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点，xx酒店。
“哇…真是一团糟啊。”
周野进到了林沐的房间，房间里到处是文件、画稿、衣服和摆放混乱的物品。
林沐刚睡醒，她昨天睡不着熬夜画了个稿，然后直接睡到了今天12点，本来订了早上十点的闹钟，但是她没听见闹钟，直到听到了周野按响的门铃声。
林沐不让酒店人员收拾她的房间，因为她的乱中有序，她能找到一切东西，房间要是被别人收拾了的话，她会找不到自己要用的东西。
林沐穿着浴袍双臂交差站在一边，她头发也乱糟糟的，她捋着自己的头发，还是很困，声音有些小小的沙哑，“也没有那么乱吧，还好啊。”
周野瞥了林沐一眼，又瞥了瞥客厅，违心地点了下头，“嗯，还好。”她看到了林沐素颜的漂亮模样，皮肤很好，但是身体状态好像很疲惫。
“…”
林沐伸了个懒腰，“好啦好啦，我去洗漱一下，你…找地方坐吧。”
周野把化妆箱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打开化妆箱，像是开启了百宝箱，一下子冒出来了大镜子和琅琊满目的化妆品。
“老板！”
这声音周野吓了一跳，她整理化妆品的手愣住。
何艺打开门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四处张望，“老板酱！医生！医生打电话…”
何艺，林沐秘书。
她突然和周野四目相对了。
周野指了指卫生间，尴尬道，“你老板在洗漱。”
“诶？”何艺收起了癫狂的模样，恢复了正常，“啊，好的好的，斯密马赛～那个我是林沐老板的秘书，我叫何艺～您好呀～”
“你好你好，我是化妆师，周野，林沐的大学同学。”
周野刚才听到何艺说了医生，她问道，“医生打电话？是林沐她生病了吗？”
何艺觉得周野很熟悉。
林沐老板曾经画过很多周野的画，何艺恍然大悟，原来是老板的白月光啊，前一段时间老板还在半夜发了一张白月光的画，这居然是再续前缘上了，怪不得老板待在这里不走了。
不愧是老板的白月光，长得贼拉带劲，漂亮啊，也怪不得老板惦记很多年了。
何艺笑得很猥琐，周野也在关心老板诶～她老板这不就是妥妥的有戏吗？
何艺收起笑容，做作地叹了口气，伤心道，“是啊，我们老板病了…”
…
卫生间。
卫生间里的林沐用冷水洗了把脸，她抬头看着镜子，湿漉漉的发梢，面无表情的自己。
双相情感障碍。
是一类既有躁狂发作或者轻躁狂发作，又有抑郁发作的常见精神障碍。
那种感觉又来了。
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甚至都不想站着。
林沐开着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异常刺耳。
她生活得相当幸福，但还是想要找个地方埋葬自己，她不想见到明天。
见不到明天，那一定很美。
林沐拉开卫生间的抽屉摸索着药，就着水龙头里的冷水吞下了药片。
苦。
无数个画画崩溃的边缘，她患上了精神疾病，最终医院诊断她为双相障碍。
林沐不把这病当回事，因为这病，让她会有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这样她才能画出美妙的画。
她让她自己立于悬崖边缘，摇摇欲坠时迸发的奇迹，让她的画更加绚丽。
蚌病生珠。
她要足够痛苦才能孕育美珠。
打开水龙头溺死吧。
偶尔会有这个想法。
吃药就好了。
林沐对镜子里的自己扯了个笑容，像戴上了面具，她自言自语道，“林沐，你要笑啊，周野还在外面呢。”
生这种病的人还能去爱别人吗？
林沐颤抖了一下，她突然恐惧了。
她病了三年，躁狂和抑郁交替发作，她积极治疗，积极吃药，活得像个正常人，即使是发病的时候也会克制自己，亢奋时低落时抑郁时，都…相安无事地度过了。
可是。还能去爱吗？
镜子里的林沐拥有一双毫无生气的眸。
她又掰了两片药放进嘴里。
关掉了水龙头。
…
双相。
周野沉默了。
何艺双手合十，搓来搓去，央求道，“漂亮姐姐，你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嗯。”周野心里很不是滋味，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得那样的病，“她…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特别不好，我们老板一个人可辛苦了，高强度的工作，整天飞来飞去地应酬，经常喝酒喝到吐，她都在一个人硬撑，我们这些当员工的，啥也帮不了她…”
何艺说这些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们的林老板，强大又孤独。
“漂亮姐姐，你别说我来过，我先走了。”
周野点点头，她望着卫生间的方向，心疼林沐怎么会这么辛苦。
想让你快乐。
…
“你…昨晚几点睡的啊？”
周野为林沐化妆，她盯着林沐，手上的动作很轻柔，你为什么会得了那种病呢？
林沐闭着眼睛休息，“两点？还是三点？记不清了。”
“这怎么行，你要注意休息，你以前就是老喜欢熬夜，怎么现在还熬。”周野语气里是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关心。
林沐睫毛颤动，不过依旧闭着眼睛，潇洒道，“早死早超生。”
周野打了她肩膀一下，“说什么呢？像话吗？”瞎说。
“噗嗤。”
林沐笑了，“好啦，我开玩笑呢，你怎么急了呢？”
“这能随便开玩笑吗？快呸呸呸。”
“好幼稚…”
“呸呸呸吐掉！”
“呸…呸呸…真的好幼稚啊…哎，别打了，不幼稚不幼稚！”
早死早超生。不是玩笑的话。
被你打中的一瞬间，不疼。相反的，不想那么早死了呢。
林沐真心地笑了，她们两个人之间好像没有七年，这熟络的模样好像她们一直是朋友，好想就这样一直待在一起。
怎么样才能待在一起呢？
林沐把脚打上了石膏，并向周野发出了求救。
出租屋。
林沐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走进周野的房间里，她瞧着角角落落，周野房间很干净，一张小床，一个办公桌，白色地毯，还有个落地镜子。
床不大，但能睡两个人。
林沐发出感叹，“今天是美好的一天。”
“美好个屁，脚都瘸了。”
周野吭哧吭哧拖着俩行李箱费劲地走进房间，她今天接到林沐带着哭腔的电话的时候慌得很，抛下了顾客就跑去医院。
结果接到了脚打了石膏的林沐，可怜兮兮地求她收留。
周野于心不忍收留了林沐。
林沐的脚当然没有伤了，她只是想和周野待在一起。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满足我的贪婪吧。
所以她去医院打了石膏，对周野谎称骨折，用的手段下作了些，但是只要能和周野待在一起，更下作的手段也是可以用的。
何艺也拖着林沐行李箱上来了，一脸抱歉站在客厅，声情并茂道，“对不起老板～家里有急事，不能照顾您，我实在不放心您…”
何艺家里平安无事，只要老板需要，分分钟可以有事，合格的社畜要懂得察言观色。
林沐对何艺点头，“没事，我住周野这里你放心吧。”好员工，发奖金。
“周野漂亮姐姐～感谢您照顾我家老板～”何艺感激地看着周野，就像看着她的奖金，“您真的是个特别好特别好的人。”
“没事。”
“我们老板还得在这个城市工作一段时间，我又不放心别人照顾她，漂亮姐姐，真的麻烦你了～”
周野挥挥手，“哎，真没事儿，就多做点饭的事儿，没多大事儿。”
…
林沐顺利地住下了，她没想到周野居然想也不想就愿意照顾她，结果真的就是多做点饭给她吃。
周野白天出去工作，晚上也偶尔也去工作。
一天三顿饭，不忙的话就做饭，忙的话就点外卖，总之饿不到林沐。
林沐白天画稿，陪晴天玩，晚上睡觉，哦对了，晚上周野睡在客厅沙发上。
谁家好人的沙发能拉出来变成床。
“…”
一个周了。
好诡异的一个周。
林沐盯着周野的睡颜，现在是午睡时间。
晴天也窝在沙发上睡觉。
一人一猫都在甜甜的梦乡里。
她们的梦乡外是哀怨的林沐，她本来想和周野发展一下感情，结果事情变成了这样，她和晴天倒是发展出了感情。
林沐坐在地毯上，头放在沙发边缘静静地看着周野，我为什么这么执着你呢？
贪婪，喜欢，占有欲，偏执。
好复杂的情感。
我清楚地记得最初我对你那种纯粹的喜欢。
成长的代价总是在人不经意期间让纯洁失衡。
“周野，我喜欢你。”
人最好在睡醒的时候就起来，不要躺着继续装睡。
周野不敢睁眼，胸廓呼吸起伏都乱了，她听到了什么！？告白？！
林沐躺在地毯上，抬头看着天花板，放空自己，到底怎么追周野啊…她十八岁不会，现在还是不会，强制爱行吗？又不是小说，不能乱来啊。
林沐扭头，发现了阳台的白色永生花花束，她曾经送给周野的那捧花束，被周野做成了永生花。
“假的吧…”
她起身往阳台走去，打了石膏的脚健步如飞。
白色花束还盖着一个白布，白布掉落了一半，不然她也不会看到这束永生花了。
林沐蹲在花束前，脸上露出来了少有的孩童般的疑惑。
“喵呜～”
晴天睡醒了，周野也睁眼了，不得行，再装睡下去就太尴尬了。
结果她一坐起来就看到了林沐发现了永生花。
她还不如继续装睡！！！！！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林沐蹲在花前抬头看她，她心虚地移开视线，“下、下午好啊。”她不敢看林沐，那句告白让她不知所措。
林沐还喜欢她啊…她这是在做梦吧，这…根本不可能的事啊，她们多久没见了，六年？七年？还喜欢？疯了吧？
周野神情复杂。
“周野，你把我送给你的花束做成了永生花？”
好直接的问题。
周野僵硬地点点头，“嗯嗯。”
林沐歪着头笑眯眯道，“你就这么喜欢那束花吗？”
“嗯…”不是喜欢花，是喜欢…喜欢你。
林沐单着一条腿，一瘸一拐地向周野跳来，长发也雀跃着，没有化妆的脸很干净，淡淡的笑容又温暖人心，像精灵。
周野恍惚中失神了，她的脸涨红。
林沐伸手刮了下周野的鼻子，“在想什么呢？”
周野猛地避开，她不习惯这种亲昵的动作，像…像被烫了下。
在想怎么若无其事地和你相处。
自从你来到我家，我只要和你待在一个空间里，我没办法让心跳冷静下来，所以在这一个星期里，我只能一直工作一直工作。
避免在家里见到你，可是我又想见到你。
你居然说你喜欢我。
我该怎么办。
好慌乱啊。
之前得知自己要进监狱的时候，我以为我的人生完了，那时的慌乱迷茫竟然比不上现在的慌乱。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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