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间啊。”李香晖扭头看向徐新民,“我还以为也是洗手间呢。那我去里边……”
“用纸擦擦吧。”徐新民抽出两张纸巾递给他。
李香晖“笑”着接过来:“谢谢叔。”
一边擦手,一边示意杂物间,“徐叔,里头那张木板床可有些年头了。”
“以前老房子里的。”徐新民带头往门外走,“用了三十来年,搬家那会没舍得扔。”
“那可是老物件了。”李香晖团了团手中纸巾,识趣地跟上脚步。
擦过手,给过号码,李香晖穿鞋托盘,站到走廊外面:“徐叔,你家门口安装监控,不需要跟邻居们协商协商?”
“不必要。”徐新民反手掩上门,“我这也是替你们照看门户。往后你们谁家发生摸门撬锁的事,有我这里监控看着。”
李香晖嘴上笑着点头,转头翻个大白眼:自个家遮遮掩掩,还要照看别家门户。哼!你安装监控没问题,但你家摄像头要是照着公共走廊,照着电梯口,就违法,就侵犯**。邻居一个举报,没准你就得拆。
“徐叔,真不上我家瞧瞧去?”电梯口,李香晖最后转过视线。
徐新民呵呵敷衍:“不去了,下回再说。”
电梯门打开。
徐新民下楼扔完垃圾走出来,看见走廊的陆钦,走上前问:“你下午看监控去了?”
陆钦身体靠在墙上,听言点点头。
“看出什么可疑人没有。”
可疑人?陆钦想及监控里那个时间点决不可能出现的可疑背影……摇摇头。
徐新民当他一无所获,跟他说:“明天上午九点钟,我联系了师傅上门安装监控。昨天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家里一分钱没丢,估摸就是晚莱得罪了哪个学生,故意搞来的恶作剧。一个恶意的玩笑,你要当真就太累了。”
陆钦不置可否。
徐新民偏过脸向1102瞟了一眼:“人该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大晚上在这里死等这是白耗力气。”
“没等。”陆钦从西服裤袋里摸出烟盒,“您先进去。我抽根烟。”说完,转身朝楼梯间去。
徐新民在身后讲:“少抽些烟。你今天晚上先在沙发上将就睡一晚。明天抽出空我把杂物间清理出来,原先那个房间就是做卧室的,里面床柜都齐全。”
陆钦拿下咬在口中的烟,回肩,走廊灯光通亮,照着两人的脸。
“不用麻烦。”他淡淡开口,“我明天去丹州,从那边回宁市。”
“哦,从你父母那里回宁市倒也顺路。”徐新民点点头,语声忽而感慨,“自从你家房子卖掉,一大家人聚在一起的机会就少了。听说你母亲前段时间住院,现在身体还好?”
徐新民似乎只是随口关问,然而一句话问完,两只眼睛却十分注意地望着他。
陆钦注目眼前的长辈,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回应一句“挺好”之后便快步推开应急楼梯间的门,把刺目的走道灯光隔绝在背。
声控灯因这一点动静在头顶亮起来,一般是白炽光线,却因楼道几分昏凉,给身心一种莫名舒缓。
陆钦楼梯上坐下来,点烟抽着。
男人面部笼罩着烟雾,裤袋手机震动,陆钦含住烟摸出手机,盯着屏幕上的来电归属地看了两秒,划动接听。
“上回让你带的话到底带了没?”
来电人不跟他表示半句礼貌问候,开门见山只问他要人,“陈靖生在哪?”
“别问我为什么找你。”又抢一步预判他的回答,“整个宁市,认识陈靖生恰巧也被我认识并能轻易要到手机号的人,唯有你一个。不问你,难道要我随机问一个路人?”
声控灯暗淡,楼梯间门底露出走道的一线灯光,陆钦吁出烟雾,冷淡着语声:“抱歉。你不如去问一个路人。我并不知道他在哪。”
此时此刻,陆钦是比贺宇更为迫切想要知晓陈靖生的下落。只有见到这个人,只有死死把他盯在眼,他脑中那些缺乏事实依据的胡乱联想才能被全盘否定。
“那把你妹电话给我。”贺宇显然未对他的知情抱有多么大的期望,“没回家没留校,亲情友情都叫他给抛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陆钦听着电话里汽车飞驰而过的声音,夹杂的风声中听对面骂“重色轻友的闷葫芦”。
上方某层的楼梯间发出推门的沉响,铃铛声叮叮蹬蹬,直到在他背后猝然止音,愣了一会儿,女孩子裹着甜甜的玫瑰香从他身侧轻盈地向下跃动。
“你在宁市?”陆钦握着手机问。
“废话!”
听起来似乎翻了个白眼。
眼前烟雾稀薄又笼,头顶灯光明了又暗。陆钦猛猛抽了几口烟,在电话那端不耐的催促中将宁薇长住的酒店及房间号告知出去。
“如果在她那里你见到陈靖生,回一个电话表示感谢应该不算为难你。”
单方面结束通话。陆钦若有所思抽着烟。
如果贺宇在宁薇那里在宁市见到陈靖生,如果另外一张“陈靖生的脸”同时出现在他眼前,那即证明,在他身边存在两个“陈靖生”。
DNA亲子鉴定的不合预期根本原因是鉴错了人。假设宁薇交给他的毛发样本是贺宇口中经过整形的真正的陈靖生,那么他趁人高热昏睡取下的呢,是否也是来源于同一人的无效鉴定。
陆钦忽地摁息手机。
那串显然还未抵达的清脆铃音继他身后,再度在某一个位置猝然无声。
三五秒,铃音才渐起渐响地一阵阵传到楼底。铃铛声彻底消失后,耳边马上显得静悄悄,整个楼梯间几乎一点动静也没有,寂静得异样。
陆钦将手中燃烧着的烟头重重揿灭在地下。站起身,往后退着台阶,隐至楼梯拐角。
狭窄窗户投照濛濛升起的月光,楼梯上的暗影缓缓爬上来。
陆钦注视着,不紧不慢拉松领带,随后突然爆发一步数级向下俯冲。
已经走到门后的黑衣人觉察动静,掉头就要往楼下跑,被陆钦纵身一跃,抢先扑在楼梯间门上。双开门“砰”一声发出撞响。
声控灯大亮。
陆钦抵住黑衣人肩背,粗暴扳过对方脸孔要确认其身份,被对方一个游鱼滑身从掌心逃脱。
他迅速出手擒其帽尾,手臂勒其咽喉,不容挣脱地把人往后拖。
压开楼梯间的门,陆钦把人一路拖到灯光雪亮的走廊,狠力摔上墙壁。
揪住衣领,揭开黑衣人遮脸的鸭舌帽和口罩,陆钦定晴一看,拧眉:
“怎么是你!”
李香晖咳嗽两声,气还没理顺就扬开眉笑:“哥,你是不是……定期健身啊。力气真大……”
陆钦冷眼盯着身前人的笑脸,心中纵是有怒,却也不能真把邻居的儿子怎么着。
他放开手:“你跑什么?刚才抓你的时候怎么不叫哥。”
李香晖弯腰捡起帽子口罩:“我哪知道是哥你啊!你冲过来的时候,我脑子里只觉着自己小命要交代。再说,”他直起身,瞅一眼面前身高腿长的男人,“我脖子被你勒着,别说开口,气都出不了几口。”
“身体素质这么差,”陆钦审视他,“放着电梯不坐,走什么楼梯?”
李香晖对答如流:“就是素质差才走楼梯锻炼啊。”
陆钦知道这小子没说实话,他把人抓了现形,却没逮着实际证据。
徐新民听到动静开门出来:
“刚才那动静怎么回事?”
他问着走廊俩人,看见他两人一个领衫凌乱,一个赖在墙上直喘气,看起来互相很是揪扯了一番。
“你们搞出来的?”
徐新民眼睛瞪大,不能信似的。
“徐叔,一点误会。”李香晖整理好呼吸,“我上来看1102那哥们回来没,结果被当成贼捉了。”
贼?徐新民闻言向他身上打量,一身黑不说,还戴着帽子口罩。
“大晚上你遮这么严实做什么。”
李香晖:“装逼呗。”
徐新民当即皱眉,不愿再与他多说,他眼睛转顾陆钦:“既然他上来,你就先回去,等人回来,让他过来告诉你一声。”
被安排妥当的李香晖毫无异议:“行,哥你先回。等那哥们回来我敲门通知你,或者咱俩加个微信。”
说着掏出手机。
陆钦手机跌落在楼梯间,他转身推门,把地下的香烟头和手机拾起来,稍整仪容,走出来时看见那笑脸滑舌的小子晃悠到1102门前。
两人对上眼神,李香晖顺势一歪,靠墙上横屏玩起了手机游戏:“你们回吧。我玩玩游戏时间打发得快。”
徐新民披了披衣服,转肩往回走,走两步,回头看见陆钦反方向走去李香晖所在位置。
“陆钦你不回去?”
徐新民在身后问。他还指着趁他明天离开前同他好好聊聊股票呢。账户套了三年的两支股票节前好容易扭亏为盈,他要问问他节后大概是个什么行情走势,他好相应作出操作的呀。
陆钦不作声,背身走向李香晖。就在刚才,他发觉他竟然一直陷在一个下意识的思维陷阱中:即认定“陈靖生”离开过这幢单元楼。监控未拍到离开身影的原因不是对方使用了复杂的伪装避目手段,而是自昨天进来之后“陈靖生”根本不曾离开。
李香晖察觉他的靠近,手机上抬起视线,看见男人面目严冷地朝他走过来。
“哥,你这是……”
“开门。”陆钦1102门首站定,沉脸,几乎以不容拒绝的口吻对李香晖下达命令。
李香晖当即不爽。呵,要不要看看这是谁家?不过他怒不形于色,五官表露出为难:“不好吧。虽然是我家房子,但现在租出去了,作为房东的儿子,还是有必要尊重一下租客的**。”
陆钦微微掠他,眼神意味不言而明:上午登门入室的人不是你?
李香晖强辩道:“上午我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你知道吧,就想让那对父母早些放心。而且那时候我以为他在家,只是没听见有人叫门,一方面我也是担心他出什么事,你也知道现在年轻人……像我,每天都在担心自己会猝死。”
陆钦端量他:“你现在不担心他在里面出事?”
“现在?”李香晖摸不着头脑,“哥你说什么啊!人都没回来我担的哪门子心。”
“没回来吗?”
“没回来啊。”李香晖说,“他今天借我家的电动车出的门,我上来那会儿还没还回来呢。”
“既然借你家的电动车,你上午又怎么认为他在家。”
李香晖:“因为我没亲眼看到啊,是后来听我爹说。”
陆钦:“那要不要打个电话给李叔,具体问一问他?”
李香晖盯他看了几秒,抬起手机当他的面就要打。
“不必了。”陆钦看一眼他手机,“人在不在里面,开门即知。”说着后退一步,看那架势竟是打算强用暴力?!
李香晖没想到他还预备来这一招。一旁观望的徐新民见状赶忙走过来相劝:“陆钦,别冲动。闹出动静惹邻居出来说话。安装监控我还是借你李叔的人情,你把他房门踹了,叫我明天怎么好面对人。”
语毕,又把脸转向李香晖,“小李啊,不必要闹到两下难看,不是大事,你把门打开给他看看就是了。”
二对一。
李香晖最终没了办法,犹犹豫豫磨磨唧唧极为不情愿地拿出钥匙,慢吞吞把门打开。
这一回他不急着往里冲,撇开门,门童似的立在一边。
陆钦看一眼他,抬步进去。徐新民顿了顿也跟着一道。
等人都进去,李香晖抬头望向走廊尽头门户紧闭的1104,挠挠耳朵转身进去,顺手把门带上。
他进去也不往里走,替他们打开客厅灯,就立在玄关玩手机。
三室一厅,九十几平的房子,陆钦纯是找人,两分钟不到就立定眼前。
李香晖双手揣进外套衣兜:“我都说了人没回来,哥还不信。你看,哪有人啊。”
陆钦两只手抄进裤袋,对李香晖眯起了眼锋:“收钱了。”
他这副表情口吻仿佛表现出他已经明白了一些事。
李香晖掏出一只手,抓了抓下巴:“收了呀。谁家好人出租房子不收钱?”
徐新民参观一通后走过来给予建议:“小李呀,你得说服你爸把个别老家具换一换。新房子旧新混用,不搭配,现在都讲什么断舍离,得舍得扔东西。要有实在丢不出的,腾出个小房间单独放在里头。”
“可不是,就说卧室那张写字台,虽然比不上徐叔杂物间里那张木板床年深日久,但算下来怎么着也有十几二十年了。您没瞧见,那桌子中央都凹陷了……”
李香晖随口敷衍中,忽然发现陆钦眼神变得锐利,看上去竟大有恍悟意味。
他预感这个男人立刻就要走出房门去付诸什么行动,然而就在这一念的工夫,有钥匙插进门锁。
徐新民听见动静指手就要张嘴,感受到周围静默的氛围后,又默默闭上。
陆钦沉眸注视着房门方向。
李香晖丢他一个责备眼色,转身面向已然推开一条门缝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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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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