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柔昨夜险些命丧于周骞的刀下,虽然后来侥幸逃过一劫,但这一夜她都过的极为提心吊胆。
魏兵奉陆乩野的命令,将岑柔从周骞下属的帐子里带走。
岑柔一见魏兵,便以为自己要被拖出去当众斩杀,涕泪横流的哭喊:“求求你们别杀我!别杀我——”
她这番动静闹得太大,将隔壁营帐的周骞吵醒。
周骞本就旧伤未愈,昨夜又被陆乩野罚跪了一整夜,眼下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处发。
他命令下属扶着自己走到岑柔面前,恶狠狠地一脚朝岑柔踹去,“贱人!”
奉命办事的魏兵为岑柔挡了挡,稳住了周骞,“我奉少将军之命将她带走单独看押,周副将才犯了军规,还是莫要再节外生枝的好。”
岑柔一听不是来杀她而是将她从周骞身边带走,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躲到这几个魏兵身后。
陆乩野的命令周骞自然不敢当面违抗,他咬牙切齿地对岑柔道:“好你个岑柔!是我小看你了!你最好有一日别再落到我手上!”
岑柔惊恐无比,逃也似的跟着魏兵离开,心里却在盘算自己究竟是如何躲过这一劫的。
另一边,陆乩野带着他那支精锐铁骑队,在翌日辰时抵达了鄯州境内。
正值冬季,昼短夜长,他们到时天还是黑的,却早已有一行人驻守在鄯州城外等候,浩浩荡荡地有百人之多,声势极其浩大。
“参见陆少将军!”
为首的武将李磐率先朝着马上的陆乩野行了跪拜大礼,李磐带来迎接的人也紧跟着跪下行礼,百来号人齐刷刷跪了一地,只剩站在李磐身侧的一名灰袍青年还站着未动。
“安刺史这是干什么?”李磐见状厉声催促,“还不快随我一同拜见我们魏国的陆少将军!”
安昱皱着眉,面上隐有不甘之色,最终迫于无奈这才不得不俯下身去,朝陆乩野行了跪拜大礼。
“起来吧。”
陆乩野发了话,李磐连忙从地上笑容满面的爬起来,主动要去为陆乩野牵马,谁料还没碰到缰绳,那马便一扬蹄溅了他一身的雪。
李磐面上笑容不改,继续狗腿子的恭维,“不愧是跟随陆少将军上战场的宝马良驹,果然有灵性!”
安昱看不得李磐这幅溜须拍马的模样,眼里都透着厌恶。
“我这马,生人勿近。”陆乩野示意李磐,“带路。”
“下官这就为您带路,少将军请——”
鄯州在数月前还是晋国的最后一道屏障,陆乩野领着魏国三十万精兵一路攻打,最后在鄯州兵临城下。
晋国的鄯州刺史紧闭城门与陆乩野耗了半月有余,最终仍是不敌,战败后他宁死不愿归降于魏国,于鄯州城内自刎而亡。
陆乩野回魏途经此地,下榻刺史府。李磐为其安排好一切后,将人引至前厅谈论正事。
一直跟随在后的安昱有心进厅一起参与谈论,却被李磐的手下驱逐了。
陆乩野至主位的椅子上落座,拿起一旁的茶盏刮了刮浮沫,连眼帘也屑于掀,“他是何人?”
“他是上一任鄯州刺史的儿子,范阳侯世子安昱。”李磐为其解释,“陛下仁善,感念之前的那位鄯州刺史范阳侯忠君爱国,鄯州百姓对其爱戴有加,所以便让他的儿子继任了鄯州刺史,继续看护鄯州百姓。”
陆乩野品了一口热茶,便搁置了。
“他虽是刺史,但依我看你才是这鄯州主事之人。”他语调平缓,听上去有几分懒散,“两日内将粮草备齐,不得延误大军返程。”
“这是自然,少将军请放心!”
正事谈妥,陆乩野不予多留,正要起身离开,李磐忽然一拍脑袋,“少将军且慢!还有一件事险些忘了与将军言说……”
“何事?”
“我听闻少将军奉陛下旨意,亲自将晋国的芙蕊公主押回都城,眼下那芙蕊公主可是在少将军随行的队伍里?”
陆乩野掀起眼帘,闻言这才正眼看了一眼李磐。
“那安昱从前年少时在晋国皇宫小住过一段时日,对芙蕊公主一见倾心,后来回到鄯州便害了一场相思病,险些丢了性命。”
李磐主动开口,“这件事在鄯州境内无人不知,为免夜长梦多,这几日下官会派人在暗中时时监视安昱,必不让他给少将军您找麻烦。”
“好。”陆乩野起身,“按你说的办。”
李磐躬身笑脸相送,傅严傅谨随陆乩野一同离开。
“公子。”傅谨忍不住开口,“这李磐对您的讨好之心未免表现的太过明显。”
“想讨好我的人不是他。”
陆乩野在长亭前停驻,双手环肩的看向不远处行色匆匆的人影,“是赫连鸿。”
此次灭晋,十三皇子赫连鸿与陆乩野随行,攻破晋国王都之后,赫连鸿便先行押送着晋国皇后和晋国皇室的一干族人,回了魏国。
是以如今留在鄯州的李磐,便代表了赫连鸿想要拉拢陆乩野的意志。
党派之争,陆乩野还未回朝,便已有人意图拉他下水。
“公子。”傅严顺着陆乩野的视线一同看过去,“那是方才李磐提及过的范阳侯世子。”
傅谨顾虑道:“那好像是出府的方向,他不会真的胆大包天去救芙蕊公主吧?”
陆乩野随口问了一句,“傅严,你将芙蕊安置在何处?”
“在城外的驿站,派了重兵把守。”
“将所有看守芙蕊的士兵都撤了。”陆乩野眸里噙了几分蠢蠢欲动的笑,“把止戈放进去。”
殷乐漪自在军帐里与陆乩野对峙过后,被押送的一路都在昏睡。
她今年不过十六,从小千娇百宠的长大没遭受过丁点罪。
数月前她才经历了国破家亡,又在被敌军俘虏之后如履薄冰的撑了这些天才倒下已是不易。
病来如山倒,她身子又娇弱,一直到鄯州驿站的第二日,她的病方才好转几分。
她清醒过后,口渴得紧,下了床榻想给自己倒杯热茶,愕然发现自己衣衫不整。
险些被周骞玷污之事一直是悬在殷乐漪头顶上的一把刀,她身处敌军环伺之中,不敢有一丝的掉以轻心,费了些力气给自己重新理了衣衫后,这才又倒了杯茶润喉。
茶水入口冷的像冰,让殷乐漪忍不住掩面咳嗽了起来,渴的想再饮一杯,又怕自己咳疾加重,便又打消了念头。
她昏迷之时也并不是全无意识,知晓自己如今身处鄯州驿站,魏兵的队伍要在这里停留几日。
鄯州从前是她大晋的州郡,如今却成了魏**队来去自如的地方。
殷乐漪心中涌出哀思,失魂落魄的看着紧闭的门窗,忽的察觉到那门上竟一个人影都没有。
是陆乩野的试探还是魏军的疏漏,殷乐漪一边思索着一边靠近门边,推门的手迟疑了一瞬后终是把门推了开来。
外面风雪依旧,却无一人在此处看守。
殷乐漪跨过门槛走到院中,雪落纷飞,雪花飘洒到她睫羽上。
她仍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脚步情不自禁地朝着院门的方向加快,眼看便要离开这个院子,一道黑影突然从一旁快速地飞窜到她跟前——是那头银狼。
那夜险些死在它爪下的记忆在殷乐漪脑里苏醒,她惊恐地想要躲回方才的房中,这头狼的反应却比她快得多,一口咬住她的裙摆,将她整个身子拉的后退,摔坐进到了地上。
“啊……”
殷乐漪想要把自己的裙摆从这头银狼嘴里扯出来,又怕手伸出去被它咬伤,整个人直挺挺地僵在雪地里一动也不敢动。
她唯恐惊动到这头狼,小声的求饶:“你别咬我,我不跑就是了……”
她说完,见这头银狼没什么反应,便大着胆子扯了裙摆站起来。
岂料脚刚一动,这·狼便敏锐的咬住她的裙摆又往它面前用力一扯,一人一狼霎时离得更近。
殷乐漪惧怕的落了泪,正僵持之际,头顶上方远远地传来一声男子的讥笑音。
她仰起颈,朝那笑声传来的地方看去。
覆雪的屋檐上,陆乩野褪下银甲换上一身靛蓝色的圆领袍,外搭着一件御寒的裘衣,领口袖口皆用名贵的白狐毛做了点缀。
脚下踩着一双羊皮靴,一脚悬在半空,一脚踩在屋檐上搭着,手搭在膝盖上轻撑着侧脸,额心戴着一条与衣袍同色的抹额,白发高束成马尾随风雪在他脑后飘扬。
这一幕极其潇洒,肆意。
眼前之人哪里像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少年将军,分明便是都城之中贵气逼人,俊逸恣睢的世家少年郎。
他漫不经心,“殷姮,你想逃去何处?”
骤然被唤了闺名,让殷乐漪怔怔,回过神来又忙摇头否认。
“我没想逃……”
“是吗?”
“是……”殷乐漪语含恳求,“陆少将军,你能让这头狼离我远些吗?”
陆乩野闻言,从屋檐上一跃而下,骤然落至殷乐漪跟前,漆黑如夜的眸中噙着点似有若无的笑。
“求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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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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