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
夜色阴沉,通往城东的林中两匹骏马并列背驰,马背上的人影一红一白,神色严峻。
红衣女子头发些许凌乱,一支银簪斜插在随意挽起的发间,随着骏马的背驰虽摇摇欲坠,竟也毫无坠落之意。
陈阿七自出了朱明聿书房便提了剑直奔般若寺,来不及梳什么发髻。
白衣男子衣冠楚楚,一看便知出自皇亲贵胄。
“珹渊,般若寺生死难料,你贵为太子,让人寻我便是,不该亲自趟这浑水。”
朱珹渊猜测到她会发问,也自知不该犯险,“旁人也就罢了,可般若寺有钱静姝,我实难袖手旁观。”
“可如今皇上病势尪羸,恐在垂危,正是关键时机,你在圣上面前一直不露圭角,此举若他知道,恐怕会怀疑你枭心鹤貌,疑心难再消。”
“阿七放心,我隐于侍卫出了皇城,并未带出宫内的一兵一卒,到了般若寺,我不会暴露身份”,他随后拿出一副玉质面冠,将面容遮了大半。
陈阿七看了看他面上的玉冠,温润剔透,更添的他几分温润,珹渊珹渊……她想起荀子《劝学》中的那句“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草木枯”,不由得分神,回忆起初见阿姝时她手中的和田玉珠串,也是这玉珠串,将她卷入了皇权争夺的漩涡之中。
“驾!”想起阿姝此刻生死难料,她心中焦急万分,一心只想向般若寺赶去,救下满寺的尼姑。
终于他们赶到了般若寺,可越是靠近,血腥味越是浓重,寺门紧闭,寺内的惨叫声却不绝于耳。
陈阿七来不及下马,直接驱马闯进寺内,纵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可她还是被眼前的场景震惊的无以复加。
前院的尸体横七竖八,死相异常惨烈,满院的青砖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陈阿七不信佛,可她脑海中却响起无数声“阿弥陀佛”。
她紧了紧手中的剑,稳住心神,直奔后院阿姝所在的厢房。
朱珹渊视线跟随她的目光,他虽未曾来过,却也猜到了钱静姝就在后院,快马加鞭,将她护在身后,挥手砍了几个迎面杀来的黑衣人。
钱静姝满身是血的伏在地上,她泪中带笑,是啊,她不该来皇城的,可自知是赴死,她还是想来看看一生乐善好施的父亲如何被皇权定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父亲被斩首那日,她藏在人群中呆滞的看向刑场,往日蝉衫麟带的父亲却发荣枯槁,被折磨的腿骨尽断,她实在不忍看向父亲,可她不敢闭眼,她不能闭眼。
那日的监刑官是朱珹渊,她听闻后身体颤抖的厉害,回想起往日她在皇宫宴会上因身体发病而自以为逃过了皇上选她为妃,以为她钟情太子无人得知,那刻她才终于清醒,皇上什么都知道……所以他今日破例任太子为监刑官,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斩首自己的父亲。
那一刻她完完全全地意识到皇宫中那个人的可怕,万念俱灰。
她在一片慌乱中注意到父亲的目光,他满是污血,却温和慈爱地看着自己,口中一遍遍的重复一个字。
“走。”
她张了张口,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便听到了三个字。
“斩立决。”
接着便是一片昏天暗地。
往事如回马灯一般在她脑中回演,她撑起身子,回头望向落下来的剑,和父亲被斩首时的斩刀重合,恍如隔世。
“铛!”
料想中的身首异处未如约而至,她神色复杂的望向眼前挥剑打斗的男子,朱珹渊。
“小姝!”
陈阿七一手抱起地上的钱静姝,一手紧紧握着剑。
朱珹渊将两人护在身后,和黑衣人缠斗。
陈阿七快速检查小姝的伤势,确认没有性命之忧后连忙判断眼前的形势,纵使朱珹渊贵为太子,自小习得骑射六艺,可寡不敌众,黑衣人密密麻麻地如蚂蚁般蜂拥而上,杀了一批又一批,赶不尽杀不绝。
“不对,”陈阿七环顾四周,眉头紧锁。
屋顶上的黑衣人将后院死死围住,持箭待射,就算朱珹渊武艺哉高强,自保可以,可若强使三人脱困,恐怕都会被射成筛子。
“发!”
只见一声令下,乱箭齐发,向三人射了出来,陈阿七能感受到小姝在她怀中发抖,朱珹渊可以护住前面,可腹背受敌。
陈阿七握紧手中的剑,勉强抵挡另一侧射来的箭,可箭力惊人,她手中的剑被振飞了出去,终是不敌,只见一支箭朝她面门而来,她连忙侧身,直觉侧脸被擦伤。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一个身影斩断了陈阿七背后射来的箭,她终于喘了口气,朱明聿终于来了。
她在王府见朱珹渊时,并未打发侍立在一侧的管家,管家必回把她与太子的对话传到朱明聿耳中,朱珹渊迫于身处皇宫,不宜带上侍卫,她在赌,若两人在般若寺遇到危险,朱明聿必不会见死不救。
她赌对了,他来了。
与此同时,他带来的暗卫飞身屋檐,将黑衣人尽数斩杀,院内的黑衣人见劲敌来袭,不敢乱动。
“告诉你们的主子,我是当朝太子。”
黑衣人闻言驾马离开,他们的命令是杀光般若寺,没有杀太子。
朱明聿此话一出,陈阿七和朱珹渊皆是错愕,朱珹渊本就不想惹事上身,故而隐瞒身份,可朱明聿此刻竟说自己是太子,他朱明聿是太子为假,可“太子”从今以后被拉下党派斗争为真。
陈阿七对朱明聿感激的眼神逐渐转冷,“你也想,做皇上?”
见众人离去,朱明聿收了手中剑,不管一旁的朱珹渊和地上的钱静姝,跨步把陈阿七单手抱在肩头,向寺外走去。
陈阿七趴在他的肩头,向朱珹渊暗暗点头,示意他照顾好小姝。
她没有反抗,因为她在等朱明聿的解释。
她被抱进马车,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朱明聿不顾她的目光,将她抵在角落,细心擦拭着她侧脸的伤口,她的眼神越是冷冽,他越是温柔,手指上移覆住她的眼睛,轻琢她的伤口。
朱明聿怀中感受到她的反抗,想着她终于没了耐心,开口道,“你可以利用我,我也可以利用别人。”
陈阿七不解,“你口中的别人可是当朝太子!你明知那些黑衣人可能来自皇城,甚至是皇上派来的人,可还是把太子拖下水,难道你也想争皇位?”
朱明聿轻笑,“阿七,我也是皇子,有继承的权利。”
“可世人皆知皇上对太子偏爱有加,重病之际派太子监国,太子宅心仁厚,早晚继承大统,这是大势所趋。”
“怎么,太子党气急败坏了?”
“你若和他夺帝位,我便杀了你,”她没有杀过人,但为了太子朱珹渊,她可以杀他。
朱明聿气笑,“你如何杀我?”
只见陈阿七取下发间的银簪,抵着他伏下来的脖颈。
他不顾阻挠,继续向下。
“这簪子还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朱明聿吻向她执簪的手指,靠近她的手心,趁她松懈之时,微唇轻启咬住银簪的一端,侧头轻甩,银簪落在车厢的楠木地板上。
“阿七,子时已过,祝我生辰快乐罢。”
陈阿七叹了口气,“生辰快乐,不过”,她话音一转,“若是你与太子敌对,就算是你生辰我也会杀死你。”
“你不会杀我。”
“因为我并未做任何丧尽天良之事。”
“因为你爱我。”
“因为我也爱你。”
“早在半年前。”
“阿七,阿七……”,他一遍遍地轻喃她的名字,“唤我祝九,唤我祝九好不好……”
下一章会讲半年前他们相识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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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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