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易站在走廊不远处，高挺鼻梁上一幅金丝眼镜显得他有些疏离。
听见电梯门开，他转头，却见到了宋轻从电梯内出来。
他将按在智能锁上的手收回，嘴边扬起个礼貌的笑意静待宋轻走近。
这层楼只有两户，见到了邻居可不得打声招呼。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宋轻身后还跟着个眉目深邃，容貌俊美的男人，尽管不露锋芒却还是让他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他接着往下看，发现这男人提着一袋……菜，默默跟在宋轻身后，而宋轻也不觉得奇怪。
他和宋轻究竟是什么关系？
万易眼神里划过一抹暗光。
而宋轻这边，也一眼就看见了前几天才见过的合作伙伴，心里暗道一声好巧，又见万易看见她后站在家门口不进去，也知道两人需要浅浅寒暄一下了。
她脸上也同时挂着一抹商业化的笑容。
鉴于万易前几天才跟她透露过的某些“研究”，在路过她家门时，宋轻止住脚步，侧头对谢郢鱼低声说道：“你先进去。”
还是谨慎些。
但平时她说什么就做什么的谢郢鱼这时候却抿唇没应声。
宋轻还以为他没听清，于是又复述了一遍，可能是因为她语速稍快了一点，再说一遍时语调微冷。
“先进去。”
这回儿，人倒是动了。
谢郢鱼目光沉沉看了西装革履的万易一眼，心口发闷，提着东西打开门先进去了。
而宋轻却怔了一下，谢郢鱼刚才是……委屈了？
不等她多想，余光中万易已经迈步朝这边走了过来。宋轻不动声色用手推了下门，让仍存有一条宽缝的门与墙壁彻底贴合，自动落了锁。
而看着他故意留的门在他面前“啪”一声被合上的谢郢鱼：“……”
心里那堵塞的气团好像更胀大了些。
“宋小姐，晚上好，真巧。”万易先是打了招呼。
宋轻同样维持笑容：“真巧啊，你也住这里啊，万先生，刚搬来吗？”
她知道这句客套话十足客套，但她没什么好聊的，总不能和合作方谈工作吧，现在可是下班时间。
“是的，也算有缘。”万易的眼睛漫不经心打量了一眼宋轻背后的那道门，脸上露出一分揶揄和几分淡然，表情和语气拿捏了个合适的尺度，不会让人感到冒犯，反而只会认为他只是随便找了个有关的话题谈论了一下，没有恶意。
“宋小姐是在和朋友聚餐吗？”他微笑着，笑容和煦。
可宋轻十足在意谢郢鱼可能存在的“秘密”以及万易递给她的那份文件里的内容，可谓是千防万防。
她皮笑肉不笑道：“私事的话，恐怕无法给万先生一个详细回答。”
万易顺口将要说出的那句“我有幸可以和宋小姐一起吃饭吗？”胎死腹中。
他默了一下，道：“是我逾矩了。”
宋轻只是笑了一下，客气道：“多谢关心。”
“好吧。”宋轻如此拒绝，让万易也无法多问，不过他提起了那份报告，“宋小姐看了那份文件之后有什么想法呢？”
宋轻暗道不妙。她想万易果然来者不善，于是打着太极，“没太深看，不过很是新颖。”
“如果宋小姐感兴趣的话，可以直接联系我，我保证知无不言。”万易仍旧挂着那抹笑，将目的挑明，“有机会的话可以进行合作。”
好啊，原来目的是这个。
宋轻也明白了，万易为什么要递给她那样一份报告，看来是想要一个冤大头掏钱砸进去啊。
在那天看完报告内容后，宋轻就动用手段去搜索和了解了万氏企业所涉及的其他“领域”，自然而然地也找到了明面上披着药物研发这层皮，私下里在研究超自然生物的研究所。
这个研究所名字叫全希望研究所，看到这个名字宋轻嘴角抽搐了一下。
全希望研究所是私人的，只属于万氏。
这个研究所目前正全力打造出一款号称能重新排列基因序列，激活基因潜力，改变人类体质，使人能延缓衰老的同时还能活到一百八十岁的新型7UD-01药剂。
……一听就感觉是骗人的，像三无保健产品的推销广告词。
这也许就是研究所大幅度调查所谓“超自然生物”的原因，他们需要找到所谓的“超自然生物”，探究其中所蕴藏的奥秘是否能为人所用。
据宋轻了解到的，这个研究所所需的研究费用和资源数量十分庞大，而且其中的一个投资方眼看着没有前途，在合约结束后就转向其他研究了。
哦，这个研究所只有两个投资方，其中一个是万氏。
宋轻还了解到，万氏的其他领域除了这个研究外，还有一个小众的，就是心理咨询。
在这领域，万氏是龙头企业之一。
催眠也略有涉及。
宋轻：“……”
万氏对人的大脑心理和身体真是过分关心。是有什么执念吗？
这种研究并没有得到官方认可，因此它通常是在私底下偷偷进行，要不是投资方跑了，估计万易也不会把那份似是而非的报告给她并且暗示她投资。
宋轻不看好这项目。也因为她并没得到关于官方知道并允许这研究存在的消息。
虽然没研制出来，但这种打着为人类好的幌子研发的基因药剂必然要在人身上先行试验，太缺德了。
“你们胆子真大。”宋轻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万易脸色微微一变，又恢复正常，道：“风险大，收益也高。”
宋轻完全不能理解，但她知道，在这方面，她和万易没有合作的可能。
于是宋轻回绝道：“这我就不掺一脚了，祝你们成功吧。”
在表明态度后，宋轻就想转身离开。
不过突然间，万易一把抓住了宋轻的手臂，解释道：“这也是为了人类安全，你知不知道现在暗处有……”
话止于此，万易猛然停下，不再向宋轻多说。
宋轻心头一紧。
感觉到手上被钳制的力量，她不耐回头，一眼就看见了万易眼底的倨傲。
“松手。”宋轻脸冷了下来。
“抱歉。”似是感觉到自己的失态，万易被烫到一般地松开手，理了理自己的西装袖口。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宋轻，眼里带着几分不理解和不认同，“是我着急了，不过我希望宋小姐可以再考虑一下。”
宋轻压着脾气，说：“我们之间的合作有且只有滨海游乐园。”
听见宋轻斩钉截铁的回复，万易脸上却没多少挫败的神色，反而有一种莫名自信：“宋小姐哪天改变了主意也说不定。”
宋轻现在耐心只剩可怜的一点，她眉头拧紧，说：“你这个有官方许可证明来担保吗？”
万易：“……”
他没说话。
宋轻没得到回应，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她唇一弯，留下个礼貌的笑，随后就转身打开家门，进去了。
“砰”一下，门发出沉闷的锁声。
万易没说服宋轻，反而碰了一鼻子灰，他扶了扶眼镜，摸摸鼻子。
良久，他转身回了自己家。
门后，宋轻心烦意乱地呼出一口气。
她不想跟万易有过多接触，尤其是那个研究。
正当宋轻神色恹恹时，球球从柜子后跑过来，随即跟过来的还有谢郢鱼。
谢郢鱼那张脸依旧光彩夺目，几乎要晃花了宋轻的眼。
他眼尾无辜垂落，显得有些委屈，他走过来，低声问宋轻：“怎么了？看起来你好像不太高兴。”
宋轻被他的脸迷住了一秒，一边想着自己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一边又吸了吸鼻子。
谢郢鱼走近时，空气中有一阵十分好闻的味道，让她心情舒缓了些。
她心情肉眼可见地慢慢变好，又对谢郢鱼身上的香气感到好奇，于是直接问了。
“你喷香水了吗？”
说着，宋轻将脑袋凑过去，闻了闻谢郢鱼的领口处。
“好香。”
谢郢鱼浑身一颤，他低头看着面前宋轻的脑袋离自己胸口不足十厘米，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得尽力控制住自己一瞬间起伏明显的呼吸。
他磕磕绊绊地回：“没……有。”
刚才被宋轻关在门里的委屈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噢。”宋轻站直身体，道。
宋轻没什么感觉，倒是谢郢鱼慌乱了，连忙侧过脸，转移话题。
“吃饭了。”
“你耳朵红了。”宋轻有些揶揄，道。
谢郢鱼：“……”
被宋轻直直点出来，他耳朵更红了。
宋轻笑意盈盈，看见谢郢鱼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耳朵被她逗得通红就心情大好。
咦？难道她是变态？
*
她拒绝万易的合作请求除了这个研究太过惊世骇俗外，还有一点便是，谢郢鱼。
宋轻目前对谢郢鱼的身份有所怀疑，但她没有证据。
也许她能松口和万易达成合作，从他那里拿到一些能分辨超自然生物的道具来验证自己的猜想，但很有可能没有这个道具。宋轻也不想将谢郢鱼暴露在全希望研究所的眼皮底下，这是她的私心。
她更想谢郢鱼亲口告诉她。
此时，客厅落地窗外的天空已沉沉坠入夜幕，繁华的光点遍布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玻璃窗上模糊倒映着她的影子。
宋轻吃饱喝足，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玩着手机，直到身边的沙发陷下去，她才抬眼。
是谢郢鱼。
她直起身，问：“怎么了？”
一般谢郢鱼不会主动来找她，都是默默做完事之后远远盯着她看，然后再说一句他走了之类的话就离开。而对于那些视线，宋轻已经变得甚是习惯了。
只见谢郢鱼有些拘谨地坐在沙发上，手指交叉放在腿上，一双透亮的眼睛盯着宋轻，唇角抿了抿，一幅想开口但不知道说什么的模样。
宋轻侧身，将手肘搭在沙发靠背上，面向谢郢鱼，看着他，也不说话。
两人四目相对。
终于，谢郢鱼开口：“你最近精神不太好吗？”
他从宋轻敞开的包里看到了几盒药，并去搜索了药品名。
得到的答案是其主要作用为治疗幻觉，舒缓神经。
谢郢鱼心立马提了上来，他看着页面底下的评论，越来越沉重，担忧和心疼像从天压下来的片片羽毛和雨水，轻又沉。
他能为宋轻做些什么的。
“嗯？”宋轻疑惑了一秒。
什么精神不好。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谢郢鱼看见了包里的药，很无所谓说：“你看到了啊。”
这淡淡的，不怎么在意的口吻让谢郢鱼更难受了，闷闷不乐。
怎么会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关心。
他摩挲着手指，微微侧脸盯着茶几，脸上的表情让宋轻有些看不清。
宋轻靠在沙发上的姿势有些斜，她懒散地舒展着身体，几乎让她产生了一种谢郢鱼被她圈着的错觉，尽管事实上两人的距离没她想的那么亲密，但也足够让宋轻感觉到惬意。
她盯着谢郢鱼完美的侧颜，目光像勾线的画笔，将对方的轮廓都描绘在心中的图纸上。
思绪缓缓发散，宋轻声音又轻又柔：“其实我有个问题。”
没等谢郢鱼回复，宋轻接着道：“我的背偶尔会发热。”
谢郢鱼身体一僵，他没有转头，不敢和宋轻对视。
看到谢郢鱼这不同寻常的反应，或许是有心理准备，宋轻心里没什么波澜。
她看着谢郢鱼紧张不敢与她对视的模样，心下确定了他知道些什么。没有被欺骗的愤怒，也没有对自己身体情况的担忧，反而觉得谢郢鱼心虚的模样很有趣。
可能她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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