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温爬上爬下,飞快地越过五层和六层每一间教室的窗户,直到尽头。
除了有老师还在上课,就是有学生在自习,怎么瞅都没看见那个理着平头的高个子男生。
因为刚刚在楼上,他看见校门口安德里从一辆车内下来,但他没有进校园,而是转身进了附近的一家高大上的餐厅。
那么在校园里,就只剩下一个人了——弗罗斯特。
布兰温全身的肌肉紧绷着,呼吸紊乱,甚至头也有些发晕。
天晕地转之间,他抓紧时间跑进一栋教学楼,在上楼的间隙,他好像听见了什么琐碎而喋喋不休的声音。
因为极重的呼吸声,他并没有注意到路过的那群人。
他火速地赶往第五层,同前几个案子类似,以照他的性子和手法,绝对懒得折腾其他的法子。
就在楼梯拐弯往上的地方,布兰温听见教学楼的深处好像传来一声尖锐的惊叫。同时,有什么东西从他眼角的余光里一闪而过。
突然间像是意识到什么,布兰温退回,扑在透明的楼道玻璃上往下看,弗罗斯特下坠着,那双润着泪水的眼睛,在布兰温的注视下从闪动到一滞不动。
大量鲜血在他的后脑勺后铺散开。
布兰温惊诧地看着地上,看见弗罗斯特的眼睛从坠下到落地,一直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他的手指上沾染着些许的颜料。
他再次意识到什么,拔腿就往楼上去奔去。
这次他感觉自己心脏的心跳似乎要爆裂,世界只有这短短的瞬间。
画室的门大开着,布兰温闪进门内就看见僵滞在画室内的奥拉,奥拉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口的方向。
布兰温冲到她面前:“奥拉,你没事吧?”
说完,他一顿,看见奥拉沾湿的眼睫和猩红的眼眶,那双大大的眼睛写满了震惊、绝望和惊悚。
目光一顿,布兰温又看见了奥拉面前画架上摆着的一副画。
画中的女孩俨然是奥拉,不过比起现在的奥拉,是留着一头长发年纪稍小的奥拉,她弯着大大的眼睛,脸上五官每一个细节都在彰显着这个女孩真诚烂漫的快乐。
笑意从心底蔓延上眼睛,再从眼睛里溢出。
布兰温看着这副画像,不能想象在这间不大的画室里之前发生了什么。
-
米诺简直一个头无数个大,面前的一个人能闪出无数重影,要不是下属扶住他,恐怕已经晕在地了。
喝了口水,缓了缓,他才觉得自己还真实存在着。
等到呼吸平稳,法医小组的成员敲了敲刑侦办公室的门,推开门:“这是法医检验报告。”
米诺终于坐直了身体,神思清醒了几分。从案发现场回来已经过去了半天,天色透着无尽昏黄,像是宣泄着一天之中最孱弱的挣扎和无力。
他看着桌子上白纸黑字的检验报告,静静地端坐着,顿了一会儿。
米诺直接翻到最后的总结报告。
心底倏地一沉。
果然。
和前几个案子的死法一摸一样。
这完全不该是一个人的手法。
米诺感到极大的颓丧,现在他之所以还坐在刑侦组组长的位置上,是因为上级已经派过几个人领导过整个小组的调查和勘破工作。
无一例外,越是信心满满胸有成竹,最后迷雾越是层层叠叠,搞人心态。
最后,上级发现是案子的问题,不是人的问题。米诺顶着刑侦组组长的位置,名存实亡地灰心丧气了几个星期,上级又再次决定将米诺所有的实权都恢复。
这些案子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他手里。
也还是一个个原封不动的谜题。
米诺胡乱地摸了一把脸,想要把自己的五官抹去,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那样什么也不用知道,他就能心安理得地吃饭睡觉。
无数纷杂的案发现场在他的脑海交闪而过,各种线索和猜测,像飞扑而来的鹅毛大雪,渲染着无声的静谧与交错。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是一个刑侦组的成员。
“组长,我们打探到,案发现场并不是只有死者一个人。”
米诺地眼皮一抬,有一道很深的褶皱压在眼皮上,他质问:“现场另一个人是谁?”
“是两个人,一男一女,经调查他们和死者是同班同学,一个是布兰温,另一个人叫奥拉。”
听到布兰温这个名字,米诺觉得某根神经跳了一下。
“他们人呢?”语气加重了几分严肃。
“已经派人去找了,目前未果。”
像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又捉摸不定。
米诺的眉心拧成川,他喃喃着:“人一定不是他杀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的医学检验报告,“为什么每次都有他?”
等等,米诺似乎想到什么,目光一滞。
-
布兰温走在回单身公寓的路上,走神的很明显,一连撞到了几个路人。
刚走到那盏路灯下,就看见两个警员直接走进楼道,他脚步一停,盯着那两道警服背影再次失神。
脚尖一转,他调转方向朝着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老乞丐看见他的时候一点也不惊讶,反倒语气一派轻松随和:“哟,来了啊,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布兰温刚刚还在奥拉面前镇定沉稳的面具,一下就碎了,他惊慌道:“他又杀了一个人。”
老乞丐抬头看着他,顿了下,神色微变:“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布兰温无言地摇了摇头。
上次回约尔镇之前,老乞丐告诉他,想要消除这个东西,需要四样东西:乌鸦的眼睛、鸽子的羽毛,以及尤安的头发和眼泪。
在尤安躺过的床上,布兰温仔仔细细地在床单上翻找,终于找到了两根黑色的闪着光泽的头发。只是眼泪,实在是个难题。
这个人的字典里就没有眼泪这个词。
就算流泪,又有什么事会值得他留下眼泪。
老乞丐看见他摇了摇头,也有些愁苦起来:“前两样东西我倒是有,想来头发不难,恐怕就是眼泪了。现在他又作了一次案,无论如何,他的目标都只有一个,得到你的灵魂。”
布兰温垂下目光,“至今只知道他的目标,却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敌在暗,我在明。
况且披着人皮的尤安不管从哪一方面,都有着先天的优势。
布兰温想到床底下刻着的密密麻麻的符文和图案,赶紧从口袋里展出一张纸,那是他一点点笨拙地复刻下来的样本。
老乞丐瞄了一眼,本是不经意的一眼,却让他浑身一僵。
“这……你从哪来的?”
布兰温第一次在老乞丐的脸上看见吃惊诧异的表情,心中那股隐隐不安汹涌躁动着。
“床底板子。”
两个人深深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
布兰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栋单身公寓的。
等到抬头时,一眼就对上了双目炯炯盯着他的两个警员,他们身前,还站着刚抽完一支烟的米诺警官。
两方对视,毫无意外。
布兰温老老实实地跟着他们到了警局。
夜已经深了。
有不少办案的警员来来往往地穿梭在走廊上,布兰温驾轻就熟地跟在米诺警官的身后,来到了那间熟悉的审问室。
米诺从腰间掏出钥匙串,正在低头查找审讯室的钥匙,从右侧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他的一位得力下属。
“组长,”下属行了个军礼,正好借机汇报,“这是死者生前好友,供词都搜集好了。”
米诺嗯了一声,找准了那把钥匙,一边开锁一边抬头看去,看见两个长相略微相似的人,以他看人多年的经验,这一看就是兄弟俩人。
但俩人长相上都有微妙的神似,可有些地方却大相径庭。
米诺到底是常年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这兄弟俩人间的氛围也微妙。心底大概明白了。
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米诺打开门,只瞟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但不忘叮嘱:“后续再想起什么可疑的地方,记得及时通知我们。”
兄弟俩个子稍微高的男人和煦地笑笑:“是,我弟弟一旦想起什么,一定会立刻来的。”说着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身旁心不在焉的人。
米诺再次嗯了一声,这次没说话。倒是回身朝布兰温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布兰温鼻腔前停滞的空气再次流动起来。
安德里从他的身前经过,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对视几眼。陌生、警惕和敌意。
布兰温怔怔地看着人从他的面前走过去,安德里收回斜瞥的目光,浑身都透着很不爽的感觉。
盯着那背影,忽然,安德里身边的那个人转过身,两个人的目光对上一瞬,又错开。
布兰温来不及收回自己的视线,和那人撞了个正着。回神后,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他从来都不知道,安德里竟然还有个哥哥。
布兰温看见米诺警官的招手,走进了审讯室。
白炽灯照在雪白的墙壁上,门合上,不大的审讯室岑静森白。
“你在这有认识的人吗?”米诺倒了杯水递到布兰温面前。
布兰温的视线从冒着热气的杯子转移到米诺警官的脸上,透着不解和询问。
米诺回应:“如果二十四小时内没有人接你出去,你可能要在这里待上一整天。”
布兰温微怔,然后摇摇头。
米诺也不再说别的,和他核实当时的情况。细枝末节,面面俱到。
布兰温也没有半点马虎,将自己在现场看见的一一说出来。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
“找人。”
“谁?”
“我的同学,奥拉。”
“为什么要找她?”
“我请了假回老家,功课落下来很多,奥拉的学习成绩不错,我想找她借笔记。”
“到了现场后,你看见什么?”米诺的目光重重落在布兰温身上。
“我先是在上楼梯的时候听见惊叫声,找到奥拉时,她一个人待在画室,人已经被吓坏了,她应该是目睹了弗罗斯特坠楼的全过程。”布兰温回答。
“那你们离开后去了哪里?”米诺又精准地抛出一个问题。
布兰温如实回答:“奥拉当时吓坏了,整个人游离在状态之外,为了照顾她我把她带到了一个安静没人的楼道。”
“你们在楼道里有发生什么?”
布兰温思索:“当然是稳定她,她当时的情绪很不好。”
然而布兰温的眼神向左上方飘忽了一下,心里有些堵堵的,异常艰涩。
这场审问长达一个小时。
外头的夜越来越黑,布兰温已经做好了要在警局留宿过夜的准备。
然而门一打开,布兰温跟着米诺警官走出,沿着明灯亮起的长廊走到办事大厅。
米诺刚准备和一个下属交接布兰温的事。
一个声音刺破大厅的嘈杂跃然入耳。
布兰温的脑子懵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他怎么在这里?
“米诺警官,好久不见!”上扬的音调透着丝愉悦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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