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市是高考大省，高考采用省级试卷，能够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绩并且考上好大学，学生们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学习，考试。
周末假期结束，喻念如同往日返回学校，在校门口遇见了陈玥汐。
陈玥汐背着书包，蹲在校门口的花坛边，不知道在做什么。
“西西，你在干嘛？”喻念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探头一看，她拿着一根木棍在逗弄花坛里的小昆虫，玩得不亦乐乎。
陈玥汐转身对她笑了笑，“小鱼，你来啦。”
喻念突然意识到，这个人莫不是在等她？等得无聊了才蹲在花坛边和小昆虫做游戏？
“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十分钟，怎么了？”
喻念眯了眯眼睛，现在六点钟整，晚修六点半开始，以她对陈玥汐的了解，她每周日回学校都会比她早半个小时，今天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她说话，陈玥汐就拉起她的手腕，带她进了学校。
九月末，校园里的梧桐叶有了泛黄的征兆，或许不久之后，等叶子换上新装落在地上，附中校园会变一个样子。
陈玥汐一路拉着喻念，带她回到教室，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棒棒糖形状的针织挂件。
“小鱼，把你的家门钥匙给我用一下。”
她接过喻念递过来的家门，把小挂件扣在钥匙圈上，拎起来欣赏了一会儿才还给喻念。
·
三班的学生陆续进入教室，晚修铃打响的同时，王旭尧拿着一份文件走进教室。
“在晚修开始之前，我想先告诉大家一件事情。”他的表情很严肃，似乎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大家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他把文件放在讲台桌上。
“上学期，也就是你们还没有入学的时候，我们学校高二年级有名女生确诊了白血病，从确诊到找到合适的骨髓捐献者用了差不多五个月，下周三就要做手术了，但是她们家已经交不起高额的手术费了。”
王旭尧停顿了一会儿，因为他发现班里有女生偷偷落泪了。
“早期的化疗已经把她们家的家底掏空了，你们这位师姐的父母求助学校领导，希望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们可以帮一帮她。所以，校领导开会决定，组织一次爱心捐款，不限金额，自愿参加。”
学生们很安静，听到要捐款，有人问医药费还差多少，王旭尧说还差20万。
二十万是什么样的概念，等同于一个普通家庭，夫妻二人一起工作一年的工资存款。
麻绳专挑细处断，疾病不会怜惜任何人。
听到金额之后，全班人都沉默了，陈玥汐举手问：“老师，是手术费还差20万还是包括术后护理费差20万？”
“手术费。”
陈玥汐点点头，手术费差20万，术后护理费少说也得花十几万。
她垂眸思考片刻，余光瞄到喻念直勾勾地盯着她，问：“怎么这么看着我？”
喻念摇头，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王旭尧身上。
说完这件事后，王旭尧让学生们安静复习，他去校长室拿捐款箱。
陈玥汐坐在讲台管纪律，晚修铃打响，大家伙儿都回了寝室。
趁着喻念洗澡的功夫，陈玥汐给住在洛杉矶的父母打了个电话。
·
次日早自习结束，王旭尧拿着捐款箱走进教室，学生们纷纷从自己的零花钱里拿出小部分的钱，放进捐款箱。
喻念捐了50块，等大家都捐完，陈玥汐才走上去，往捐款箱里放了一张白纸包起来的“钱”。
纸里放着五张一百元的人民币，纸上写了一句话：希望师姐能早日恢复健康。
学生们的爱心和积极性非常令人感动，这次捐款的总金额达到了15万元。
剩下的五万元数额虽然不多，但对于已经被掏空家底的学生家长来说，也是一笔巨款。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陈玥汐的父母从洛杉矶飞了回来，找校领导要了患病学生的诊疗医院，夫妻二人带着20万现金去了医院。
患病学生的父母一开始并不知晓这对夫妇的来意，直到他们看到那一箱子的百元现金，当场就给夫妇二人跪下了。
陈玥汐提着果篮，穿着附中的校服走进病房，患病学生的父母又是哭又是谢。
陈父陈母从国外飞回来资助患病学生父母的事情，传进了校长的耳朵里，校长通过王旭尧找到陈玥汐，让她去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姓李，今年58岁，再过两年就要退休了。
李校长给陈玥汐倒了杯温水，让她坐下，她不解但又没拒绝，握着水杯坐下，有些拘束。
李校长问王旭尧：“王老师，这位就是杨同学父母所说的资助他们20万元夫妇的孩子？”
王旭尧点头，“是的，校长。”
李校长沉默片刻，问陈玥汐：“陈同学，我很想知道，令尊为什么愿意资助20万的巨款给这位患病的杨同学？”
陈玥汐对上他的眼神，笑了笑：“校长，上周王老师和我们说这位师姐的事情时，我问了一句差的二十万是手术费用还是包括术后的护理费用，王老师说是手术费。我们家曾有堂姐得过白血病，从早期的化疗到骨髓移植再到术后护理，花了差不多80万。”
李校长耐心地听陈玥汐回答，适时问道：“所以你就决定请求父母资助他们家？”
陈玥汐点头，“我和我父母说了这件事情，他们就决定从洛杉矶飞回来，当面把资助的钱款交给这位师姐的父母，我只是做到了传递信息的作用。”
李校长听完，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钢笔，放在桌面推给陈玥汐，“我谨代表学校，感谢陈同学以及你父母的倾囊相助，这支钢笔是我的谢礼。”
李校长推过来一支Montblanc x Naruto，市面售价六千多一支，纯手工打造则需近十万元。
陈玥汐虽然没有跟随父母移民洛杉矶，但她一眼就看出了这支钢笔价值不菲，笑道：“校长，关于给杨师姐捐款这件事，我只捐助了500元，我父母资助的20万和我是分开的，您的这支钢笔太贵重，我不能收。”
李校长有些意外，看着陈玥汐认真的表情，哈哈笑了。
陈玥汐始终保持着应有的礼貌微笑，在经过校长和班主任同意之后，起身离开校长办公室回了班级。
这节是自习课，班上的同学都在安静地写作业，做习题，陈玥汐回到自己的座位。
喻念写了张小纸条，塞进她手里，打开一看：西西，你没事吧？
扭头看喻念，她认真地写着作业，陈玥汐在纸条上写了句没事，放心。
塞回她手里，展开看完确保没事，喻念才松了一口气。
·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九月三十日放学之前，学校突然通知全校学生开会。
已经收拾好书包准备放学回家的学生，丧气地扔下书包，去大礼堂开会。
李校长先是把上周给患病学生捐款的事情拿出来做了表扬，紧接着就把陈玥汐喊上台。
三班的学生看着班长站在校长身旁，都是一头雾水，尤其是喻念，疑惑到眉头紧皱。
学生们开始议论，李校长道：“同学们请安静，今天除了要表扬大家对捐款帮助校友的积极，还要特别表扬一位同学和她的父母。”
陈玥汐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心想：完蛋，小鱼估计又要和我闹脾气了。
她和喻念认识了一个月，从没和她说过自己家里的事情，今天要被校长当场拿出来说。如果喻念知道自己和陈玥汐之间差了一道鸿沟，可能会开始和她保持距离。
一旦她开始和陈玥汐保持距离，那她们两个人又将恢复初中时的独来独往。
陈玥汐双手背在身后，握成了拳，紧张地等候“判决”。
李校长看了陈玥汐一眼，说：“高一（3）班的陈玥汐同学在本次捐款中捐出了500元的巨款，她的父母也资助了患病学生20万元，如此该生的手术才顺利进行，让我们一起，为陈同学和她的父母鼓掌！”
礼堂安静了五秒，随之爆发了几乎震动大地的掌声。
陈玥汐站在台上，一眼就能看到台下同学的表情，尤其是喻念的表情。
喻念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心情肯定是不好，尤其是知道陈玥汐那份用白纸包着的金额是500元的时候。
她知道自己和陈玥汐有差距，但没想到差距会那么大。
三年前陈父陈母移民的时候特地询问过女儿，有没有和他们一起移民的意愿，陈玥汐说暂时没有，外婆还在国内，她得留下来照顾外婆。
陈父陈母尊重女儿的意愿，陈玥汐就留在了江州。
考虑到她的成长之路上缺少父母的陪伴，父亲每个月都会给她发3000块当作生活费，父母不在钱得到位。
·
国庆假期前最后一场全校会议结束之后，学生们返回教室拿书包。
刚宣布解散的时候，陈玥汐就飞奔下台，跑到自己的班级，一把抓住喻念的手腕，被她默不作声地挣开了。
回教室路上，喻念走在前面，陈玥汐跟在后面。
一路送喻念回到小区楼下，陈玥汐喊了她一声，“小鱼，对不起，是我没能早些告诉你我的家庭情况，因为我怕你会觉得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然后你就不会再愿意和我做朋友了。”
喻念顿住，转身看着她，“西西，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你没做错事，是我需要时间消化，天快黑了，你赶紧回家吧。”
说完她就进了小区，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直走到所在的单元楼，进了电梯，她才捂着嘴哭了出来。
她的原生家庭明明那么差劲 ，怎么就能遇见家境优越的陈玥汐，还和她成了朋友，互相叫对方的小名。
“小鱼”这个小名是陈玥汐取的，鲤鱼跃龙门，鱼儿生来就是坚强的。
电梯把喻念送到所在楼层，叮的一声门开了，喻念走出去，拿钥匙开了门。
何元容正在厨房做晚饭，听到门响，探头道：“小念回来啦？”
喻念低着头，走到沙发上坐下，回了句：“嗯。”
茶几上放着一碟已经剥好的石榴，何元容从厨房走出来，“小念，你大伯晚上会回来吃饭，这碟石榴是他特意叮嘱我剥的，就等你回来吃呢。”
喻念扭头看了看大伯母，点头笑道：“谢谢大伯母。”
“去洗洗手，石榴吃完大伯就回来了。”
“嗯。”
喻念去卫生间洗手，在父亲家和在大伯家最大的区别就是，大伯和大伯母还有哥哥喻舟永远会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她。
在父亲家，她得学着做饭，第一次下厨手臂被遇水爆溅的热油烫了一个大泡，父亲就当没看见。
晚上喻念手臂疼到睡不着觉，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一宿，第二天就发烧了。
喻建同知道喻念状态不对，但就是不去问她是不是不舒服，还是喻舟来家里看望喻念，发现她发了高烧，这才急匆匆地抱她去了医院。
医生说幸好送得早，要是再迟一点就该发展成病毒性心肌炎了。
喻念洗完手出来吃石榴，没吃几粒突然就哭了起来，刚好喻承愠回来了，鞋都没来得及换就冲到了她面前。
“小念，怎么哭了？是不是在学校受欺负了？跟大伯说。”语气里满是担心。
喻念摇头，拼命挤出一个笑容，“大伯，我没受欺负，就是突然想到舟舟哥哥在燕京读书，太久没见他，有点想他了。”
喻舟对她特别好，每次一有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就是给她。
有次喻念被学校的男生欺负，回到家放下书包就哭，喻舟二话不说就去把那群没有分寸的男生教训了一顿，脸上挂彩回到家被喻承愠教训了一顿。
说是想喻舟了，实际上是无法接受自己和陈玥汐之间的差距，回到家看到石榴想到自己的父亲，她憋了好几年的委屈终于是爆发了。
饭桌上何元容给喻念夹菜，满桌几乎都是她爱吃的，一念往昔，还是大伯一家人把她当作亲人。
想着她心情不太好，晚饭后喻承愠和妻子带她去超市采购，买了两大袋女孩子喜欢吃的小零食，又在卖气球的小贩那买了个哆啦A梦的气球，一点点把她的情绪化解开。
喻念看着伯父伯母，决定等她以后挣钱了，拿到第一笔工资就要给他们买礼物，回报他们的养育之恩。
......
天空中繁星点点，一家人提着购物袋，漫步在回家的路上。
今晚的月亮似乎比平日里更圆更亮，月光打在他们身上，宛如污浊大地里的一道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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