大变故,她的亲朋好友可能分毫不知。
办公室外,透过没拉紧的窗帘,宁远站在走廊朝里看着。
看到角落里坐着的,戴着眼镜、肩上披着外套的叶展,宁远抿了抿嘴唇,神色复杂地站了一刻,还是推门而入。
叶展正沉思之际,办公室的大灯忽然被按亮。充足的光线照亮了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叶展讶异地抬起头来,看清站在门口的人是宁远,手里好像还提着东西。
叶展微微一怔,摘了眼镜放在桌上,不自然地开口道:“还不下班么宁法医?”
宁远早就换下了实验室的工作服。他悠闲地晃到叶展桌前,将手里拎着的袋子放到桌上。
瞥见叶展放在桌角的咖啡,宁远冷笑一声:“我加班是常规操作领导要求,你倒好,简直是头拿鞭子抽自己拉磨的驴。”
叶展闷声不说话了。继续浏览着谢蕾的社交平台。
“喂,吃晚饭了么你?”宁远抬了抬下巴,语气故作轻松:“刚才冷藤说晚上没在食堂见着你,他估计你回家去了。我说那怎么可能你这种工作狂魔,肯定还待在支队里,我还和冷藤打了个赌,立刻就赶来看了。这不——”
叶展淡淡地“噢”了一声,“冷队他们问出点什么了么?”
从祁颜他们下午找到许凯到现在为止,叶展还没去见过他。
“找是找到了,就是那个酒鬼还神智不清的,冷藤说他连话都说不清楚。压根没法儿审。”宁远拆开打包盒的盖子,从纸袋底下拿了筷子递给叶展,小声嘀咕:“和你有仇还给你带饭,我多是一个好心的人。”宁远四处找凳子。
“谢了。” 叶展抬眼看了看宁远,目光落到那两大盒炒饭上,“你喂猪?”
宁远手里拿着刚寻来的凳子,闻言眉毛一挑,没好气道:“拜托,我也没吃!都说了我加班,刚把那尸体送回太平间。马不停蹄就赶去食堂,结果还是啥也没了,就剩这个,将就吃吧。”
太平间?捏着宁远递来的拆开的筷子,叶展的神色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你洗手了么?”
下面的那盒看起来红一些,应该是加了辣椒。宁远给叶展的是没加辣椒的。
宁远已经吃上了,一头雾水地抬眼看叶展:“什么?”
见叶展放下筷子继续盯着屏幕,宁远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可看的还,板上钉钉的事。鞋印都一模一样。”
宁远不理叶展了,继续埋头塞了一大勺炒饭到口中。今天这一整天他是累得够呛,刚周末一大早就出了这么大案子,不过宁远已经习惯了,坚定不移地认为法医就是个体力活。“你省省吧,我已经累得不行了。”
“你怎么不让周舟帮你?”叶展斜了一眼宁远。宁远一摆手,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哪能让小姑娘干那体力活。”
“想不到你还挺怜香惜玉。她还一直觉得你很凶。”
“我?”宁远停下了咀嚼的动作,愣了一刻,指了指自己陷入了自我怀疑。“凶?”又转开视线,懊恼地喃喃自语,“我还凶?”
他抬起头看向叶展,发现他连一次性筷子都没拆开,还盯着电脑屏幕看。
“吃啊,人冷队都不急,你急什么,”宁远推了一把叶展,忽然想起方才自己对叶展关于洗手的问题故意模棱两可的回答,很无语地笑道:“我洗手了,真的。从太平间出来就洗了还消毒了,进食堂又洗了好几遍。”
说着宁远不由分说地伸手就朝叶展脸上凑,叶展嫌弃地下意识躲闪,还是闻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飘进鼻子。
“行了行了,知道你洗了,看看这个。”叶展拂开他的手,放大了一张照片,示意宁远过来看。
“红酒?”
不久前谢蕾的朋友圈晒出的一张礼盒照片,这是一瓶红酒。看样子价格不菲。
文案是:谢谢我最好的闺蜜送的生日礼物~爱你一万年哟(飞吻)
并在文末艾特了一个备注为“珍珍宝贝”的人。
“这牌子的红酒不便宜。”叶展若有所思地说。他对红酒还有些了解。
宁远注意到那条朋友圈设了权限,放下筷子好奇地问:“你快看看,谢蕾设置的啥人不可见。”
不可见的那一栏,只有一个人——许凯。
“她屏蔽她老公?”宁远放下了手中的饭盒,蹙着眉严肃了三分:“这红酒……”刹那宁远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骤停,将目光投向叶展。
没什么表情的叶展点点头:“是。”
两人同时想起,谢蕾家的床头柜上黏腻的红酒酒渍。这瓶红酒到底是不是谢蕾当天“自杀”时喝的?
而正当她的闺蜜赠送红酒作为生日礼物时,这个时候谢蕾一家的经济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查了许凯的资金流动一比对,他在同期已经将家里大部分值钱的东西、包括谢蕾的首饰和奢侈品包包之类的都二手卖给了别人。
而这瓶价值不菲的红酒,却没出现在能查到的交易记录上。
问题是他们并没有在谢蕾家里发现这个红酒瓶。
“和冷队说一声,明天再去一趟现场。”叶展当即对宁远说。“还有,得去找一趟谢蕾的这个闺蜜。”
宁远点点头,忽而又觉得哪里不对,遂转过头不满地看着叶展:“你怎么可以命令我?”
见叶展不再理会自己,宁远站起来,瞥了一眼叶展还没动筷子的饭盒,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叹了口气:“赶紧吃,要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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