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距离是走不出的缘。
周野认识林沐那天，是18岁蝉鸣不止的盛夏。
闷热的汽车站里，两个少女第一次离开家，即将去往他乡的大学。
林沐抱着她的爸妈，漂亮的一张脸哭得皱巴巴的。
周野斜着眼睛看着抱在一起哭唧唧的林沐一家人，觉得新奇得很。
“乱看什么！”周野的姐姐——周恬拍了下周野的头，力道不重，“你呀！”
周野赔了个笑脸给姐姐。
周野的爸妈离婚了，从小和姐姐相依为伴，所以今天，是姐姐来送周野去上学。
周恬不好意思地朝林沐一家人点头示意了下，周野学着姐姐的样子也点头示意。
滑稽得很。
两家人在车站等车时互相聊过几句，惊奇地发现自家的孩子去往一个大学，身为家长就催促着两个孩子互相认识对方，路上多个朋友，双倍安全。
这是家长的通病吧，想着孩子有人陪着，路上不会孤独。
可是人生的路，就是漫长的孤独。
“到了地方，报个平安。”周恬拥抱了下周野，操心道，“别瞎跑，别跟陌生人说话，好好和同学相处，有事给我打电话，少吃垃圾食品，多运动…”
周野别扭地回抱了下周恬，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姐，你这些话都唠叨了八百遍了，你早回吧，你今天不得上班儿吗？”
“你呀，记住我说的话，听到没？”
周恬恨不得再给周野一个脑瓜崩，周野一看就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对她这个妹妹还真无可奈何。
“爸…妈…呜呜呜呜呜呜呜…”
林沐这边依旧和父母依依不舍。
周野等得不耐烦了。
她果断拉起林沐的行李箱，再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吭哧吭哧过了检票口，在汽车站偌大的停车场里找到了属于她们的大巴。
然后费劲巴拉地把两个人的行李放到了大巴车的侧方行李舱里，并在大巴车上占好了两个人的座位。
周野做完了这些，林沐还在和父母难舍难分中。
“哇，真是个…娇娃子…”
周野依靠在车窗上，震惊地看着林沐，人怎么能淌那么多眼泪？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离家的思绪万千，周野对于和姐姐分开感触不深，因为从小到大，姐姐都很忙，她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比较多。
在这里生活，和在其他地方生活，对于她来说都一样。
但是林沐不一样，林沐是家里的独生女，如果不是这次父母工作忙，她肯定会被父母开车送到大学的。
“哇…还在哭啊？”
周野没有眼色地看着林沐哭，林沐手里攥满了哭湿的纸。
“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离开家…”林沐难过得又拿了包新纸巾，越想越止不住流泪，“我舍不得我爸妈…舍不得玉米…”
玉米？
周野眨了眨眼睛，实在是好奇，“那个…玉米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玉米是我家的狗…呜呜呜呜呜呜…”
周野听到她哭，一个头两个大，僵硬地拍了拍林沐的肩膀，“妹儿，那个林沐妹妹，你别哭了，这有啥呀，放假就可以见到你爸妈了。”
“哎呀，别哭了，坚强！”
“妹啊…”
林沐听着周野不熟练的安慰人，离家的悲伤心情没有那么浓烈了，有人陪着比自己一个人待着好。
“妹子啊，你这么漂亮，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开学第一天，咋能肿肿个脸呢？”
林沐逐渐止住了眼泪，周野见有效果了，心里大喜，她可一点不会安慰人，但是怎么能放着林沐一个人伤心呢？她于心不忍，硬着头皮也得说话，真是难为她了。
“妹儿，加油！”
周野欣慰地拍了拍林沐的肩膀，语气坚定像鼓舞士兵。
林沐抽了抽鼻子，逐渐平静下来，她也不是个爱哭的人，但是在这种分别的日子，真是难过。
深呼吸，调整呼吸。
车上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大家要去往不同的地方。
“妹啊，”周野递给了林沐一个剥完皮的橘子，“吃点橘子，让心情好点吧。”
“谢谢你。”林沐接过橘子，不好意思地道谢，她有点害臊让周野看到自己这副窘态。
橘子很甜。
林沐刚才听到周野一直叫她妹妹，于是她问道，“那个…周野，你几几年几月的？”
周野嘴里塞了个大橘子，话都说不清楚。
林沐笑眼弯弯，“你慢点吃，吃完再说话，不着急。”
“我，零零年二月。”
“我九九年九月。”林沐挑眉，“我比你大。”
“…”
她的表情给周野整笑了，好像年龄比周野大很骄傲。
周野不服，“大五个月而已，怎么了？要叫你姐吗？拜托，我们是同级生。”
“周野妹妹，我比你大，按理说，你应该得叫我姐姐吧。”
周野？妹妹？
周野无语地又塞给了林沐一个橘子，“喂，你，你别瞎叫，自己剥皮儿吃，你比我大，出个门还哭唧唧，你比我大那五个月有啥用？还想让我叫你姐？哇塞，你真的很哇塞啊…”
周野的嘴叭叭没完，好像林沐占了她便宜一样，话又说回来，她确实小人家五个月，该叫人家姐。
但是这个姐，周野她打死都不叫，简直倒反天罡。叫同级生为姐，这是对她人格的羞辱。
林沐被周野的反应逗笑了，“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笑屁啊喂…”
周野看着林沐开心的脸撇了撇嘴，你终于笑了，还是笑的时候好看，哭的时候丑死了。
还有，什么姐姐妹妹的，幼稚！！！
困。
周野毫无防备地睡在林沐的肩膀上，大巴稳稳当当地在高速上疾驶着，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隧道。
忽明忽暗的车内，林沐又偷偷擦掉了眼角的泪。
陌生的路途，想念父母的心情越发清晰。
林沐鼻子又酸涩了起来。
明明不是个爱哭鬼来着。
…
“你是不是又哭了？”周野盯着林沐红肿的眼睛，敏锐地询问道。
“没有。”林沐别开脸，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瞎话，“我睡觉睡的。”
“你…”
“好啦，周野，我们进去学校吧！”
大学。新的开始。
林沐学的视觉传达。
周野学的是会计。
两个人的宿舍楼离得很远，教学楼也很远。
军训过去之后就该正常上课了。
平时周末的时候，周野偶尔去做做兼职，发发广告单，在奶茶店门口装扮小熊玩偶。她挣点生活费，不能都依靠姐姐给她钱，毕竟她现在也是个成年人了，该为自己负责了。
林沐没事就联系一下周野，只是两个人很难聚在一起，大一的课程很多，而周野周末又去做兼职，她倒是经常宅在宿舍看小说。
两个人不近不远地相处着，就这样迎来了寒假。
林沐联系了周野，讲好了两个人要一起回家。
大巴。
周野又睡在了林沐的肩膀上，返程的路漫长。
身边的人睡得很安静。
…
过了个年，又长大一岁。
…
春天，新学期。
寒假很快过去，春来得突然。
周野又漂亮了，林沐想。
林沐用手指摩挲着周野的脸蛋，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觉，心好像在太空中飘浮着，轻飘飘又痒痒的失重感。
她喜欢周野的心直口快，周野的喜怒哀乐都在脸上，是很好看透的一个人。
“周野，醒醒，到站了。”
林沐温柔地叫醒周野。
周野睁开朦胧的眼，入眼是笑眯眯的林沐。
…
我曾窥见新芽，却不敢想那是我的春天。
…
林沐特别喜欢看同性题材爱情的小说、漫画、电视剧。
她觉得男男女女的同□□情特别浪漫，她不认为两个人，一男一女，在同一社会里资源不平等、身份不平等的情况下能产生爱情。
她觉得爱情是亲情、友情还有**交织出来的畸形产物。
可是，她又觉得同性的爱，社会并不包容，然后两个人打破这层枷锁去相爱，是勇敢又浪漫的一件事。
但！她对此的热爱仅限于小说漫画和电视剧。
现实里的同□□情…林沐表示尊重理解，但难以评论。
她认识很多性取向是同性的朋友，他们的爱情里充满了不真诚和随意，还有网络时代的发达，同性恋里的八卦多之又多。
林沐作为听客和看客，早就看破了同□□情，就像理想和现实的差距，现实压根就没有想象中的美好。
男女爱情、男男爱情、女女爱情…性取向不同，又能怎么样呢？
谁和谁相爱不重要，完美的爱情只存在于二次元，三次元里全是狗血剧。
林沐摇摇头，人间正道是沧桑。
关于她自己的性取向，她倒是很模糊。
林沐她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对别人心动过，因为她的整个青春期不是在学习就是在看小说，完全没有接触到能让她心动的人。
林沐想，她对男女都可以有生理**，她应该是双性恋吧。
没办法，只能这样判断了，林沐不对爱人设置限制，爱上谁就是谁，不管男女。
周野倒是很纯粹的同性恋，只喜欢女生。
周野发现自己是双性恋的原因很简单，在这个网络信息爆炸的时代，她青春期偷偷在网上看黄色的影片，发现自己只会对美丽的女孩有**，且对男性的□□无感。
周野就意识到自己喜欢的是女孩了。
她后来看的黄色影片，主角就只能是两个女孩。或者一个女孩。或者多个女孩。
周野没想着和女孩谈恋爱，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一个人一辈子也挺好的。
她清楚地知道没有人会突然出现爱她，这不搞笑吗？她爹不疼、娘不爱，还幻想一个人会毫无理由地来爱她，疯了才会这么想。
她允许自己平时可以意淫一下她未来会拥有真爱，但是她不能真的心存希望，遇到真爱的概率为29200000之1，根据科学统计，人的一生能够相遇2920万人。
两千九百二十万分之一。
怎么敢幻想真的遇到真爱呢？
如果那样心存希望，赶紧收拾收拾进精神病院吧。
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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